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子轩与李瑾瑜（十二）

    宋子轩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无话可说了？”

    瑾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瑾瑜……瑾瑜确实是少爷的奴婢，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我并非完全逆来顺受，只是我愿意为了少爷忍受一切。但如果您一直这样无缘无故地责难我，我也会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以往，在她的家中，她总是默默忍受，从未流露出内心的情感。家人的冷漠让她视他们为无物，然而现在，她的胸口却因为对他的残留仰慕而难以平静。她紧咬着牙关，拳头紧握在身旁，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波动。

    宋子轩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无话可说了？”

    瑾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瑾瑜身为少爷的奴婢，自然不敢违逆少爷的命令。无论少爷要如何责罚，瑾瑜都会默默承受，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宋子轩听着她的回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但我看你的表情，分明是心中不服。”

    瑾瑜的脸颊逐渐泛起红晕，那是被气的。她平时很少显露情绪，即使有也是转瞬即逝。此刻，她因为宋子轩的话而生气，但这份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子轩注视了她一会儿，随后挥了挥手，“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楚朝生见状默不作声地退去，而柳儿则如释重负，仿佛避过了一劫，急忙离开了上古楼。

    上古楼内只剩下两人。宋子轩目不转睛地看着瑾瑜，而瑾瑜则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突然，瑾瑜的视线被圆桌上的菜肴吸引，“少爷还没用饭吗？”她有些惊讶，这个时间点他竟然还没吃饭。

    宋子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被一个丫头气得没了胃口。”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大腿，似乎在缓解内心的烦躁。

    瑾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轻声问道：“少爷究竟为何如此生气？”她心中有些失望，难道她真的让他如此不顺眼吗？尽管她努力告诉自己，他的态度与她无关，但心中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看不顺眼我？是因为我的容貌吗？”瑾瑜在心中自问，她从未因自己的相貌平凡而感到失落或羞愧。在这个时代，美貌往往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可能引发家破人亡的悲剧。她庆幸自己的相貌普通，这让她能够自由地行动而不引人注目。但此刻，她不禁有些遗憾。

    “你的表情，就像是我在虐待你一样。”宋子轩抿了抿唇，看着瑾瑜僵硬地站在那里，活像乡野小说中的某个角色。他皱了皱眉，“你过来些。”

    瑾瑜依言走了几步，靠近了宋子轩。

    “我有这么可怕吗？再靠近些！”宋子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直到瑾瑜走到离他不过一步远的距离，他才让她停下来。

    瑾瑜身上的纸香气味依旧，但似乎更加浓郁了。她一靠近，就像那天为他擦脸时一样，让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宋子轩闭上双眼，原来那天并不是他的错觉。瑾瑜的周遭确实有股令人舒适的气流，是因为纸香的关系吗？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疼痛了。

    “楚总管叫你去哪了？”宋子轩开口问道，突然感到腿上传来触摸的感觉。他猛地睁开眼，看见瑾瑜蹲跪在地上，轻柔地捏着他的双腿。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怒道，想要挥手阻止，但手却在她的额前停下。瑾瑜没有躲避，是她的反应太慢，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混账！谁让你碰我的！”他收回手，恶狠狠地问道。

    瑾瑜的眉头紧锁，“您的腿疼，不是吗？”她的声音中带着关切。

    宋子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试图忽视内心涌起的一股冲动，想要将瑾瑜推开。尽管她个子不算矮小，但她的身形却给人一种纤细脆弱的感觉，让他担心一旦用力，她可能会受伤。这该死的丫头，为何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但奇怪的是，这次怒气并未如以往那般激烈。更让他不解的是，每当她靠近时，那股淡雅的纸香就像一股清泉，悄然平息了他内心的疼痛和愤怒。

    “我何时说过我的腿在疼了？”他试图掩饰自己的不适。

    “但从你的表情里，我看到了疼痛。”瑾瑜低头继续轻柔地揉捏着他的双腿，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她宁愿自己的观察力再迟钝一些，也不愿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痛苦。这份痛苦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减轻他的不适。

    她叹了口气，心中暗自责怪自己。这份对他的仰慕之情早已深入骨髓，想要彻底割舍，又怎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呢？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腿。”宋子轩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其实，我也不愿意碰。”瑾瑜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但她的双手并未停下动作。她的话和她的行为虽然有些矛盾，但她的神情却显得异常认真和苦恼。她显然是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他。

    宋子轩微微倾身向前，意外地发现她的发间也散发着那股淡雅的纸香。自从那次意外之后，除了每晚朝生会为他揉捏双腿外，再没有人敢如此无视他的意愿去触碰他的双腿。然而现在，这个丫头却如此大胆地为他做着这些。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想要责备她的念头都消失了。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瑾瑜抬起头询问他，却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倾身过来，两人的脸颊在不经意间相撞。她感受到他脸颊的粗犷和温热，那一瞬间，她的唇仿佛被电击一般酥酥麻麻的。她的脸颊迅速升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天哪，她一定是害羞了。

    她垂下眼帘，心跳仿佛漏了几拍，视线落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上。确实，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并非出于恶心或冒犯，而是一种莫名的无措和悸动，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目光落在了圆桌上的饭菜上。她轻声自语：“饭菜凉了，瑾瑜去热一下。”她的心跳似乎要冲破胸膛，但理智却迅速压下了这种迷惘的情绪，提醒她他还没有用饭。

    这让她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竟然还在关心他是否吃了饭。这份残留的仰慕之情如此强烈，连他是否用餐都记挂在心，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在意。

    “你不是说你被气饱了吗？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怒意，反而有些心不在焉。他继续问道：“楚总管派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关心她的去向，只是想要掌握她的行踪而已。这种把戏他早已玩得炉火纯青，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楚总管让我回大通铺帮忙贴壁纸。”

    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那略显纤弱的身躯，又瞥向一旁包裹好的纸张，“那是什么？”

    “只是一些书肆不要的纸，都是有些瑕疵的。”她回答道。提到书肆，她不禁想起了上午子墨来找他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说：“明天，我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再发生。而且，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上古园。即使是楚总管要你去哪儿，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奴婢遵命。”她恭敬地福了福身，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宋子轩掀了掀嘴唇，说：“不要忘了明儿个一早过来。”他顿了顿，又说道：“为什么我老瞧见你的身子瘦得像要被风吹走似的，楚总管没饭给你吃吗？”

    他的语气并不像是斥责，反而带着几分调侃和笑意。瑾瑜悄悄抬起头看他，微微吃了一惊。他在笑，天啊，他居然在笑，这还是她认识的宋子轩吗？平常总是讥讽的嘴角此刻微微上扬，虽然是淡淡的微笑，却足够让她感到惊讶。

    她记得先前他明明还在恼怒的，男人心，果然比海底针还难捉摸。不过，他的笑容却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在书肆遇见他的那一幕，那一直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回忆。如果这世上有什么值得她珍藏的回忆，那也只有关于他的部分了。

    “我在问你话，你是耳聋了吗？”宋子轩见她愣神，口吻中透露出淡淡的不悦。

    “奴婢……忘了……”瑾瑜回过神，有些结巴地回答。

    “是忘了吃还是忘了我究竟在说什么？瞧你迟钝的。”宋子轩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楚总管让她去贴壁纸，是不是故意为难她？

    他的心情起起伏伏，但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生气。“你去把饭菜弄热。”他吩咐道。

    “是。”瑾瑜应声道。

    “顺便去把你自己的饭也端过来，我可不想哪天上古楼里多了个饿死的丫头。”宋子轩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