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军深入
狮鹫兽！是我们的友军么！？
不，如果他的敌人就是山特……以雷的兵力几乎不可能阻止山特的……
它们不可能走得太远！我俯下身检视着死灵军团留下的蛛丝马迹。这里不但有龙的尸体，也有僵尸和鬼魂的残骸。
只是……这一切太过容易了，胜利怎么会来得那么容易？
现在是黑夜了，现在是轮到敌人的回合。死灵族布下的迷雾在我军驻地周围弥漫着，即使我们真有鹰一般的眼睛，也看不透敌人的调动吧……这整个晚上，我们的战马都不能下鞍，我们的战士都不能卸甲。我只知道，死灵大军应该正在向我逼近，事实上，它们已经逼近了……
这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即使在击退卢西奥卡之后，我仍然不能肯定我们能平安地渡过这一夜。因为死灵军队在这一方面的主力，亡灵巫师山特还一直没有出现。卢西奥卡的那一部黑骑士，看来只不过是试探我军实力而抛出的一枚石子，我预感到还有更大的危机正在迫近我们。
愿神保佑我们，攻打龙城的还不是山特的吸血伯爵，也不是凯瑟瑞的骷髅精锐！敌人实力虽强，但与巨龙之战打得相当惨烈，他们的损失看来也很大。只要它们的队伍中还有僵尸和骷髅，敌英雄此刻也不会走得太远！！
面对着残破的龙宫和巨龙的尸体，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了我的部队。
我知道，正是因为雷的阻截，使山特在那一夜里浪费了最关键和致命的一步，使亡灵族最凌厉的一击在新的一天开始之前，由于行动力的不足而无法进行。雷用他主动的失败，为我赢得了一个机会。
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敌人了，但一种莫名的紧张还是牢牢抓住了我。因为这一仗我不仅不能败，而且必须在敌英雄决心落荒而逃之前制服它。我按下阵脚，把骑兵分成了七队，他们应该能包抄整个战场。
打扫战场之后我所知道的正是那个最令人沮丧的结果：神器已经不在敌人身上了。
那一定就是魔法书中记载的，号称流星火雨的强大魔法。然而我不能肯定，现在使用这魔法的，是雷，还是他的敌人。而无论如何，战况必然十分惨烈。
不，不会是这样的！我在心中呐喊，我几乎想要喊出声来。希望和失望，危机感和责任感，那一切的一切太长时间地压迫在我的心上，我真的觉得很累……我相信雷，相信雷所预言的未来……雷的存在本身一直是我坚持下去的重要动力……不，无论如何，现在的我都必须保持冷静和克制；至少，在我争得胜利，或者，用尽最后的努力以前……不，雷，不管你现在怎么样了，我都不能够退缩和畏惧。我不能放弃，你对我的希望，那也是我自己最后的希望……
※※※
雷，你快些退开啊，看在神的份上！我真的希望此刻是我在代替你承受这风险，但我久战疲惫的部队，已经没有穿越黑幕的行动能力。
“将军，那是什么声音？”
在这漫长的一夜，在我深陷入敌人凌厉攻势中的时候，原来竟然有这样一队战友，一直在掩护着我军的侧翼么？
“吸血伯爵，山特。”一位老兵认出了敌方的英雄。
※※※
黑幕仍然浓重，但天幕却似乎逐渐变淡了。就在这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的时候，雷的战斗已经先我而结束。在他方才战斗过的方向上，一面绛紫色的旗帜，引领着一丛丛黑影，正向我的骑兵逼近过来。那数量众多的骷髅步兵，衣甲鲜明的恐怖骑士。我在埃拉西亚已经领教过多次的鬼魂和幽灵，还有那些身着黑色批风，形态诡异的敌人，那些我闻名已久的可畏的敌人……
死并不可怕……至少我以前这样认为。在我的孩提时代，在我认真地听信父母讲述的那些美丽而虚幻的传说故事的时候，我就曾经无数次梦想过自己的前生后世。我曾经相信，到现在也宁愿相信有那样一个天国存在，让我、让雷、让我们所有问心无愧地热爱这个世界的人，把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热爱，直到生命终结的彼岸，也仍然继续下去……
不死国王的披风已经无可挽回的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从今往后，战局每拖延一个回合，亡灵的军团势必更加强大。
时机一纵即逝，我不能再有任何犹豫。我不得不把剑士和僧侣留在了峡谷附近的一处矿场上，带着我的轻装骑兵继续赶路。……愿神保佑我们这一切不要太迟……
我凝神向那名骑士指点的方向观望，在那隔绝视线的浓重黑幕的后面，似乎有一阵阵熟悉的呼啸声隐约传来。
我重新编整着我的骑兵队，准备迎接我这一生中遇见的最大的、也许也是最后的考验。然而，就在这时，绛紫色的旗帜却在我的部队阵前停滞了下来，就在双方不可避免地遭遇的最后一步跟前停了下来。
要夺回神器，我们势必不能放走敌人哪怕一兵一卒。
事实上，人类并不害怕失去生命，而是害怕失去灵魂。我这样想，我相信我的战士们也是这样想的。
率领黑骑士的英雄竟然是我们景仰的卢西奥卡？那位功勋赫赫的埃拉西亚元戎，那位带领皇家剑士们英勇捐躯的卢西奥卡元帅？？我策马向前，想确证一下我的怀疑。而这位卢西奥卡，已趁着我军错愕的瞬间，发出一道闪电，劈倒了那位把他认出来的战士，迅速带领残余的黑骑士退入了暗黑的迷雾当中……
