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嫂子
“嫂子，我是加恒啊！”
这个叫蔡芸的女人并没有理会加恒的大喊，依然护在佩佩身前，死死地盯着加恒，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刀。
加恒知道，蔡芸应该是应激过度了，显然她也经历了足以摧毁她神智的事。
蔡芸死死地盯着加恒手里的菜刀，加恒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握着那把沾满感染者血渍的菜刀。
加恒立刻把刀扔向了一边，然后顺手从一旁的毛巾架上取过一条毛巾，擦干了脸上的血迹。
“嫂子，我是加恒，孙局长的徒弟，经常来你家吃饭的加恒！”
蔡芸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眼神也不再那么凶狠了，而是多了一丝迷茫。
“加恒？”
加恒把躲在他身后的两个小的拉了过来。
“嫂子，你看，我是加恒，这是我的儿子加枫，这是我的女儿加缪，他们每年都会来给佩佩过生日，你还记得吗？”加恒温和地说道。
“枫枫哥！缪缪姐！”
躲在角落里的佩佩认出了他们，高兴地大喊了出来。
蔡芸望向站在原地着的加枫和加缪，眼神终于如同冰雪融化一般，消失了所有的疯狂与凶狠，取而代之的是心酸与无力。
“枫枫！缪缪！”
蔡芸扔下了手里的水果刀，伸出还在颤抖着的双手，抱住了两个小的。
“你们没事吧？哎呀，脸上都是血，阿姨帮你们擦干净。”
蔡芸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帮加枫和加缪擦干了脸上的血污。
“嫂子，你们还好吗？”加恒轻轻说道。
蔡芸仿佛这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个人一般，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加恒。
“加恒？你怎么来了？”
“老孙呢？老孙还在警局吗？”
加恒回答不上来，他无法回答。他原本想撒个善意的谎言说孙局长还在警局工作，但是看着蔡芸和佩佩期待的眼神，话语在喉腔里便化为了硝烟，失去了力量。他只能尴尬地看着蔡芸。
蔡芸是个聪明的女人，看着加恒愣在原地的样子，她就已经大概明白了。
“老孙没了，对吗？”
加恒没办法再欺骗眼前这个女人，他向来不擅长撒谎。
加恒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四肢慢慢地瘫软了，像化成了水一般，失去了力量，慢慢倒在了地上。
蔡芸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看着妈妈哭了，佩佩也扑到了蔡芸的怀里，哭了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卫生间里，充满了悲伤的哭泣声。
加恒想说点什么，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做点什么，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往哪放。
加恒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们，牵着加枫和加缪的手，默默的看着。
但是，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佩佩哭着哭着，忽然哽咽了起来，仿佛噎住了一般，上气不接下气。
蔡芸立马扭头看向佩佩。
“佩佩？怎么了？又犯病了？”
佩佩哽咽着说不出话，脸色通红，瘫在了母亲的怀里。
“嫂子，佩佩怎么了？”
“她哮喘又犯了！药！客厅的药柜里有药！”
蔡芸朝加恒大喊。
“快去拿药！”
加恒立刻扭头出了洗手间，冲到了客厅里，找到了蔡芸所说的药柜。加恒立刻把柜门拉开，却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药柜是空的。
里面只剩下几个创可贴，其余什么也没有了。
加恒环顾四周，才发现不止药柜，包括冰箱，食物柜，床头柜，都遭到了洗劫。
地板上满是黑压压的脚印，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来不及带走的杂物。
“加恒！还没拿到药吗？”
加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想回去，可是蔡芸已经抱着佩佩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蔡芸冲到药柜面前，看着空荡荡的药柜，满脸崩溃。
