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湘儿这孩子，怕是饿傻了
惠云院。
屏退下人，关上门，只有二人在时，萧湘才敢喊出那声带着压抑的称呼：
“娘……”
姜姨娘身子轻颤，眼眶簌簌发红，几乎要落泪，又赶紧朝着门外看了看。
“湘儿，当心隔墙有耳。”
她身份卑贱，只是姨娘，担不得这声称呼。
若是叫人听见，传到夫人耳中，定该斥责她不知分寸、训斥湘儿不懂规矩。
萧湘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泪簌簌落。
上一世，在夫人的磋磨之下，五妹病死后，生母郁郁寡欢，不久便含恨于世。
而她却在长平侯府的深门大院里，消息闭塞，连生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不孝。
老天有眼，叫她重活一世。
这一世，她定要想办法医好五妹的病，助娘亲脱离这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一家三口离开帝都城，走得远远的。
“湘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姜姨娘疼惜的抱紧女儿，哭道：
“是姨娘没用，姨娘出身低微，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女，是我拖了你的后腿啊！”
“娘，我不许您妄自菲薄，只要我们跟妹妹，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定能熬出头。”
侯爷是个重情义的人。
只要她好好的侍奉他，待他事业大成时，定不会亏待她。
届时，与他和离，带着银钱，给妹妹买最好的药。
她们去江南。
去那里买个宅子，隐姓埋名，好好的过日子。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体己话，赶紧去看望萧瑜。
萧瑜比萧湘小四岁，今年才十一。
萧太傅没有儿子，姜姨娘怀萧瑜时，太傅夫人担心会是男胎，暗中做了手脚，以至于萧瑜出生以来，体弱多病，以药续命。
她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皮肤泛着常年不晒太阳的病态白。
瞧见萧湘回来了，她十分欣喜的撑着身子：
“姐姐……咳，咳咳！”
“小妹！”
萧湘心疼的抱紧她。
她还活着。
真好！
她还活着！
-
刚过申时，到了饭点，萧湘将身上带来的银子全给了姜姨娘，恋恋不舍的与二人分开。
去前厅时。
楚墨玺瞧见她一双眼睛通红，跟兔子似的，肿了一圈。
饭桌上。
萧湘低着头，大口大口扒饭，吩咐婢女连装了五碗，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可吓到了众人。
楚墨玺捏紧眉头。
这丫头，这些年在太傅府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太傅夫人的脸面实在挂不住，只得尴尬地赔笑：
“都怪厨房的人手脚慢，饭做晚了，险些饿到湘儿。”
萧湘抱着碗，舔舐着碗沿的油渍，不禁潸然落泪：
“十五年来，从没吃这么饱过。”
楚墨玺的脸沉了下去。
太傅夫人尴尬的脚趾头抓地：“……”
死丫头！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萧湘取出怀里的手绢，扑在腿上，偷偷的夹了几块猪肘子包起来。
楚墨玺侧头，“湘儿这是在做什么？”
萧湘红着眼，又懂事又卑微的说：
“三爷，姜姨娘这辈子都没吃过清蒸八宝猪，我想包几块给她尝尝。”
太傅夫人：啊啊！
住嘴！
她说这话，不就是在当众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苛待姨娘，狭隘狠厉，连猪肘子都不给姨娘吃吗？
她一世清誉！
“湘儿这孩子，怕是饿傻了……侯爷莫往心里去，待湘儿下次回家，我定会把姜姨娘和五小姐养得白白胖胖。”
萧湘感动：“母亲，谢谢您。”
“那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女儿便按时回家探望您。”
太傅夫人怄火。
这小蹄子怕是故意的。
可当着侯爷的面，话也放出去了，日后，她是万不能再明目张胆的磋磨姜姨娘与五小姐了。
唉。
自萧湘嫁给楚侯爷来，真是没有一件顺心事！
月儿也魔怔了，非那楚琛不嫁。
过两日是十五，她必须得去天灵寺，请个法师，好好的给月儿驱驱魔！
饭后。
夫妻二人辞别，上了马车，回长平侯府。
马车上。
萧湘感激的看着楚墨玺，“三爷，谢谢！”
“很多事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铭记于心的恩情，萧湘不会忘记，日后，定会倍加尽心伺候。”
楚墨玺的神色却沉了下去，难看如墨。
怎么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
他们之间就好像交易？
他帮助她，而她……用身体报答他？
这就是她前晚给他暖被窝、想与他同睡一榻的原因？
他神色陡然冷下，拂开她的手，“停车。”
“镇抚司还有要务，我便不陪你回去了。”
话落，便下了马车，冷然离去。
萧湘有些怔然，隐约嗅到了不太对的气息。
他这是生气了？
她说错话了？
她掀开窗帘，看向正要追去的追风，“追风。”
“欸？”
“三爷他这是怎么了？”
侍卫追风握着剑回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嘀咕道：
“不应该啊。”
“侯爷知道您今日回门，马不停蹄的将一日的公务压缩成半日完成，还在缉捕逃犯时不慎受伤，连伤势都没处理就急忙赶到太傅府……”
萧湘心头一紧：“三爷受伤了？”
追风掩嘴。
一时嘴快。
无奈道：“是，侯爷与逃犯打斗时，手臂不慎被划了一剑。”
可今日在太傅府时，他竟没有展露出丝毫受伤的姿态！
原来，他出现在太傅府并非巧合，而是特意去找她的。
今晨，他一早就去了镇抚司，并非是不愿陪她回门，而是急着结束公务，赶来寻她。
她还以为他没把回门的事放在心上……
她误会了他。
怪不得他会生气。
萧湘心中升腾起一丝轻微的涟漪，突然瞥到一家医馆。
“停车。”
取出丝帕，遮住半张脸，领着夏荷秋菊二人进医馆后，张嘴便说了十几道药材名。
那轻车熟路的模样，可惊到了追风。
“夫人，您懂医？”
萧湘把抓来的药袋放进追风手里。
“我外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当年我娘还在村里待嫁时，跟着我外祖学过。”
一代传一代，姜姨娘便教给了她。
再加上上一世几十年刻苦钻研，经验累积，如今她医术不差。
其实，她最擅长的是妇科。
特别是不孕不育、生子偏方这一类。
上一世，正因她懂得生子偏方，为许多官家、大家族的主母延续血脉，巩固地位，为楚琛拉拢了无数权势，尽心铺路，成就了他。
只可惜医人无数，自己却生了六女一子。
医者不自医。
救人难自渡。
萧湘拢着眉心，淡笑道：“追风，这帖药能医外伤，还有祛疤之效，劳烦你抓紧带给三爷。”
“好。”
夫人会医，可真是个宝。
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大夫呢。
追风接过药袋，拎着走出去十几步，脑中的弦猛地绷住。
等等！
夫人入府才三日，他与夫人素未谋面，没有交集，夫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