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一波未平一波

    三日一过，太极宫门打开，由各侍从官员一路传下去，天下共丧皇帝驾崩，各个寺院里头丧钟敲了一下又一下，统共三万下才肯停下来。可正儿八经的丧钟停了，咚咚的声音早就传到了各家的心里，即便寺庙里头停了，天下万民的心中皆有丧钟一下一下的敲着，共哀这位帝王的逝世。听闻更有甚者，自发于长街跪颂经文以祈福于先帝，天下各地的老百姓皆记着这位皇帝是如何救百姓于水火，平定四方还了万民一个太平盛世。

    不久，长安城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继位登基名正言顺，追尊先帝为昭武帝，改国号为永兴发妻皇后为太后入主建章宫，且由太子妃册立皇后，太孙封册太子。登基大典那一日，待新帝宣皇命后，更讲了个令百官私语的消息。

    三日后太子殿下大婚，迎娶荥阳郑氏，当今太子太师郑大人的嫡女为太子妃，谨遵先帝：望孙成家安然入陵之旨。因是先帝遗嘱，更是爱孙一切一片苦心，众大臣虽有龃龉，亦未曾为难新帝和太子。唯听说王大人私底下不服气，若皇室要通婚，怎么的，也该是他们琅琊王氏才对。

    新帝登基，太子大婚。这样多的大事夹杂在一起，日子也过得更加快当。转眼已过了三月，班南歆在自家屋子里头待了三个月，不知是负气还是难过，竟安安静静的写字看书，连薛臻几次相约都不曾出去过。

    可人在家中，长安城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偏生她还是能听到皇宫里的风言风语。

    听说东宫里头的新承徽孙氏很是厉害，因着太子大婚的由头，多番势力的大臣们也开始借机向皇帝示好，纷纷举荐自己的女儿。耐不住各方来的热情，皇帝终究请皇后出面，在多个画卷里头挑了从三品的孙氏女和从四品的穆氏女封了承徽一起侍奉太子。可孙承徽却总抱怨自个儿的身份做个承徽憋屈的很，嫁入东宫先是想方设法讨好太子不说，又明面上为难穆承徽，暗地里给太子妃使绊子，闹的东宫鸡飞狗跳了好几天。可谁曾想太子不曾为孙承徽动容不说，还往椒房殿跑了一趟，让皇后娘娘把孙承徽过去恩威并施的训了一顿。大家伙都把这事儿当做笑谈，褒奖太子为陛下分忧励精图治的同时，也好奇血气方刚的小太子，怎么就对娇滴滴的孙承徽提不起兴趣呢？

    而这受地方势力逼着添了妾室的又不止太子殿下一人，听闻陛下登基也被劝说正当盛年，往后宫里头塞了几个妃嫔，皆被封为婕妤、娥英这样不高不低的位置。虽不是娘娘的尊贵，可身为嫔主，也省了去六局二十四司里头领职帮衬着女官们打理皇宫的辛苦好。虽未听说被陛下临幸过，可后宫的皇后娘娘最是和蔼不过，又焉知非福。

    这日眼瞧着外头日头好，如今已入冬日，寒风阵阵，就算是长安城也能冷的人骨头发颤。难得出了一日太阳。班南歆便想着带着霄檀出去散散心，刚走到门外，却见着一向在大臣和皇家走动的小厮匆匆进来，南歆心情上好，还问着“又是什么密辛？说来也给我听听。”

    小厮满脸堆着笑，只快要翻出花来似得，倒也不避讳，双手作辑往皇宫的方向敬了一敬“是大喜事，太子妃刚刚传信儿予皇后娘娘，说已有喜三个月了。算上日子正是成亲的时候，可是天大的福气。”话还未落，霄檀已能察觉自己身旁大小姐的不对劲，忙不迭从口袋里拿了几枚铜钱塞去“哪里有和闺阁小姐说这些的，你口不择言可不行。这些是小姐请你喝茶的，快进去告诉夫人吧。”

    言罢，又赶忙着来看班南歆，却看南歆已经欣欣然笑了出来“都在传他是不是不近女色，原来是紧着太子妃的感受——以前我就晓得了，他能对我这么好，日后对他的妻子必然更更好。”

    霄檀听着也只是蹙眉，她本是班家入长安后买的奴婢，并非家生，也没有陪着南歆经历过从前，不晓得太子对她是多么好。可敏感的她却能察觉自己面前的小姐笑容之下内心情绪的波动，偏生这祖宗自己不觉得，笑道“咱们这儿都知道了，怕是长安城早就传开了。你看我选的日子好吧，出门赶热闹。咱们快些去。”

    可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被南歆赶上，外头是热热闹闹的，如今邻近除夕了家家户户都赶着吉祥的大晴天出来晒一晒，也好置办些过年用的东西。南歆就在人流中左看看右看看，好容易在一家铺子里买到了自己心仪的簪子，正等着掌柜的包起来，却听身后有人喊“县主？”

    长安城里日常走动的达官贵人不少，县主郡主之类的更是如此，可自从前头周朝被卫家攻了下来，前头的周皇室宗亲自然也跟着贬斥，不是治了罪便是发配边疆。如今长安里头贵人不多，能叫的上来名号的便只有先帝的弟弟，当今赵王一家，当今太后的外甥女被封为荣昌郡主，还有便是司空家的安城县主了。店主听着这称呼眼睛都直了，忙不迭把东西包好了还送了两朵珠花，脸上堆着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改日若县主还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派人来说一声，我马上给您送去。”

