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无痕与苏婉清（五）
宋府乃是南京首富，家族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尤其以封澐书肆最为引人称道。书肆内藏书丰富，不仅有古今典籍，还有各种珍稀孤本，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购书或借阅。
当一本书准备出版时，除了内容的精彩外，书排设计的完美也是至关重要的，食书自然也不例外。刘老爷早已决定要将这本食书交由封澐书肆来出版，而宋无痕与书肆老板可是亲兄弟，再加他十年间潜心吃斋念佛，深知素食与佛经的和谐搭配之道。若能将此理念融入食书，他在食界的名声必定能够远扬。
晚宴过后，刘老爷安排了客房供宾客们留宿，并预告明日一早将有小厨娘的粥点供应。宋无痕没有多言，顺从主人的安排，入住西厢房。
“爷，今晚的菜肴味道如何？”欧阳紧跟在宋无痕身后，轻声问道，并建议道：“若是美味，日后或许可以让四爷出面，将这位小厨娘接回府中。”
刘府的夜景极美，但宋无痕却似乎无心欣赏，一夜未眠，看似在美景中漫步，目光却四处游移。
“菜肴尚可。”宋无痕回答得颇为随意，他并不挑嘴，且认可小厨娘的手艺确实高超。但除了那盘酱豆腐乳外，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味道。“你也尝过了吗？”他随口问道。
欧阳点头回应：“刘府待下人不薄，虽无法与爷享用的美食相提并论，但提供的素食也相当不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爷若有意，南京这样的美食飨宴多不胜数，我可请元总管为您安排……也能让您多参与些社交活动。”
宋无痕摇头失笑：“十年前，我确实常参与这样的活动，夜夜笙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时的我或许觉得快活。但如今，我已不再是那时的我……”他忽地闭嘴，侧耳倾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爷，不对劲！”欧阳立即警觉起来，耳朵捕捉到了远处的异响，“有声音……是女声？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随着风声送来的确实是女人的呼喊声。宋无痕身形一闪，飞快地向前奔去。
欧阳心中暗自赞叹，多久没看到爷的身手了？他咧嘴一笑，也紧跟着疾步追去。
“你放手！你若不放手，我就叫人了！”女声焦急地叫道。
“这里地处偏远，谁会来救你？小美人儿，你乖乖听话，别叫别闹，让我摸上一摸，或者……你自愿不做刘府厨娘，跟着我回府，我保证会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不沾一点油烟，你说好不好？”一个男子的声音充满了轻浮和贪婪。
“不，我不要！婉清，救命——”
听见“婉清”这两个字，宋无痕的脚步稍停了一下，他立刻认出了这是苏婉清的名字。
欧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情况，似乎是在厨房附近的一个小屋。小屋内黑漆漆的，但明显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你别碰她！”宋无痕大喊一声，冲进了小屋。
“不碰她，难道碰你？他奶奶的，你敢打我！”屋内传来了碰撞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狼狈地飞了出来，重重地跌在地上。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是苏婉清。她的黑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只是低喘着气，又要往屋内跑去。
宋无痕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向欧阳使了个眼色。欧阳立刻会意，守在门口防止有人逃跑。
“苏姑娘莫怕，屋内有我护卫救人，你不必担心。”宋无痕安慰道，同时用力推开了小屋的门。
“好熟的声音……”苏婉清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的人，她吃了一惊，“宋公子？”
宋无痕露出温柔的笑意，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你还记得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屋内再次传来碰撞声，苏婉清紧张地想要挣脱宋无痕的束缚，却见他迅速将一个人影从屋内踢飞了出来。
宋无痕迅速环住苏婉清的细腰，将她提起来护在身后。那人滚到他脚前，他微微哼了一声，“这不是罗公子吗？晚上的美食宴上他也在。”
这时，婉儿眼泪汪汪地被欧阳扶了出来。苏婉清挣开宋无痕的手臂，跑向婉儿，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她的心脏还在狂跳，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出现，婉儿会遭遇怎样的不幸。
罗公子试了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发现破坏他好事的是宋家人。他恶狠狠地盯着宋无痕，“宋无痕，你也想要插上一脚？”
宋无痕平静地回答：“我对刘府的厨娘并没有觊觎之意。”
罗公子瞪着他，“那你为什么叫你手下殴打我？”
宋无痕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下来，“你当采花贼，我怎能不出手？若是你情我愿也就算了，偏偏你想强抢清白姑娘，我能撒手不管吗？”
罗公子愤怒地瞪着他，“你明明是想要她，不是吗？只有刘老爷那种快进棺材的老头儿才会不动如山。要不然，你怎么也会摸黑来此？”
苏婉清闻言，疑惑地看向宋无痕。是这样的吗？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她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婉儿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颤抖地问：“婉清，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她低语着，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罗公子和欧阳都看得有些痴了。
“别怕，有我在，旁人不会伤了你。”婉清安慰着婉儿，同时自己也感到有些头昏脑胀。她刚被撞上了头，虽然不敢摸向后脑勺，但心中隐约担心那湿稠的液体是否是鲜血。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宋无痕，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半夜出现在这里，真的是为了救婉儿吗？
宋无痕看着婉清和婉儿，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他深吸一口气，数了一圈佛珠后，才勉强冷静下来。他转向欧阳，沉声道：“欧阳，他不走，你带他走，直接送出刘府，别让他再靠近这里一步。”
欧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跨步上前。罗公子见状，连忙踉跄后退数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婉儿，在美色与性命间犹豫了片刻。但见到欧阳挥来的拳头，他惊叫一声，狼狈地逃进了夜色之中。
宋无痕转向婉清，轻声问道：“还好吗？苏姑娘。”
婉清低头答道：“多谢公子相救。”
“你的脸色很苍白，快回去休息吧。”宋无痕注意到婉清虽然口中道谢，但脚步未移，脸上还流露出防备之色。她在防备什么？防备他吗？
他心中有些不快，觉得婉清可能将他误认为是和罗公子一样的采花贼。但随即他瞥到婉清紧紧护着婉儿的姿态，便明白了她的担忧。他默不作声地站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们明儿个还会待在这儿？”
婉清点了点头，“嗯……”
“那好，你们快回房去休息，今晚我也睡不着，就在前头曲桥赏月。若再有事情发生，直接扬声一呼便可。”宋无痕摆了摆手，转身向碎石子路走去，留下了婉清和婉儿面面相觑。
欧阳跟在宋无痕身后，眼角不经意间瞥见宋无痕唇畔的淡笑。他心中不禁好奇，这笑容是因为见到了小厨娘婉儿那样的美色吗？他承认，婉儿的美貌确实令人心动，但宋无痕似乎并非那种轻易被美色所动的人。
“婉清，他们……”婉儿似乎有些不确定，但婉清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是好人。”婉清坚定地说，轻轻拍了拍婉儿的背，“这世间绝不止有像方才那样的男人，也有像大师兄一样的好人。”
婉儿听到这里，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泪水成串地流下。“是啊，真希望大师兄能拿到那本食记，咱们就能快点离开这里，找个好地方住下，也就不会有这些……这些……”她难以想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恶劣的男人。
婉清微微苦笑，她知道婉儿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婉儿那惊人的花容月貌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们又能上哪去呢？
“咱们先进屋吧……”婉清的声音有些散乱，显然她的头也有些疼痛。接下来的半夜，她希望能好好睡上一觉，等待大师兄的归来。
“婉儿！”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婉清立刻惊喜地回头，只见大师兄从反方向疾奔而来，他冷峻的面孔上洋溢着狂喜之色。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姓刘的库房里！”大师兄兴奋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