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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安史之乱以后的唐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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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藩镇的割据

    (一)藩镇的强大

    唐的由盛世突然步入衰运,关键在于安史之乱。这场大叛乱虽被讨平,但它给予唐帝国的创痛,真是至深且巨。它直接间接遗留的若干困难症结,使唐室始终无法解决;不特促进唐帝国的衰落与乱亡。某些方面甚至影响唐以后数百年的政局。藩镇的跋扈,便是安史之乱留给唐室的若干重大难题之一。

    唐室于安史之乱平定后最大的失策,是对安史的降众以及在战争期间过度扩充的政府军,没有一个适当的安排。政府军方面,除了开元时代所设的九节度使外,战争期间又在内地增设不少兵镇。乱平后,安史余孽并未完全消灭,仍然盘踞黄河下游南北地区,唐室为防备他们,也就不敢撤销内地的兵镇,因此兵镇几乎遍及全国。这不但使唐室的财政陷于困境,更平添若干据地自雄的军阀。

    安史余孽之所以无法完全消灭,是由于他们的实力坚强,不易征服。在战争期间,唐师屡遭败创,赖回纥人的助战,才击败叛军,而回纥人的纪律极差,唐室又不敢过分倚任。加以肃宗、代宗,缺乏远见和魄力,只求早日结束战争,而不计后果。因此不惜付出极大的代价,以招降叛军。安史部将归降的,唐室并不惩处,也不解散他们的武力,反酬以广大的地盘和节度使的官位。安史余孽的实力,就这样被保全下来,终成为帝国内部的巨患。

    叛乱的初期,安禄山部下平卢镇将刘客奴、王玄志、董秦等降唐,唐以客奴为平卢节度使,辖平卢旧境(今辽宁省南部及河北省东北部一带地),以抗禄山,他是安史降将为节度使的第一人。其后王玄志酖杀客奴,唐复于肃宗乾元元年(758)以玄志为平卢节度使。同年,玄志死,军士拥镇将侯希逸为主,唐室又委任希逸为节度使。这是节度使擅自攘夺和私相授受的开始。宝应元年(762),侯希逸因孤军无援,率所部二万人南下,渡海至青州(今山东青州市),据有其地。唐复以之为平卢淄青节度使(简称淄青节度使),辖有十州的地盘,成为黄河以南的强藩。

    到代宗即位,史朝义失败,仆固怀恩进兵河北,安史部将薛嵩、张忠志、田承嗣、李怀仙等相率降唐。据说怀恩恐怕乱平宠衰,因而奏请以嵩等分帅河北,以为党援。唐室也因厌战,竟然允许。以张忠志为成德五州节度使(大致辖今山东省北部及河北省中南部地区),赐姓名李宝臣,治恒州(今河北正定县);田承嗣为魏博五州节度使(大致辖今山东省西北部及河北省西南部地区),治魏州(今河北大名县);李怀仙为卢龙六州节度使(大致辖今北京、天津及河北省北部、辽宁省西部地区),治幽州(今北京大兴区);薛嵩为相卫六州节度使(即昭义节度使,大致辖今河南省北部及山西省东南部地区),治相州(今河南安阳市)。而淄青节度使侯希逸,于永泰元年(765)为部将李怀玉所逐,唐室乃以怀玉为节度使,赐名正己。以上五镇,都是安史余孽,他们占据了唐帝国的整个东北部地区,渐成为唐室的大敌。

    五镇的首领,大都是胡人或胡化甚深的汉人,例如李宝臣为奚人,李怀仙为柳城胡人,李正己为高丽人,侯希逸母系出于高丽,田承嗣、薛嵩则为胡化的汉人。诸镇互为婚姻,与中央抗衡,渐至形成割据的局面。而诸镇将士,既多胡人,他们所控制的地区,也逐渐胡化。胡化的主要特征,是卑弃文教而崇尚武力,养成一种好勇斗狠的风气。所以当时军人第一的黄河下游南北与以诗赋取士的长安,文化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区。上述安史系的藩镇区,不但土地肥沃,民风朴勇,自然形势也非常险要,唐帝国的东北天然国防线,便在这个地区中。这个地区与唐室对立,不但使唐室失去一个重要的战略地带,同时牵制住唐室大量的兵力和财力,几乎使整个关东地区,经常处于战争状态中。

