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及人之幼
年节下，府里上上下下忙着祭祀上香、送礼收礼、吃饭吃酒。
正月初三那日，庄母亲自邀请了陆夫人和陆家三姑娘陆律儿到府上吃酒，梅瑶亲自作陪，把大房夫人曲氏、三房夫人周氏也拉了过来。
祯姐儿故意吹了寒风，病得歪在床上，起不来。曲氏照样带了那位曲靖儿过来作陪。
周氏对曲家和梅家那两位过年赖在府上的两位姐儿略知一二，很乐意看热闹。
几人相互见过礼，各自坐下。
陆律儿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姑娘儿，看着有点儿腼腆，偎在陆夫人的身边，羞羞切切，大家问她什么，她答什么，不问她，她一句不插话。
庄母问她多大了，在家里做些什么。
陆律儿道：“十五了，在家做针织学井臼，和娘学着操持家事。”
她对家事完全不喜欢，见哥哥整日窝在书房里，读书写字作文章，有意无意，沾了气息，借了那些书本儿看看。陆律儿天性高，书本上的知识一沾就会，就是不懂的，查查书，自己揣摩揣摩，过不了多久，也是会了。
陆夫人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学学她大嫂子的性儿，说要温声，行动规矩。陆律儿将将就就听了，装出可人的模样儿。
庄母点了点头，着人送了珠翠折扇给姑娘。叫了戏班子在逸景居唱戏，让陆夫人第一个点戏，陆夫人推脱了一番，还是第一个点了。
曲靖儿偷眼看着对面的曲靖儿，发觉她的言行举止和自己的没什么区别，不论衣着还是品行。
周氏笑嘻嘻地奉承庄母和陆夫人，说道：“玹哥儿从小在庄母的悉心指导下长大的，陆姑娘又是在夫人的教导下长大，两位俱是德高望重的尊年人，两人是天作之合。”
明说大人，实说两位公子小姐天作之合，
洗萝卜不怕泥多，看热闹不嫌事大。
梅瑶在一旁笑笑。
曲氏眼睛看着上面舞台嚷嚷，耳朵听着几人的言语。
缀文轩。
舅母因昨日初二，齐氏带了全家过来拜年，招呼了一天。忙忙地拖到今日带了宏哥儿小勤过来。
庄苏安给了一个叫舒亿的丫环在元之的屋里，元之留了空儿给小勤，一个姨娘凑好两个丫环。
舅母在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啧啧称奇这里道：“想是你那死鬼舅舅不把齐家的家产败光了，我住的和这儿差不多。
小勤道：“舅母，你老别卖弄了，差是差很多的。”
舅母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扯臊。”又看了看元之身上光鲜亮丽的衣着，道：“我就说，你当初一个劲儿拒了我家侄儿，原是为着更高的枝儿。”
小勤向舅母使了使眼色，屋子里还有一个外人。
舅母拍着嘴道：“缘分，天注定的事儿，是急不来的。”趋道元之身边，说道：“我的儿啊，你看看我身上穿的破褴褛，你有什么好物儿，赏我几件。”
小勤见舅母看见了满屋子的金碧辉煌，真以为是姑娘的了，急凑到舅母的耳畔道：“舅母，姑娘来了才多久，你明晃晃地向姑娘要东西，让人知道了，姑娘怎么在府里立足。晚上，我和姑娘好好说说，偷偷送回家。”
元之道：“舅母想要，等我哪日求了侯爷，要来东西再送回家去。”
舅母看到小勤的慌张，元之的承诺，忙解释道：“不是想要，好奇而已，乡下待久了，见到好东西忍不住讨。”
舅母说起那日去金家还礼的事儿：“我还以为是金家送来的，匆匆还了去，结果他们以为我是去送礼的。刚开始还不屑一顾，看到是好东西后，就说是我偷的。我就急急说，是我别人送我的，我不过是来这边炫耀的。”
说完，大家哄堂大笑。
大人嘁嘁喳喳地谈论，宏哥儿没兴趣，一心一意吃东西。忽闻得外头咿咿呀呀地乱叫，哥儿好奇，拉了拉元之的衣裳，说道：“娘，外面在做什么？”
元之说了一声唱戏，继续和大人说话。
哥儿见母亲不理会自个儿，提着小腿往外走。西首的房门正开着，岫玉出来，正见着元之的房间走出一个小哥儿，招手叫他过来。
岫玉见小孩儿不来，从袖里拿出吃食，哥儿这才走了过去，拿了吃的。岫玉把人带进房里，提到椅子上吃东西。
秋姨娘从里间走出来，问道：“谁家的畜生？”
岫玉做了一个‘嘘’声，走过去低声道：“梁姨娘那屋里，今日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哥儿。”
秋姨娘道：“一个小屁孩儿，能问出什么，送他走，免得浪费吃的。”
岫玉不信邪，走出来问：“哥儿，你爹娘是谁啊？”
宏哥儿搔搔头，常听大家称呼娘叫姑娘，他脱口道：“姑娘。”
岫玉道：“世上的女子，俱可称姑娘，你娘姓什么？”
哥儿年岁小，每日最喜欢吃和玩，那些事儿在脑子全是个稀碎，答不出来。
岫玉无论如何引导，哥儿像个无知儿，说不出四五六。草草问了几句，把哥儿送出去了。
秋姨娘见岫玉送出去了人，说道：“找个小孩子问话，和对牛弹琴有何区别。”
岫玉道：“我看那些孩子三四岁，应该知道一些了。”
却说哥儿出了西首间，又回房，磨蹭了半天，几个大人仍在闲扯，不陪他玩。复又跑出去了，穿过花园游廊，楼阁亭台，来到一个来去人最多，最吵闹的一处地界。闻得里面呀呀不知道说什么，哥儿探着小脑袋，从里面睃去。
上面一张四方台子，几个人穿得的花里胡哨，脸上抹得花花绿绿。小面的台基下，六七个人坐着，边上站了二三十号人。哥儿的目光立即看向了桌上摆的瓜果糕点，良久，没一人伸手拿。
这时，庄母身边的一个叫宋嬷嬷的要进去，看着一个小猴子趴着门，边上出出进进的丫环们，无人去说。走过去喝道：“哪里来的小奴才，找你妈去，要是老太太发现了，打死你这兔崽子，撵了你一家出去。”
宏哥儿回首看到一个满脸横肉，恶声恶语的老妇人，说道：“我听见这里吵闹，过来看看。”
宋嬷嬷骂道：“不识货的东西，还不快滚，由得你在这里胡闹，告诉你妈，通通打一顿。”
宏哥儿在家里，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可怖，吓得两只眼珠子汪汪的，眼圈儿红红的。
只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老妈妈是府里有了年岁的老人，在府里是何等体面。而今在这，倚老卖老指责一个三岁小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庄家就是这样待孩子的。”
宋嬷嬷抬头看去，是庄母今日的贵客陆姑娘，伏低道：“姑娘是府里的贵客，那小猴子在胡闹。”
陆律儿道：“哥儿小，不懂事，你派个人送回去就是了，就是家里的大人也是不能时时在身边看着，难免错了眼。再者说了，哥儿要是真让你唬死了，告到衙门里去，老妈妈拿什么赔？”
宋嬷嬷见姑娘说得如此严重，忙磕头认错。
陆律儿拿了点吃的，派个小丫环送哥儿找他妈。折回座位上。
陆夫人问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律儿把方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陆夫人道：“在别人家，别多管闲事，那老妈妈要是要是在庄母耳边进点谗言，你这亲事又完了。”
陆律儿道：“那也不能由着她随便欺负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