第七章 圣杯传说
不觉之间，我们已经回到了菲尼克斯，那座古怪的哨塔已经消失无踪。叩开了古老而沉重的城门，露娜飞速地跃马而入，透过她美丽而矜持的面容，我分明感触到了那种尽力抑制着的激动。
是我们的友军！是雷吗？我迫不及待地率领一小队骑兵迎了上去。
这就是关于圣杯的全部故事吗？
“我愿意交出圣杯——这个决定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我让自己对着露娜微笑，“不是么？上天并不希望圣杯被这个大陆的某个族群用于赢取私利，不然一个强大的菲尼克斯霸权也不会遭受神谴了……神并不希望圣杯的知识被诉诸战争和暴力，也许，埃拉西亚此刻的溃败，正是神意对于我执着于谋求圣杯的惩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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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它很快又黯淡了下去——王都已经落入敌人手中，魔法公会业已被尸巫盘踞，一队队的埃拉西亚军民正被押往死灵的国度……埃拉西亚已经濒临亡国，现在再谈论圣杯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沉痛地垂下了头。
又是一夜，这一夜真是令人焦急地漫长。忽然间我感到整个大地仿佛都在轰然作响，一种预感让我在那午夜冲出了营帐，穿越阴寒的露气，来到那仍然蒸腾着热浪的湖水边。一种异样的辉煌正从湖面深处逆射上来，在漆黑的夜幕边缘，在积雪的群山脚下，反映出赤红色的底光。露娜！借着那光线，我看见了露娜仿佛整整两日都没移动过的身影。是的，那一定是圣杯，露娜已经得到了圣杯……
“从我祖父被迫离开这里，已经有几百年了……”露娜立马在荒草丛生的广场之上，指点着四际。那些被灌木隐没的石壁，那些爬满荆棘和藤蔓的高大屋顶，那些覆盖着地衣和苔藓的砖石，露娜的眼中，却流露出异样的光芒，“是的，都会坍塌了，城郭荒废了……但当年我的祖辈研习魔法的公会还在，我们的希望还在……”她引领着我的部队环视着菲尼克斯，手中的银鞭随处指点着，每一处颓败的废墟便在她的咒语下焕然如新……“用不了多久，菲尼克斯就会有凤凰飞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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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很对，小姑娘，”露娜思索着我的解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圣杯之后，你将用什么力量来对抗亡灵呢？”
元素族的军民已经汇聚在凤凰城修葺一新的市政厅前。把圣杯交还给露娜之后，我打算带领我的骑兵和大天使，走完这场艰险的战争后面的路程。
一时之间，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雪云的身上并没有雷的书信，它的腿爪之间，却赫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是因为这个伤口，使它不能飞上险峻的雪峰吗？我感到无比的惊疑和心痛。这仅仅是意外吗？然而此刻，我的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龙王峡谷的那场激战，闪现着那些恐怖骑士闪亮锋利的屠刀。
战争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因为我两次错误的决定。一次在龙王峡谷，一次在菲尼克斯，百罪莫赎的我现在除非战死、又还能做些什么？……
“从太古时代开始，元素族人就已经守护着圣杯的秘密了。”露娜正视着我狐疑的神色，继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向我解释道，“元素族与这个大陆上的其他种族有着不尽相同的渊源。构成他们生命的并不是简单的血肉。这些魔法的精灵，因造化的神力而诞生在这个大陆之上，自古就担负着神的使命：就是在这物欲横流的俗世之上，把神的纯粹知识保守下去，直到这整个世界获得净化的那一日……”
埃拉西亚！我的心头如同突然被重锤击中。
“而我秉承祖辈的遗训，接受了祭司长的衣钵，就是要复兴元素族人，重新担负起他们神圣的使命，找回遗落的圣杯，让神的知识继续为这个大陆造福……然而没有菲尼克斯都城作依托，这一切只是徒然妄想而已……”露娜神情变得黯然，“菲尼克斯也很久不再有凤凰飞翔了……仅仅凭借元素魔法师的法力，我们对于那些由禁咒召唤而来的苍龙根本无能为力……”露娜最后望着我，“然后，就是你的出现，没想到是你带来了神意，破除了咒语，而使圣杯和菲尼克斯得以重现于世……”