当我的长戟划破那位死灵法师的咽喉的那一刹那，我似乎看到他竟然仍是冷笑。
不！我从内心底喊道。
在这紧张而漫长的一夜，我无法穿越敌人所布下的黑幕，去探看这队仿佛如同天降的战友所面临的情况。我想，他们一定也正在面对和我一样的，甚至更为严峻的困难。现在我们近在咫尺，却难于互通讯息……是卡特琳、是阿德拉吗？她们难道可以脱离自己的战线，及时地赶上在这里援助我么？
卢西奥卡的恐怖骑士虽然被击退了，但很难估量，他的这次现身对我的战士造成的震动。我发现自己很难安抚部下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灵魂堕落的恐惧。我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安慰我情绪低落的战士，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了。
山特？对面难道就是死灵名将山特？
连场剧战和深重的危机感反倒使我和我的骑兵忘记了恐惧。战斗吧，不光荣而胜，即光荣而死！！骑兵呐喊着冲锋，越是在劣势下，他们的士气却越是激昂！！恐怖骑士的诅咒攻击在我们舍生忘死的冲锋中似乎也无从发挥了，它们的阵脚似乎微见散乱……山特呢？它为什么不选择时机，利用强大的死灵魔法？剧斗之中，我来不及细想，只有抓住着敌人畏怯的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指挥我的骑兵横扫敌阵，迅速地切入到敌英雄面前。敌人竟然溃散了，骑兵们欢呼着扑向敌英雄，一名战士已经把手中的长枪向它刺去……但在长枪刺出的那一刻，战士忽然叫道：“卢西奥卡元帅！！”
巧妙的阵法让我的骑兵迅速接近了敌人的阵地，一个群体祝福术之后他们又一次发起了令王国骄傲的冲锋。
雷，是雷！
然而雪云在那一夜一直并没有如愿飞来，破空而来的，是那阵愈演愈烈的格杀声。
※※※
听！
我仿佛听见了僵尸那沉闷的低吟，还有那骷髅兵骨架关节行进时的脆响。
龙城往西，一派苍凉。没有活物，只是不时间发现枯死的植物和动物的残骸。骑兵奔驰所扬起的尘沙，仿佛也静止在了空中，久久不见落下。
一团浓重的黑雾忽然在部队周围弥漫，连来时的道路也已经不能辨识了。这是亡灵城独有的伎俩，我长嘘了口气，真正的战斗现在才是开始啊。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观望中，这一切竟忽然归入沉寂了。杀声忽然减弱了、消失了、完全消失了。消失在了黑幕后面……战斗结束了么？雷能够战胜么？
雷正在全力地战斗，他正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兵力，在我的侧翼阻住了敌人。
卢西奥卡，他在光荣战死之前，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忠诚虔信的圣骑士。我以为，象这样完美高尚的灵魂，应该已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天国中了……
卢西奥卡？骑兵们震惊了。
侦察骑兵附耳贴紧露面倾听着，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正越来越近。不久，西面的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升起了一抹黝黑的云团，云团在我们的视线中迅速弥散开来，焕发着一股诡异的金属般的光泽，一片片利刃似的寒光错杂其间，此刻伴随着云团而传来的铁蹄声已如雷鸣般响了。是黑骑士！是恐怖骑士！是恐怖骑士的军团！？
愿神保佑我们，神器绝不能落在敌人主力的手中！！
而我所率领的精锐骑兵，却孤悬在远离我们主城的旷野中。周围的形势我们一无所知，我只知道，这里离敌人的心脏地域已经不远了。
但他就在刚才，他就作为我们的敌人，死灵的帮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正在与他生前所捍卫的一切做战斗……这也是死灵们邪恶的招魂术吗？它可以控制住一切死去的灵魂，让再高尚的意志也不能自已吗？雷，如果你我也不幸战死，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天，那竟然是卢西奥卡将军……战士们议论纷纷……
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伴随着一个念头，忽然涌上了我的心间。
忽然有无数的流星划过夜空，雨点般击落在杀声传来的方向上，霎时间通红的火光穿透了那浓重的黑幕，映亮了大半边沉寂的夜空。
我想起了他那支由皇家狮鹫组成的冒险队……雪云现在就在他的身边么？
一个生存下去，坚持下去的机会。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第一缕闪亮的光线悄然从东方的天际投射过来，顷刻之间，曾经是那样阴森冷漠的天幕，已经变得明媚而柔和。亡灵们布下的黑幕似乎正向后退却……这是新一天的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