    安史系藩镇区中的统治组织,是军政合一的。节度使是其辖区中的军事统帅,也是最高行政长官。他的军队遍布全区,由其私人委任的镇将来统率。镇将有镇遏将、镇使、镇遏使、镇遏兵马使、镇遏都知兵马使等名目,其中镇遏使又常兼任洲刺史。节度使的地位,并不巩固,常为他的部将所攘夺。如果节度使因死亡而出缺,便由他的子侄或为众所推举的部将继任为“留后”,等到中央的正式委任状到达,再称节度使。此外,节度使在他的辖区中可以自由委任官吏,扩充军队,征收赋税,中央政府一点不能过问。至于中央系的藩镇,在唐朝中叶,还没有这样凶横。

    藩镇的兵,可以说完全是强迫征调的。藩镇区中的壮丁,大都被征为士兵,老弱则从事农耕。同时对人民的生活管制甚严,若干藩镇如卢龙、淄青等,甚至禁止人民偶语于途,夜间不准燃烛,并不准以酒食相过从。节度使从军队中抽调其精壮者,充当卫队,叫做“牙兵”;又有所谓“养子”,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节度使对这类亲军,备极爱护,但他们日趋骄横,动辄发动叛变,驱逐主帅。这种现象在藩镇间愈演愈烈,直到五代。

    (二)诸镇的连兵

    安史诸镇,以田承嗣为最强。他有兵十万,对唐室也最无礼,代宗对他加意笼络,但他骄傲如故,大历八年(773),昭义节度使薛嵩死,唐以嵩弟崿为留后。十年(775),承嗣夺取昭义一部分地盘。唐遣兵伐之,不能取胜。次年,承嗣谢罪,唐赦免之,但承嗣所占的昭义地盘,并不交出。唐室另派李承昭为昭义节度使,统辖其余地方。至此,黄河以北的安史系藩镇,仅剩魏博、卢龙、成德三镇。这时黄河以南的淄青节度使李正己,已拓地至今山东省的西部及南部,他共辖十五州,也拥有强兵十万。这四镇名义上虽是唐室的藩臣,实际上等于敌国。十四年(779),承嗣死,由其侄田悦继承其位,藩镇世袭的恶例,由此开端。

    同年,代宗死,子适继位,是为德宗。他即位之初,颇能励精图治,藩镇对之深为敬畏。但他为人刚愎忌刻,没有充分的知人之明。建中二年(781),他引用奸臣卢杞为相,政治日非,渐引起藩镇的轻视。因此在一段极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掀起了战乱。同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死,其子惟岳自称留后,田悦为其求节度使,唐室不允,悦乃联合惟岳及李正己,举兵叛唐。既而李正己死,其子李纳擅领军务,仍与田悦等联合。唐以马燧、李晟等讨田悦,悦败归魏州,唐军围之。李惟岳则为部将王武俊所杀。

    卢龙节度使李怀仙,于代宗大历初为部将朱希彩、朱泚等所杀,二朱相继为节度使。大历九年(774),朱泚入朝。次年,泚自请留长安,唐乃以其弟朱滔为卢龙节度使。至田悦等叛,朱滔以讨叛有功,希望唐室增其辖地,未能如愿。王武俊则求为节度使,谋亦不遂。因此二人怨恨,乃发兵共救田悦,解魏州之围。既而三镇与淄青李纳联合,同时称王。朱滔称冀王,王武俊称赵王,田悦称魏王,李纳称齐王,共推朱滔为盟主。他们并与淮西节度使(治蔡州,今河南汝南县)李希烈勾结,希烈是安史降将李忠臣(原名董秦)的养子,忠臣于代宗时为淮西节度使,大历末为希烈所逐,唐室便以希烈继为节度使。德宗时,希烈因求增地不遂,乃与四镇相结,自称建兴王天下都元帅。淮西也可以算是安史系的藩镇,它仅辖三州之地(今河南东南部),形势也很孤立,但具有极强的战斗力。