那一夜我就在那湖岸边等待着，直到拂晓的太阳令湖底的反光暗暗消退。而露娜终于也再次策马渡过水面，来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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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卡特琳。我看清楚了那面旗帜，它带着被战火薰灼的焦痕，威武的狮鹫图纹上缀满了暗红色的斑点。卡特琳的身边，只有寥寥几个枪兵和射手，而他们也大多衣甲不整了……
“你决定把圣杯留下来？”露娜望着我，神色中露出一丝惊喜，而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难道你不知道圣杯会给你们带来怎样的力量吗？”
我想，该当悬崖勒马，避免堕落的人正是我自己，让圣杯的守护者收回圣杯，这该当是它最好的结局。
卡特琳神情黯然：“雷和我也被乱军冲散了……我以为他或许能够避过敌人，比我先到达这里……”
“我们先回菲尼克斯吧，骑士姊姊！”恢复了元气的翠儿又开始了吵闹，“这里太冷，实在太冷啦……”
在菲尼克斯城门口那座古老的酒馆中，我包扎好了雪云的伤口。令我焦虑不已的是，狮鹫王雪云虽然已经通灵人性，但它毕竟不能使用人类的语言！
在埃拉西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我几乎禁不住惊呼出声，因为这纸卷所显示的内容，与雷所交给我的羊皮手卷所揭示的那个秘密，几乎全然吻合。不，应该说，露娜所拥有的纸卷，才是那个秘密的全部……
“我知道你们的处境和难处，但我不得不提出这样的要求。”露娜解释道，“元素城同埃拉西亚人一样迫切需要圣杯，而这件圣物原本就是我们元素族的先祖遗留下来的……”露娜从她的怀中取出一桢枯黄的纸卷，在我的面前缓缓展开……
“我们信任你，信任你所捍卫的原则，因此，我们信任你正在做的这一切。”露娜道，“在这场席卷大陆的战争中，元素城已经清楚哪一方面值得他们相信和支持了……因此，从今天起，我们也将投入你的阵营……将军，你现在不仅仅是埃拉西亚的将领，同时也是我们元素王国的统帅了！”
没有喧嚣的讶叹和欢呼，元素城用他们特有的庄严注目礼迎接我拜将登坛。我握住了露娜的手，她将一枚闪烁着翡翠光华的戒环戴在了我的指上。这枚镶嵌着信鸽的古朴图形的戒指，仿佛凝聚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度，在那一刻，在那一种不期而至的仪式般的氛围中，我忽然感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仿佛与往日不同。“这是上古时代一位了不起的英雄留下的戒指，这是号令菲尼克斯全军的信物——在这个大陆上，它已经流失了一段漫长的岁月……”露娜微笑道，“很庆幸我们今天为它重新找到了主人，一个真正配得上它的主人。相信元素城与埃拉西亚的这次联盟，将写进这个大陆的历史。”
然而雷呢，他现在在哪里？
在那一刻，露娜把圣杯交到我的手中，我想在那一刻，我和雷，还有这整场战争的命运，已经就此改变了。
“不！”我的内心挣扎着，一股冲动令我一跃而起。我要去找雷，我要去夺回王都……局面应该还可以挽回的，不是吗？
我看了看露娜，她并没有其他表示：“菲尼克斯城门的封禁已经因你而解开了，无论如何，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我们不会勉强你做出什么决定，你永远是菲尼克斯最欢迎的客人。”
我相信露娜所说的一切，一时间我只觉得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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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此改变……
怎么？露娜，你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愕然。
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个圣杯对于我们，对于埃拉西亚，对于这场危及整个大陆的战争的意义么？
我留下了负伤的卡特琳，决心独自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在离开菲尼克斯之前，我想要先把露娜的心愿了结……
雪山之间忽然隐约传来了狮鹫的啸声。雪云！是雪云吗？我猛然惊觉。然而那啸声却渐渐远去，消失无踪……
“然而在数百年前，元素族人终于耐不住寂寞，而他们的存在也逐渐被外人所知。元素城的首领错误地认为‘净化’这个世界的年代或许已经临近，既然圣杯的秘密再也封禁不住，那就让神的知识行在这世上罢……”露娜叹了口气，“于是，就有了菲尼克斯王国，有了盛极一时的元素魔法师组织，而我的祖辈，也是在那时候加入这个组织的……”
“人类的骑士，我有一个请求，”露娜的口吻忽然变得无比郑重，“你们，能否把圣杯留下，留在我们元素族生存的这片土地上？”
“骑士姊姊，那是你们的旗帜吧？”翠儿的喊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是的，那是蔚蓝色的旗帜，埃拉西亚的旗帜，它正缓缓地迂回过山脚边那片茂密的丛林，向元素城的都城移动过来……
