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责任重量
加枫第一次开枪是在他8岁生日那天。
父亲加恒第一次带他去了警局的射击馆，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原本，按规范来说，外人是无法使用警局的射击馆的。但是加恒毕竟是老警察了，和孙局长说了一声，射击馆的人就同意了。
加恒极为熟练地从射击台上举起了一把格洛克，对着远处的枪靶连开了三枪。枪声在空无一人的射击馆内不断回响。
停止射击后，射击靶缓慢地朝着加恒移动了过来。三个弹孔跃然纸上。
八环。
九环。
八环。
“好久没练了，都生疏了。”
加恒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把自己和加缪头上的耳罩都取了下来。加枫却满眼惊喜地望着纸上的弹孔，脸上是已经按耐不住的喜悦，因为他马上就可以像爸爸一样，举起枪支开枪了！
可是加恒并没有立刻把格洛克递给加加枫。而是缓缓对他说道：
“加枫，你知道枪支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杀人呗！”
“不对。枪支制造的初衷是为了和平，通过极致的暴力换取畏惧下的和平。以杀止杀，这就是枪支发明的初衷。”
加恒缓缓把手枪交到了加枫手里。
“我希望，枪支带给你的，不是暴力的喜悦，而是沉稳的力量，沉甸甸的力量。这份力量有时候会压到你喘不过气，但你记住，这是正确的。因为这就是责任的重量。”
加枫听完父亲的教诲，接过手枪，才发现原来手枪真的这么重！重到加枫的手腕都几乎抬不起来。
这就是责任的重量吗？
加枫用力举起了手枪，与靶纸中心保持水平。加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屏息。”
“抬枪。”
“瞄准。”
“射击！”
加枫扣动扳机，枪口火舌一现，加枫射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发子弹。
射击靶缓缓靠近。
十环。
加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靶纸上那颗红心上的洞口，随后用赞许的眼光看向加恒。
可是加枫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喜悦，因为爸爸说了，对于枪支，永远感到沉重才是正确的。虽然那时的加缪并不明白那份沉重的意义。
直到今天，两个人类倒在了加枫的枪下，加枫才明白了爸爸那句话的意义。
开枪杀人，并不应该，也不会是快乐的事情。 加枫的内心像是压了铁块一般沉重，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就是责任的重量。我对加缪的责任。
加枫在心底默默呢喃道。
“快，去406！”
加恒拉住加枫和加缪的手，舍命奔跑，大批感染者正追逐着在加恒他们身后。一时间整个三楼响起了感染者的咆哮声。
加恒一路上把堆放在走廊上的杂物不断推倒，这也确实稍微减缓了感染者追逐的速度。
404。
405。
406！
到了！加恒气喘吁吁地敲门大喊：“嫂子！嫂子！我是加恒！快开门！”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这下耽搁等待的功夫，转眼间有几个感染者已经跑到了加恒一行人的附近。
没时间等了！加恒正想破门而入时，却发现门锁本来就是坏的，而且是被暴力撬开的。
加恒一脚把门踹开，拉着加枫加缪冲进了屋子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抵住了门，把感染者挡在了门外。感染者扑了过来，疯狂地撞着门。
可是这样不又和刚才一样了吗？加恒的力气可不剩多少了！
“爸，用这个！”
只见加枫递过来一把铁制椅子，加恒立刻心领神会，接过椅子，抵在了门把手上，与地面形成一个夹角，死死的卡住了门。
加恒慢慢松开了抵门的手，果然，门并没有被撞开。
但这也顶不了多久，因为感染者撞门的力量太大了，椅腿竟然在重压之下开始弯曲！
加恒立刻四处张望，忽然他眼前一亮。
“来，加枫，帮把手！”
加恒和加枫一起，把客厅里靠墙的冰箱推了过来。推到门边，可是冰箱被抵门的椅子卡住了，无法再前进。
加恒停下来，对一旁的加枫说道：
“加枫，你去握住那把椅子！”
加枫上前握住了椅子的把手。
“我数321，你立刻把椅子朝一边拉开，听到了吗？”
加枫点了点头。
“3！”
“2！”
还没等加恒喊出“1”，此时门就被大力撞开了一道口子，椅子立刻被弹飞了出去！
加恒见状，立刻全身发力，把冰箱顶了上去。
门又被顶住了。但是门却无法关死，因为有几只感染者的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卡住了缝隙。
还在死死抵着冰箱的加恒朝加枫大喊：
“加枫，找把刀来！”
加枫还处于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加枫！刀！”
在加恒的呼唤下，加枫终于恢复了过来。他跑去厨房，在案板上找到了一把剁肉的菜刀，又跑过来递给了父亲。
加恒接过菜刀，冲到了门的边上，高高举起了菜刀。
“加枫，捂住加缪眼睛。”
加枫还没来得及捂住加缪的眼睛，只见加恒菜刀落下，一刀就砍断了一只感染者的手，掉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加恒毫不犹豫，又是一刀。
再来一刀！
加恒发了狂似的挥刀剁向那几只卡住门缝的手臂。终于，随着最后一只感染者的手被加恒砍断，门在冰箱的压力下被关上了。
加恒又找来沙发，抵住了冰箱。这下门被抵的死死的，感染者估计一时半会是撞不开了。
忙完一切的加恒用还握着菜刀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汗，是血。
满地的残肢，满身的鲜血。
可是已经没时间给加恒整理了。
他立刻四处寻找，大喊“嫂子！佩佩！”，可是找了卧室，餐厅，厨房，也没有她们的身影。
只有卫生间，卫生间是反锁状态，无法进入。
加恒似乎听见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好像是佩佩的声音，可是又无法确认。他必须要弄清楚！
加恒此时精神已经因为肾上腺素亢奋到了最高点，所以现在的他能想出的最简单，也是最暴力的方法，就是破门！
加恒缓缓后退，然后助跑用力撞向卫生间的门。
一下！
两下！
三下！
门被撞开了！
加恒立刻冲了进去，可是瞬间眼前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劈来，加恒一个闪身，闪避及时，没有受伤。
“你别过来！”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加恒眼前，这个拿着刀的女人，是他的嫂子，孙局长的妻子，名叫蔡芸。
平日里，向来温文尔雅，温婉大方的嫂子，此时披头散发，表情崩溃，满脸恐惧地举着一把水果刀指着加恒。
而嫂子的身后，是蹲在角落里，满脸泪水神情惊恐的盼盼。
为什么嫂子要拿刀指向自己？加恒心想。
加恒发现一旁的梳妆镜里，出现了自己的倒影。
喘着粗气，神情紧张，瞳孔里满是血丝，浑身上下就连脸上都是鲜血的加恒，手持一把已经砍钝了的沾满血的菜刀，闯入了这个小小的卫生间。
这是我吗？
这个像是精神病一样拿着菜刀的男人，是我？
现在的我，与外面的那些感染者，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