    建中四年(783),希烈遣兵四出抄掠,东都大扰,唐室派泾原等镇兵讨之。同年十月,泾原节度使(辖泾、原二州;治泾州,今甘肃泾川县北)姚令言率兵五千到京师。因未得赏赐,军士在进发至长安以东的浐水时哗变,鼓噪而还,德宗仓皇出奔奉天(今陕西乾县)。叛军入长安后,推举废处京师的朱泚为主,百官留在京师的,多受其委用。朱泚自称秦帝,不久改号为汉。当时中央大军正攻打魏博,闻变后由李怀光、李晟率师还救长安。朱泚率军自长安围攻奉天,幸李怀光赶至,击败叛军,朱泚始退回长安。奉天解围后,德宗听信卢杞谗言,竟不召见怀光,怀光乃顿兵抗表,论卢杞之罪,德宗不得已将杞贬逐,但怀光仍不满意。

    兴元元年(784),德宗用朝臣陆贽之策,下诏赦免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之罪,惟朱泚不赦;并免除若干苛捐杂税。于是人心大悦,田悦、王武俊、李纳也都去掉王号,上表谢罪,唐室恢复田悦的官爵,并以王武俊、李纳分任成德、淄青节度使。只有朱滔、李希烈不听,滔仍引兵南攻,希烈则自称楚帝。李怀光屯军于咸阳(今陕西成阳市东),暗与朱泚相通,并阴谋袭取奉天。德宗闻讯,又急忙逃到梁州(今陕西南郑县东)。既而李怀光以实力不足,决计先据河中(今山西永济县),于是大掠而去。同年,李晟收复京师。朱泚、姚令言率余众西走,均为部下所杀。德宗还长安后,命马燧、浑瑊等讨李怀光。贞元元年(785),马燧等进逼河中,怀光兵败自杀。次年,李希烈为其将陈仙奇所杀,唐乃以仙奇为淮西节度使。不久仙奇又为部下吴少诚所杀,唐室又以少诚继其位。

    田悦于兴元元年(784)为田承嗣子田绪所害,唐室乃以绪为魏博节度使。朱滔则于朱泚称帝时,起兵南下,想西入潼关,但为王武俊所拒,败回幽州,上表待罪。贞元元年(785),滔病死,唐室以其将刘怦为卢龙节度使。同年,怦又死,唐复以其子济为节度使。

    德宗返跸后,对藩镇采取姑息政策。当时全国藩镇共有四十余处,布列四方,大的辖有十州之地,小的也辖三四州,大都在半独立状态中。而德宗又以奸佞裴延龄用事,并昵近宦官贪吏,因此政绩日衰。贞元十四年(798),吴少诚于淮西举兵,侵掠邻州。唐室讨之不利,终于赦免其罪,因此藩镇的气焰更盛起来。

    (三)宪宗的征讨

    宪宗初期主要藩镇割据

    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德宗死,太子诵继立,是为顺宗。他因夙患风疾,于同年八月,传位于太子纯而自号太上皇,并改元永贞。太子纯即位,是为宪宗。次年,改元元和。元和共有十五年(806~820),在唐史上号为“中兴”时期。宪宗最可称述的中兴事业,便是打平若干抗命的藩镇,使国家再度统一。但这次中兴时期是非常短暂的,只与宪宗本人相始终。

    宪宗初立时,与宰相杜黄裳谈到藩镇问题,黄裳认为要振举纲纪,制裁不法藩镇是第一要务。宪宗采纳其议,决心以武力解决骄蹇的藩镇。当时全国藩镇四十八处,凡辖州府二百九十五,县一千四百五十三,其中不向中央申报户口的达十五镇七十一州,每年向中央输入财赋的,只有浙江东西的八镇四十九州。[见《旧唐书》卷十四《宪宗本纪上》]诸镇仍以安史系的藩镇为最强,但宪宗对他们并不轻易起衅,而先拿较弱的“开刀”。