“虽然我很想获得圣杯，但我不会蒙蔽你，”露娜道，“在你决定把圣杯交出来的时候，请做最充分的考虑。”露娜用最诚恳的语气向我解释：“我已经知道你同卡特琳的谈话，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对于这场战争，你没有必要现在就绝望的。至于雷，我也不相信这位最富盛名的埃拉西亚牧师会这样轻易被打垮，虽然你们之间暂时失去了联络，但我深信他仍然活着……如果你继续保有这圣杯，只要找到了雷，你们不是仍然可以利用它的威力来改变这场战争吗？……”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巡城一周，重又来到了城门脚下，这时，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我一直期待着的雪云的声音。然而，这啸声为什么显得有些痛苦和愤怒呢？
“狮鹫沉重的躯体飞不到这雪山的绝顶，它的翅膀也撑不住山间阴冷的强风。”露娜说道，“雪云一定还会在菲尼克斯一带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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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放弃圣杯之后，我们还能够凭借什么力量？一思及此，我的心头就感到一丝刺痛。但无论如何，至少我们还保存着内心的希望，保存着无畏牺牲的精神……我们必须相信自己。是的，努力或许都会落空，但如果我们屈从于命运，我们连自己都不相信，只妄想着这样那样的神助……那么，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是的，圣杯就是神与这个大陆的先祖们订立的契约，方尖碑就是那次契约的盟证。可是在那之后，这个大陆的生灵在利益的纠纷之中日益沉沦，日渐蒙昧，圣杯就成了确证这宇宙间真正知识的最终依据……为了守护这关于神的知识最终不在尘世间湮没，元素族人因神意而降生在这片群山之中，默默无闻地生存了漫长的时间。
翠儿和投入我军的四元素应该留下来，留在适合他们生长的土地上，而我必须离开，不能让业已吞没埃拉西亚的战火再蔓延到这里了……
“首都已经在三天前失陷了……”卡特琳面色严峻而苍白，我知道折磨着她的不仅仅是伤痛和疲劳。“无数的亡灵忽然从地底涌出，在我们来不及充分提备之前就已经迫近了城防……没有人预料到他们已经同地下王国尼根的领主们达成了协议，并且找到了传说时代留下的废弃地道。我们已经用尽所有办法，也不能顶住山特和凯瑟瑞轮番的攻击……于是我们只有放弃了，我们计划沿着你行军的方向后退，希望能同你汇合……”
然而，元素族净化这世界的良好愿望却跟不上他们随同这个世界堕落的速度，凭借凤凰和强力的魔法，菲尼克斯王国越来越具有侵略性。于是，违背了神圣使命的元素族遭受了神罚。凤凰城被魔法所封禁，而圣杯的力量，被重新埋藏在由苍龙守护的清澈塘底。元素族就此败落了下去。
况且，埃拉西亚的魔法师中，只有雷全然通晓圣杯的秘密——
“随我来吧！”露娜笑道，“人类的骑士即使再勇敢善战，恐怕也不如元素法师擅长寻找捷径呢……”
整整一日夜，露娜和她的白马都一直停留在那片魔幻般的水面上，与我的部队遥遥相望。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件事情，需要这位神通广大的魔法师消耗这样的时间和精力。我们只有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圣杯！——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圣杯，这件隐藏在十三座方尖碑文和古老封印背后的神奇宝物。虽然它对于我来说神秘而陌生，但雷曾经告诉过我，一旦圣杯掌握在光明牧师手里，它所体现的威力，即便是十件、百件不死国王斗篷也望尘莫及……
卡特琳用力地拽住我的手臂，“将军，你知道吗？亡灵的力量比起你上次对抗他们之时，又大不一样了……现在半个大陆已经在他们的铁蹄之下，骷髅军团、尸巫和黑骑士的军力，已经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人类的骑士，这是否就是你们需要的答案？”露娜笑道，“我说过要获得这个答案，你必须经受挑战……事实上，如果你克服不了那些近乎无敌的苍龙，不能驱除这些在取得圣杯道路上的强悍守卫，这个答案对于你们就毫无意义，不是么？”
“等一下，人类的骑士，”露娜神色和悦地向我伸出了手，“你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锦标，也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你的所做所为，已经赢得了我们的信任。”
我的眼前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卡特琳，我已经找到了圣杯。可是现在，圣杯对于我们还有什么意义吗？”我颤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