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东床快婿
曲三老爷日日过来，一边嚷一边骂，张牙舞爪的，见了吃的就吃，见了好东西就拿，拿不动就叫人来搬，搬不动就拆了带回家，把个庄府闹得乌烟瘴气。
庄老侯爷有三子，嫡子老二庄苏安袭了爵位，住在侯府里。庄老侯爷在侯府两边各建造了一处房子，给老大庄苏定和老三庄苏宇居住。
曲氏无可奈何尽量躲着不见面，丫环们回回来后头报说，三老爷又拿走了多少东西。曲氏伊始不说话，一日丫环报说：“三老爷把梁上料丝灯拿走了。”
这料丝灯是皇上因庄老侯爷多年为国建功，特赐了一盏给他，庄老爷心疼长子不能袭爵，专门给了庄苏定，庄母嘴上没说什么，一张臭脸摆了一个月。
庄苏定知道了那盏灯被偷走了，气得跳脚，说道：“事儿是咱们理亏，儿子迟早是要娶媳妇的，不如把他闺女娶进门。给儿子们分了家，看这个喇子以后怎么闹？”
曲氏心疼儿子，又想起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哪里有脸辩驳。
庄苏定带了礼品去曲家给琦哥儿提亲，顺带叫了二三十人，把这些日子曲三偷走的东西全抬了回来。
却说这话传到了梅大奶奶耳中，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能嚷了天下知道。梅司业自那日梅瑶走后，对她说道：“咱们梅家在参州是大族，再怎么样是不能给人做小妾的，传出去，多难听。京城里不止庄家一家是有世子，不如咱们看看那些有爵位的人家，有权有势的攀不上，那些家境稍差的，但子弟听话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话正中梅大奶奶的心坎儿，她想与其赖在那儿，不如找靠谱的高枝儿。
梅二太太随即给她安排了个昌平侯夫人见面，梅大奶奶嫌恶道：“上回在庄家和那家子见了面，那个穷酸劲儿，我是瞧不上的。”
梅二太太道：“有钱有势的，谁不是找更有钱有势的，人家就算是瞎了，也是看不到你家姐儿的？再说了，他家爵位还在，穷是穷了一点儿，姐儿有钱，腰杆子硬，谁能给她气受不成？就是你以后去看看姐儿，他们全家人都要在门口接，阿谀奉承你。”
梅大奶奶一想有理儿，不是非得在庄家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有权的多的是，她家是从不缺钱的。
过了几日，昌平侯送了帖子过来请。梅大奶奶带着祯姐儿过去。
昌平侯府，一入轿厅，侯府只一个婆子过来招呼，梅大奶奶和祯姐儿，带了两个丫环两个婆子，外面四个小厮候着。
几人从一个月门去了后院，一路上遇不见半个人影儿，沿着走廊转过去，到了一个花园内，园内五六棵掉了叶子的大树，底下不见花草，再转过去到了一个院落，里面有两个丫环侯着，笑道：“夫人等了两位许久了。”
几个见过礼，各自坐在炕上。
丫环上了茶，昌平侯夫人道：“雨水煨的六安毛尖茶。”
梅大奶奶在富贵窝儿里养着的人儿，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勉强笑了笑，陈年的毛尖茶，违心道：“茶是好茶。”抬头细看昌平侯夫人，这才发现她穿了和那日在庄家一模一样的衣裳，想必已经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裳儿了。
昌平侯夫人道：“夫人看到了，不怕你笑话，府里已经日渐艰难起来了，但我家侯爷为人正直，从不拿老百姓一钱一文，别人有困难找上门是绝对帮的，看到那些受穷受苦的，就是人家不主动说，侯爷也是要散钱帮人的。”
梅大奶奶撑开脸，尽力一笑，道：“钱财始终是其次的，最主要是人品好，就是没钱也不怕。”
昌平侯夫人道：“你放心，你家闺女真嫁过来了，我是绝对供着的，家里的主家权交给她。”
梅大奶奶哪里是随意可以忽悠的，没钱主家，不就是往坑里砸银子。有舍有得，她不是想不开的人儿，问道：“你家的大哥儿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见见？”
此时，二姑娘和三姑娘跑了进来，跪下磕头道：“那日多有冒犯夫人，请夫人海涵。”
梅大奶奶忙扶了人，笑道：“小事情，你们年纪小，我能理解。”说完，叫丫环拿礼品过来，给每位姑娘两个绢花和一串翡翠手串。