    这下可弄得南歆尴尬不已，拿了东西正要回头怪罪，却看着卢静檀静静站在那儿“怎么今儿有空出来，宫里头传来了好消息你知不知道？太子妃那头有喜了。”她自顾自说着，面上看着柜上各式各样的首饰，眼睛却不住的往南歆那方向瞥“要说太子妃福气真好，太子日夜忙碌没空理会姬妾，她那头不声不响的就有了身孕。若是个男孩儿，这可是嫡长孙，可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把娘娘当祖宗供着呢。”

    南歆眼皮跳了跳，暗啐了一口长舌妇，面上终究不能撕破脸皮“不想卢小姐也这样喜欢八卦皇宫内闱。”

    卢静檀多聪明的人，便当没听到似得，轻轻“嗯？”了声，忽而近了南歆一步“都说是太子妃福气好，可我却觉着这是太子殿下真心心疼她呢。好福气好福气，只可惜班妹妹你年纪不够，不然太子妃的位置，哪儿轮得到郑璇茵？”她眼瞅着自己说的差不多了，从班南歆眼睛里头似乎察觉了一丝不爽便觉得高兴，轻轻理了理发髻，将手上的簪子簪了，骄傲道“这个挺好看不是？老板，我要了。”

    出了铺子之后不见南歆多有不爽，却看着霄檀气呼呼的往前走。南歆晓得她家里头是出事了才沦为奴籍，本来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加之她们后来才被册封的人本也没什么架子，向来是将她当姐妹相处。如今凑过去半撒娇着“她那话是对着我说的，怎么看着倒像是冲着你来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霄檀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气呼呼的凑过来“您真是菩萨变得，她分明就是嘲讽您嫁不成…”话说一半，尤觉得失礼，她闷闷给了自己一嘴巴，惊的南歆忙去给她揉揉，她闷闷道“就是看不惯，她这样欺负您——您是正经八百的县主，她是什么。”

    “她是范阳卢氏的大小姐，家里世代从臣，父亲是朝臣，叔叔们是朝臣，哥哥也是朝臣。”她轻笑着和霄檀细说“她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想看我愁容，不给他们看就是了。再者说…”她往皇宫方向一瞥“太子妃有孕是好事，谁也不能否认。卫家的头一个孙子，若是个男孩儿，更不消说的。”

    说话间她们已走回班府门口，却瞅着外头听着一辆看起来挺富贵的马车，错落着几个箱子，不消细看都晓得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可是班家一向不于什么贵胄来往，唯一亲密的大家大抵就是薛氏，可那头也是粗人，哪里稀罕把自己的马车装潢的这么大气，有送这些俗气玩意儿。

    怀着满心的疑惑，南歆和霄檀不约而同加快了步子往里头走，好巧不巧的，里头和班夫人坐在一起吃茶的竟然是兰陵萧氏的正房太太。南歆眉头一蹙，不知怎么的脑子里浮现出那日郑府摆花宴，萧堰的嘴脸，霎时觉得不祥，努力沉下心来，前儿去问了个好。

    “萧夫人。”

    眼瞅着她乖乖的问了声安，萧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周便掐出了笑哎呦一声，欣喜的将她拉去身边“小小年纪礼数周全，我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不怕夫人您笑话，此前堰儿和我说要同南歆结亲，可还把我唬了一跳。”

    班南歆大惊，左右四处看了半晌不知所措，终究只能颤颤问了“结亲？”

    班夫人默不作声，显然也并非多高兴的样子，可萧夫人却不认生，高兴着“堰儿那孩子，说是之前在郑府和你见过的，是不是？”眼瞅着南歆电脑了，一拍手掌“那就没错了，那日回来他便予我说。喜欢司空家的小姐，也算的上缘分一场。”

    南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半晌憋出了一句“南歆，还不想嫁人，还请夫人回去谢萧公子的喜爱。”

    萧夫人不禁眯了眼睛，在她眼里，兰陵萧氏虽比不得琅琊王家显赫，好歹也是百年世家。班南歆这样的草根女孩听闻能嫁给她儿子做正妻本应该感恩戴德，这可好，拐弯抹角的拂她的好意。不禁面色冷了三分，仍旧把着耐心“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有萧家帮扶，司空大人在朝中的路也更加平坦。县主既然觉得结亲不着急，不妨先定亲也好。”

    她儿子被红楼里头的妖精狐媚了多时，那日争吵时偶尔提了一句，所硬让他娶妻，有本事便让安城县主嫁给他。萧夫人这一局势在必得，可容不得南歆喜不喜欢。

    两两僵持，沉默不语的班夫人清了清嗓子，做主让南歆回房里头休息。好吃好喝的一样一样给萧夫人介绍，陪着笑“兰陵萧氏多高贵的家族，只怕高攀。更害怕孩子不自在，我家这个从小野惯了的，高门大院里头住不惯，恐怕以后还有的闹。婚事当真不急，姐姐行行好，这丫头还小，且再陪我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