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
“进去，进去。”一个男子粗暴的声音。
“不要，我不要。”一个小男孩哭闹的声音。
一声闷响，小男孩被丢了进去，“当”的一声，门关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空间？黑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没有一丝光的黑暗，是纯粹的黑暗。让人感觉不到，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自己。没有声音了，人已走了。只有小男孩自己哭闹的声音，也渐渐地停止了。随即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连衬托宁静的声音也没有。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空间。没有视觉、听觉、嗅觉也已失效，感觉仿佛也在逐渐消失。我是谁？我是什么？我存在吗？无尽的黑暗带来一片茫然。
“我就被这样关过。”劭烨说。
“为什么？”我疑惑不解。
“不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我更加疑惑。
“没有理由。”劭烨显得有些哀伤。
“可是——”
“只是随心情而已。”劭烨似乎叹了口气。
“天哪，那是怎样的感觉？”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我不明白。
“就像死了一样。”他冷冷地说。
我摇摇头：“无法想象。”
“以后不会了。”我说。
“嗯？”他没听懂。
“我不会再让你那样了。”我肯定的说。
“哦？”他笑了，觉得我在开玩笑。
“至少，那时我会在你身边。在黑暗里，我会陪你的。”
他没有笑，也没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我。
“对不起，明天我要走了。”劭烨看着我，眼中透出一丝哀伤。
“哦，那很可惜呢，明天就是我生日了。”我笑了笑。
劭烨沉默着，只是看着我。
我又轻松的笑了笑：“不要紧的，过几天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
他没有笑。他知道他这一去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第二天，在码头那，即将出发。
“我不想走。”劭烨突然对老爷说。
“什么？”老爷很吃惊。
“我不走。”劭烨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老爷，“我不走。”
“你可以吗？”老爷说。
“如果你强行拉走我，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总有一天你关不住我的。”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你的想法，我只把你带走。”
“让我留下来，求你了，就算我求你。”他乞求着。
“求——有用吗？只是几句好听的话而已。”老爷冷冷地说，面无表情。
“那你要怎样？”
老爷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说：“你可以留下来，可你愿意挨枪子吗？”
劭烨吃惊，身体向后一退。
“怎么，怕了？”老爷轻蔑地笑着。
“不。”劭烨摇摇头，挺身上前，眼里带着一丝民诧异，一丝痛苦，一丝无奈，一丝茫然。
“那好，”老爷端起枪，顶在劭烨的左腹，“就这里。”
劭烨没作声也没动，就像古代待受刑的囚犯。
“这会很疼的，你受不了的，比打还痛。”老爷说。
他仍不动声色。
静静地，老爷一扣板机，“轰”的一声闷响，血溅了出来，劭烨跌坐在地上，呻吟着。老爷看了他一眼，招呼兄弟们上了船，头也不回。
劭烨痛苦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
痛，从来没有这样痛过。老爷说得对，这比打还痛。他实在走不动了，赶紧叫了个的士。在车里似乎舒服了一点。低头一看，血流不止。他忙用衣服、手绢之类他能找到的东西去堵着。血流慢了些，似乎停止了。
痛、痛、心痛的不能呼吸。原以为，他的世界里还有人爱他。老爷，对，是老爷。起码，他还关心过他。是的，他曾要那些人打他，可是每次老爷又很快改变主意，阻止了一切。就像那次被鞭打，才打了四下就被老爷制止了。起码，每次在黑房里，最后都是老爷把他拉了出来；起码每次受伤，大多都是老爷给他擦药；起码，他病了老爷都会来看他，老爷还曾和他谈心。这应该能证明，在他的世界里，还有人爱他，关心他。可现在呢？那一枪真的很痛。它打碎了劭烨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和眷恋。
“到了。”司机说，还没发现自己的乘客有点不对劲。
劭烨随手抽出钱，递给司机，便又慢慢走去。
“喂，还没找钱呢。”司机喊道。劭烨好像没听见，径直走了。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来到了我面前，面带一丝微笑。
“怎么了？”对他的到来，我略有吃惊。
“祝——你——生日——快乐——”他似乎是很艰难地说出口，从怀里拿出一个被精心包装的小礼品盒，递给了我。
我真没想到他会送我礼物，我接过来小心地打量。
“怎么会？你不是说今天要离开这儿吗？那些人不是要带你走吗？”我专心的看着小礼品。突然觉得手上粘粘的，一看是血。把小礼盒翻过来一看，背面全是血。
“怎么回事？”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才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没了，有些喘息，脸色苍白，眼神迷离，很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啦？”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上也有血迹，地上，还有地上，一滴滴血正从他衣间流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惊恐的大叫，“你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给了我一个痛苦的笑，而后腿一软倒在了我身上。
“你怎么了！”我扶抱着他大喊，可他已昏了过去。
医院
劭烨睁开眼，看到我一双哭红的眼睛。
“怎么，在医院吗？”他问。
“医生说你暂时没事了。你流了很多血，差点没命了。”我带着哭腔说，“你干什么？身上带着枪伤为什么不先去医院？你把我吓死了，就那样倒了下去。”眼泪又涌了出来：“你干什么嘛，那天是我生日，你居然就这样把我吓哭了，我吓坏了你知道吗？”我把头埋了下去，抽泣着：“坏蛋，你又怎么了？浑身是血——又弄伤了——我好怕，怕你就这样死掉，那我怎么办啊？……”
他把手放在我头上摸了摸。我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忧郁的眼。
“又是他们？”我问。他无奈的点点头。
“天哪，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犯法！”我望着他说：“你不要回去了，不要再回去了。下一次又不知会怎样。我真怕你在他们手上死掉。”我抽泣一阵子问道：“这算什么？折磨你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让我担心死了。你以后都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就在我家住下来吧，不管怎样总比无缘无故受伤的好。”
“好，”劭烨点点头说：“我再也不回去了。”
“嗯。”我也点点头，与劭烨对视着笑了。
我再也不回去了，那个黑暗的地方，那个没有人情的地方，那个无人关心的地方，那个让我身心受伤的地方。
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真心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