昌平侯夫人道：“都是我不用心，教的姑娘们没大没小的，害你老人家面前丢脸。”
梅大奶奶道：“姑娘们胆子大才好，去了哪里都不怕的。”
说了一个上午，丫环们端了饭菜过来，一盘烧鸡、一碟蒸鸭、一碗猪肘子、一尾鲥鱼、一卖杂脍、两斤茉莉花酒和一些蔬菜瓜果。
昌平侯夫人道：“家常小菜，累你受委屈了。”
梅大奶奶道：“我也吃不惯山珍海味，这样的饭菜刚刚好。”她心里起了打退堂鼓的念头了，穷得有个尽头，她是没有看到侯府的尽头。
吃饭中间，丫环在昌平侯夫人耳边低语道：“侯爷请你老过去。”
昌平侯夫人道了失陪，起身过去。
昌平侯问道：“事情如何了？”
昌平侯夫人道：“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梅家大房在参州可是有几十万两的银子，梅家大老爷一儿一女，女儿死了，儿子只一个闺女，只要他家闺女入了咱家的门，全是咱家说了算。”
昌平侯道：“这事你看紧点，别出差错儿。还有两个闺女的婚事你快想点法子，多去找找人家，别让她两个胡闹。”
却说这边，祯姐儿忽然想出恭，昌平侯家两个丫环和梅家两个丫环带了祯姐儿出去，梅大奶奶使了眼色给梅家婆子，两个婆子拉了屋内另外两个婆子出门。
梅大奶奶知道这两个姑娘是藏不住事儿的主儿，笑道：“大哥儿今年十八了，为什么还不成亲啊？”
两个姑娘道：“夫人想差了，大嫂还在守孝，明年就成亲。”
梅大奶奶随便一问，竟然炸出这种消息，顿时七上八下的，又问道：“你家的爵位是要传给二哥儿吗？”
两个姑娘道：“立嫡立长，怎么可能？再说了，二哥是姨娘生的。”
梅大奶奶听了，顿时恼了，她是冲着爵位来的，合着她赔钱赔人，嫁一个不能袭爵还穷得叮当儿响的庶子。
这时，昌平侯夫人和祯姐儿都回来了。
几个人仍旧吃吃笑笑，吃完了，叫着三个姑娘去外边玩耍。
昌平侯夫人问：“姐儿的婚事，京城这边能做主吗？”
梅大奶奶道：“是给大公子说亲吗？”
昌平侯夫人道：“那是当然，我只一个宝贝儿子当然是要配你们姑娘的。”
梅大奶奶没想到一个堂堂侯府夫人说话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今儿回去就写信回参州，叫大老爷和大爷过来主持。”
昌平侯夫人听了，喜不自胜。
至晚，梅大奶奶一回来，跑到梅二太太的房间，咆哮道：“二太太，祯姐儿不是你老的亲孙女，你至于这样埋汰咱们吗？”
梅二太太道：“大奶奶，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好处都占了的理？”
梅大奶奶更加暴怒了，气道：“好好好，你们二房是有官做，想怎么糟蹋人就糟蹋人，我不和你闹，我去问问二老爷，天底下还有这个理不？”
梅二太太道：“参州来了一个举人，二老爷在前院大厅招呼呢。”
梅大奶奶道：“一个小小的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就要往外走。
梅二太太忙拉了人，细声道：“这举人今年十七，上京城来参加春闱，父亲是贺县知县，姐姐嫁给了知府大人。”
梅大奶奶道：“干我底事，我要找二老爷评理去？”
梅二太太道：“今儿要是定了，料想昌平侯明日就过来提亲了。”
梅大奶奶哼道：“好好好，你就是想把我们一家往火坑里推。”
梅二太太道：“大奶奶别急，前头那位哥儿是参州马家的，家里两个儿子，这一位是老二，让他上门给你老当赘婿，大老爷这边就有后了？”
梅大奶奶稍熄了一点点怒火，想着那人十六岁中了举人，家中有人做官，前途不可限量，道：“青口白牙的，人家一个好好的少年举人，凭什么做赘婿？”
梅二太太道：“二老爷在前头正说着，只要你现在点头，剩下的，二老爷全能疏通？那马少年以后再不济，靠着家里，最低能混一个知县，姐儿一生是吃喝不愁了，还能保得住梅家的财产。”
梅大奶奶颔首，又道：“昌平侯夫人那边怎么办？看那架势，明天过来提亲了。”
梅二太太道：“你和祯姐儿现在回参州，二老爷去信给马大人。”
梅大奶奶道：“我一走了之，不知得罪人吗？”
梅二太太道：“我的亲奶奶，庄家那日早把你得罪了，你想着得罪了他家。”
二更时分，梅大奶奶和祯姐儿坐船往参州赶回去，临行前，隔着屏风偷偷看了那马家少年，七尺身形，十七八年纪，双目明星，头戴方巾，宝蓝直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