“药呢？”
“药呢？”
“那些畜生！连佩佩的药也不放过吗？”
“不可能一定还有的一定还有的”
“佩佩别急妈妈这就去找药给你”
蔡芸把满脸痛苦的佩佩塞进了加恒的怀里。她弯下腰，在杂乱的地板上四处寻找，嘴里不停呢喃：
“佩佩的药呢？”
“佩佩的药在哪”
蔡芸的意志又涣散了。加恒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鼓起勇气，拉住了蔡芸的手臂。朝她大喊道：
“嫂子！别找了！药已经没有了！”
加恒的呼喊起了作用，蔡芸慢慢恢复了过来。这个女人刚刚失去了丈夫，现在现实又告诉她，她连女儿也即将失去。
蔡芸满脸泪水的抓着加恒的手，哭诉道：
“怎么办加恒佩佩该怎么办”
可是还没等加恒回答，忽然大门那边传来“吱啦”一声，门被那些疯狂的感染者撞开了一条缝！无数条手臂从那道门缝中伸了进来。
冰箱和沙发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加恒把佩佩轻轻放在了沙发上，捡起了之前扔掉的菜刀，想要像刚才那样把那些手臂砍断，把感染者再次拦在外面。但是加恒拼了命的挥砍，那些手臂却越砍越多。
“砰”的一声，那把满是豁口的菜刀终于断了，卡在了一只手臂的骨头里，只剩一个刀把留在加恒手上。
加恒看着手里的刀把愣住了。感染者越来越多，门缝被挤开地越来越大，眼看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这时，加恒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
“加恒！”
“加恒！”
加恒回过头，发现嫂子站在阳台上，正在把一条长长的床单系在门梁上。
加恒走到阳台往下望去，发现一条由床单和毛巾系成的逃生绳直直地垂到了一楼。
这根逃生绳肯定是之前就做好的，显然嫂子之前就有逃走的想法，但是因为感染者和暴乱者的原因，失败了，只能把自己和佩佩反锁在卫生间里。
“加恒，没时间了！小区的门右转，有一家药店！那里有缓解哮喘的药！你带着佩佩过去！答应我，你一定要带着佩佩过去，救救佩佩，算嫂子求你了！”
此时的蔡芸完全恢复了过来，作为母亲的天性驱使着她必须保持冷静。
加恒点了点头。抱起了沙发上的佩佩。
蔡芸仿佛如释重负般，靠着墙，瘫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外面，感染者把门缝撞地越来越大，有几只甚至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
正准备行动的加恒忽然愣住了。
“嫂子，你怎么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别管我，你们快走！”
“可是”
“还傻愣着干嘛，快走啊！”
蔡芸朝加恒大声催促着。
忽然，加枫指向了蔡芸的手臂，缓缓说道：
“爸爸，你看阿姨的手臂上”
加恒这才发现，蔡芸的手臂上有一片血污，血污中是一个深入皮肉的咬痕，咬痕旁的血肉已经开始坏死。并且，蔡芸的眼睛，也开始慢慢变成血红色。
“嫂子”
蔡芸的神色已经彻底释然了，对加恒说道：
“加恒，看在你师傅的份上，答应我，你一定要照顾好佩佩，好不好！”
一滴无声的泪水从加恒的脸上滑落。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佩佩！”
蔡芸彻底松了口气，她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支起了腰，把脸探到了佩佩的面前，亲了亲佩佩的额头。
“佩佩，再见。记住，妈永远爱你。”
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在佩佩的脸上。
可惜，痛苦的佩佩听不到这位母亲对她的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
蔡芸眼神示意加恒是时候了，加恒最后望了蔡芸一眼，眼里满是对一位伟大母亲的敬佩与惋惜。
加恒扭过了头，朝阳台走去。
忽然，身后又传来蔡芸的声音。
“加恒，最后帮帮我吧，我不想变得和它们一样。”
蔡芸指了指加恒的手枪，脸上带着赴死的决心，闭上了眼。
加恒明白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枪，瞄准了蔡芸的额头。
“老孙啊，我来陪你了”
砰！——
一位伟大的母亲，倒在了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