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嗯，真护工而已
病房内一片寂静，顾招瑶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她在赌，虽然谣言不可全信，但是既然能传出来，便不完全是捕风捉影。
南家的明枪暗箭肯定少不了，从刚才那个二叔的笑里藏刀不难看出，眼前这位少爷肯定有所忌讳。
顾招瑶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但顾招瑶知道一个受过重伤的人，肯定会格外小心，如果这个伤还是别人陷害的，那心理素质弱一点的人，不得个创伤综合症都过不了这个坎。
可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早就超过了南九重说的五分钟，顾招瑶觉得脑海中有根弦，拉扯着她失眠了数日的神经。
会被辞退吧，毕竟那二叔安插了那么多人，一个都没送进来。
肯定会被辞退，南九重淡漠的目光里也没掩饰对自己的排斥。
顾招瑶渐渐调整着呼吸，试图从逆境里找到求生的机会，不能被辞退，这份工作太合她的心意。
工资高，管吃管住，远离人群，正适合现在无家可归需要疗伤的自己。
这里是她短暂的避风港，至少在她舔好伤疤之前，不能离开。
只是，病床上的英俊男孩，虽然年轻，却没有年轻人的青涩与稚嫩。
有轻微的敲击声，节奏有序，顾招瑶目光轻移，落在关节分明的手指上，那手指修长干净，却没让人觉得弱不禁风。
一下一下，仿佛敲打的不是平板界面，而是敲打着她顾招瑶。
顾招瑶心一横，不能坐以待毙，“南少爷，喝点水润润唇吧。”
她想说，喝水有利于身体恢复，可舌尖灵活地转了弯，眼前的男孩一定不喜欢被人管束，这是头喜欢掌控的头狼。
敲击声停止，顾招瑶听见几不可闻的轻笑，带着些微的嘲讽，又好似没有。
反正，修长的手指握在了玻璃杯上，南九重对着她弹了弹食指，“会做饭吗？”
顾招瑶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关是过了，“我有十五年照顾卧床之人的经验。”
柠檬的清香充满口腔，愉悦了南九重的神经，他大度地放人自由，“去吧，晚餐不要油腻，不要大荤，蔬菜不吃根不吃皮，热油锅不要炸姜，葱花只能最后放，黄色水果不吃果肉只喝汁，红色水果只吃肉不喝汁……”
南九重顿了下，似乎是怕她记不得，坏了自己进餐的心情，“暂时就这么多。”
“好的。”
南九重叫住离开的人，“我不喜欢听好的。”
“好。”
“也不喜欢好这个字。”
“知道了，南少爷。”
南九重翘了翘唇角，“你会不会笑？”
顾招瑶，“……”学着南九重的样子，扬起了唇角。
南九重，“……眼瞎了，快走。”
苍白的脸，再配个桀骜不驯的笑容，南九重觉得自己是在培养一个不合格的杀手，惨不忍睹。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算了，最多还有一个月，只要不是他们安插进来想爬他床的，一切都好说。
面瘫就面瘫点吧，大不了少看一点，眼不见为净。
又不是要跟她过日子，一个护工而已，更何况他又不当她是女人。
顾招瑶说自己会做菜不是敷衍，她从小就熟悉厨房，更是花了时间研究过食疗。
冰箱里有满满的食材，荤素分类放得整整齐齐，顾招瑶将要用到的食材拿出，需要解冻的放进凉水中，而后铺了块抹布在操作台，将案板放了上去。
南九重思虑的时候不喜欢杂音，今天的小厨房竟然出奇的安静，他回复完群里的信息，探手去摸玻璃杯时想起水已经喝完了。
而那个能给他倒水的护工。
南九重扭头去寻，厨房面向客厅的这一面有一块大的玻璃，头戴着厨师帽的护工将头发挽了进去，露出圆润的耳垂及白净纤细的脖颈。
她面色苍白，唇色也极淡，黑框的镜片重得仿佛能压坏这白纸般的脸庞。
此刻，她专注地切着一块……豆腐，嗯，是豆腐。
南九重疑惑，一块豆腐到底怎么她了，她要切豆腐这么多刀，又快又利索。
他不禁跟着数了起来，数分钟后，眉心微恼。
他在干什么？看一个护工做菜看入迷了？
南九重面色不虞地转过了脑袋，无聊地开始在床上折腾，医生说腿不可能动，但没说他腰不可以动，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腰都麻木了。
顾招瑶切菜的声音很轻，处理蒜头的时候不是拍而是用掌心的力道去压的。
但洗菜的时候难免会发出声音，一会儿开油烟机，声音会更大。
她抬起头，观察着南九重的反应，意外发现南九重竟塞着耳朵闭目养神。
顾招瑶心下了然，骨折的病人身体本来就诸多不适，能睡着也不用时刻忍受着疼痛，不是件坏事。
晚餐估计一个小时内能完全，这么短的时间，南九重就算真睡着了，也不会影响夜间入眠。
这样想着，顾招瑶便将水流稍稍开大了点，安心做起了晚餐。
南九重不停地用余光去瞄，躺尸一般一动不动，直到顾招瑶转过身去洗菜，南九重才猛地睁开眼。
一句脏话卡在喉间，动作太大，刚才又扭到腰了，疼疼疼。
腰上的扭伤果然没好，医生果然是爱他的，他要谨遵医嘱，做个配合治疗的好宝宝。
本着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的原则，南九重用仅有的一只好手，揉着扭到的腰，试图揉开那锐利的疼痛。
还好，没让人看见。
南九重疼得五官乱窜，下一秒，一只略显冰凉的物体贴了上来，他神色一凛，再次睁眼看向床边人的目光已经平静无波，带着惯常的疏离与冷意。
病床前，顾招瑶弯着腰，一双手贴在他的腰间，丝丝凉意有镇定的作用，缓解了南九重尖锐的痛感。
是她的手，轻柔而有力，隔着薄薄的病服，慢慢揉着南九重的后腰。
“多管闲事。”南九重僵着脸，扭头看向窗外。
顾招瑶轻轻“嗯”了一声，在南九重一丝别扭却不愿透露的情绪里，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小厨房的移门没有来得及关，砂锅内刚刚翻腾起的海鲜粥“咕咕”冒着热气，飘荡在空气里，消散了病房内经久不消让人心生烦躁的消毒水味。
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烟火气熨帖着疲惫的精神，南九重不禁觉得，这感觉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