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乳腺癌，晚期
“喝点吧，我放了点白糖在里面。”
坐在床前的加枫，抬起头，发现大叔正端一杯水。
他接过了水杯，先自己喝了一口，确认没问题后，然后递给了坐在他身旁的加缪。加缪也喝了些。
“你的谨慎有些多余了，如果我想害你们，就不会放你们进来了，你说对吗？”
大叔一边说着，一边也给明薇也递了一杯水，脸上始终挂着莫名的微笑。
“更何况，我还救了你爹。”
“小心驶得万年船。”加枫简短地回答。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像个大人似的。怎么样，好点了吗？”大叔看向了加缪和明薇。
加缪点了点头，但是明薇却没有反应，她甚至接过了水都忘了要喝，只是把水杯紧紧攥在手里。
她盯着正躺在床上，依然在昏迷状态的加恒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加恒身上的伤，明薇已经都帮他包扎好了。身上的污秽，也帮他擦拭干净了。
做完了这些，明薇就坐在一边，一直盯着加恒的脸。
她的心里现在极度纠结。一方面，她巴不得现在就把加恒摇醒，然后质问他吕行到底在哪里，是死是活。然后撕心裂肺地痛哭出来。
另一方面，她却希望加恒永远不要醒过来，因为只要保持现状，只要加恒不说，吕行的性命就一直是死与活的叠加态，明薇就还能继续欺骗自己，继续给予自己虚假的希望。
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
“姑娘？”
“姑娘！”
大叔的叫喊声把明薇从似梦似醒的状态唤醒了过来。
明薇迷茫地看向大叔。
“喝点吧。糖分能让人迅速镇定下来，也能补充一定的能量。对你有好处。看起来你很焦虑的样子。你丈夫估计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他需要休息。”
正当一旁的加枫打算纠正大叔的口误时，明薇朝大叔大喊道：
“他不是我丈夫！！！”
说完，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明薇，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心里，啜泣了起来。
一旁的安安，也哭了起来。
大叔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他抱起了安安，哄了起来。随后向加缪使了个眼神。
加缪心领神会，凑到了明薇的身边，轻声安慰。
那大叔则抱着安安在加枫的身边坐了下来。
加枫本以为他会继续询问明薇的事，但是大叔却只是唱着童谣，安静地哄睡着安安。
几分钟后，明薇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安安也停止了哭泣，也睡在了大叔的臂弯里。
“你很会带孩子。”加枫称赞道。
大叔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呵呵之前我外孙，也是像他一样，一听我唱童谣，不出几分钟就睡着了。”
加枫没想到大叔都有外孙了，因为他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外孙，叫什么，多少岁了，可以说说吗？”
大叔看向天花板，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随后，他用沉重的声音说道：
“如果他还在的话，大概像你一般大了。”
加枫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只好缄口不言了。可是大叔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老了啊，就喜欢念旧，没办法。”
说完，他话锋一转，问道：
“那姑娘，不是你妈妈对吗？”
加枫摇了摇头。
“她丈夫，死了对吗？”
加枫这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低下头，缓缓说道：
“他和我爸爸一起出去的，但是，只有我爸爸回来了”
大叔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加枫思考了很多。他感觉自己那时不该朝明薇发脾气，不该对明薇生气。毕竟，那时他们的处境十分相似。
至亲之人都陷入了危险中生死未卜，但是自己却只能呆在屋子里眼巴巴等待着心中那由侥幸伪装的希望。
在这一点上，加枫和明薇都是一样的。
但是，不一样的是，加枫的父亲顺利回到了他身边，但是明薇却没有等到她的爱人。
那种希望破碎的感觉，那种发自心扉的绝望感，加枫设想，如果回来的是吕行而不是父亲，那么加枫大概会疯掉。
想到这里，他向大叔要了张毯子，给明薇盖上了。
加缪则是靠在明薇的身边，也睡着了，于是加恒也把毯子往加缪这边拉了拉。
可这时，明薇却醒了过来，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抓住了加枫的手臂，大喊道：
“吕行！？”
可是，当她发现眼前的人是加枫后，她的眼神重新被绝望占据，内心又陷入了死灰铸成的旋涡。
她用双手深深地搓了搓脸，随后小声说道：
“抱歉。”
加枫和一旁被惊醒的加缪，都深深叹了口气。
一直到傍晚，加恒都还是没有醒过来。
大叔半小时前，提着枪出了门。确认楼道里没有感染者后，从一口的旅馆后厨里提了一口锅和几个罐头回来。
到了晚上，天黑了，气温也骤降了。这个街区的电力都停了，没有灯，也没有取暖设备。于是大叔在阳台，靠着窗户升起了小堆篝火，把锅架在了上面。而一旁，加枫则负责把罐头一个个地用小刀打开。
小火苗欢快地跃动着，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阳台，也照亮了整间房间。它似乎丝毫不因为“世界末日”的到来而有半点沮丧。
随后，大叔把各类罐头都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
蔬菜罐头，肉罐头，甚至还有几个水果罐头，总之都混在了一锅汤里，文火慢煮。
明薇和加缪都默不作声地靠了过来，围着火堆取暖。
明薇从下午到现在，再没说过一句话，加缪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明薇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失落的眼神了，但是也没有了希望的痕迹。就像雷击后的焦土一样，这片土地再也开不出希望的花朵，只有那满怀忧郁的冷清感和灾难后的麻木感，将永恒笼罩。
罐头汤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了，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味道。说不上好闻，但也不算难闻。
“原谅老夫厨艺欠佳，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像回事的，是吧？”大叔看向众人。
可是没人回答，各有心事。
“好冷清的氛围啊。似乎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大叔感叹道。
“说点什么呢？不如来介绍自己吧？”
“我先说吧，老夫姓谢名强字国，号‘老狼’，你们叫我老狼就好。小孩也一样，不用讲究辈分。”
加枫和加缪都点了点头。
“我呢，卡车司机，跑了半辈子卡车，本来再干个半年就可以退休了，可是好巧不巧碰上了这么个事。”
“没招啊，我一个人住在这座城市，困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困了好几天，东西吃完了，打算出来碰碰运气，但是好运从来不站在我这边。碰上个高级丧尸，把老子车都给掀了，无奈，为了躲避丧尸，我从车上爬到了旅馆的二楼，也就是这间房间。”
“大概就是这样了。”
罐头汤已经彻底煮开了，没想到原本奇怪的气味此时却变成了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香味，挑逗着加枫的味蕾。
老狼把碗摆好，开始一碗一碗地盛汤。
一旁的明薇，终于开了口：
“你的妻子呢？”
“死了。”
老狼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盛汤的手并没有停下来。
“儿女呢？”
“就一个女儿，死了。”
“外孙呢？你有外孙吗？”
“八年前死了，血癌。”
明薇停止了提问。老狼终于抬起了头，把一碗罐头汤递给了明薇。
“你呢，明薇姑娘？说说你吧？”
明薇接过了罐头汤，酝酿了很久，才缓缓说道：
“我有乳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