    永贞元年(805),剑南西川节度使(辖今四川西部地区,治成都府。肃宗时,分剑南为东西两川,各置节度使)韦皋死,其部属刘辟自为留后。宪宗立后,以辟为节度副使,不久他又因兼领东川未遂而叛。唐以高崇文讨之,击擒刘辟,其乱乃定。这是元和元年(806)的事。同年,夏绥留后(治夏州,今陕西横山县西)杨惠琳抗命,唐室又讨斩之。次年,镇海节度使(辖今太湖流域地区;治润州,今江苏镇江市)李锜自请入朝,以试探中央意旨。宪宗征其至京师,锜乃反。唐遣兵讨之,锜部将擒锜而降。锜为唐远支宗室,卒被处死。三镇既平,中央的声威大震。

    宪宗对藩镇最艰苦的战斗,要算元和十年至十二年(815~817)的讨伐淮西之役。此役以前,唐室曾于元和四年至五年(809~810)讨伐成德的王承宗(武俊孙),因未获胜利而予以宽贷,至淮西乱起,承宗又叛。这里先叙述宪宗讨伐淮西的经过。

    唐室所以必欲讨伐淮西,主要目的是在解决兵财两大问题。因为淮西牵制住唐室数十万的军队,军费的消耗极大,同时它的形势孤立,较有战胜的把握。但淮西节度使辖区内的人民,受安史胡人的影响,风气异常犷悍;加以李希烈、吴少诚等人的长期割据,人民与中央的情感渐渐消失,竟至视同敌国。因此唐室调用十六镇的兵力,以三年的时间,才得平定。淮西节度使吴少诚于元和四年(809)死,大将吴少阳自立为留后,当时唐室正用兵河朔,不得已以之为节度使。九年(814),少阳死,子元济匿不发丧,自领军务。次年,元济纵兵旁掠,侵及东都。唐以李光颜、严绶率诸镇兵讨之,一时未能奏功。但宪宗用兵之意甚坚,以宰相武元衡主持军事。不久,元衡为贼党刺杀,复以裴度为相,专主讨淮西事。十一年(816),唐以李愬(晟子)率兵讨淮西。次年,李愬用计连擒淮西将丁士良、李祐等,委以腹心。既而李愬用李祐之计,于雪夜奇袭元济总部所在地的蔡州城(今河南汝南县),擒获元济,诸州相继归附,于是乱平。

    淄青节度使李纳,死于德宗贞元中,传子师古。元和元年(806),师古死,部下拥立师古继母弟师道继位。当时宪宗初立,不得已承认之。及淮西乱起,师道暗中出兵助元济,并派人刺杀宰相武元衡。吴元济被擒后,师道才起恐慌,上表愿纳质献地,既而反悔。唐室决计用兵,以李光颜、李愬等统军进讨,屡败师道兵。十四年(819),师道为其部将刘悟所杀,淄青遂定,唐分其地为三镇。自李正己以来,割据五十四年的淄青节度使区,至此重新归命。

    李愬袭蔡州作战经过示意图。自元和九年(814)十月始,朝廷对淮西用兵,但连连败绩。元和十一年(816),朝廷以李愬出任唐随邓三州节度使。次年正月,李愬到达唐州。此时唐北路军李光颜在溵水与淮西董重质相持,并于三月渡溵水西进,败淮西兵于偃城,董重质走洄曲,唐军蹑踪而至,吴元济被迫从蔡州调兵北援洄曲,蔡州城内空虚。李愬固此有袭蔡州之意。九月底,李愬攻占吴房外城。十月初十,阴晦风雪,李愬利用这一天候,自文城栅,以九千人东行。至夜袭占张柴村委点,分兵五百守之。余部继续东进,天明前抵达蔡州城下,随即登城攻击。吴元济猝不及防,又兼兵少,接战不久即被擒,随后洄曲守将董重质亦归降,淮西遂告平定。

    河北方面,魏博节度使田绪死于德宗时,节度使一职,经其子季安、孙怀谏,而于元和七年(812)落入田承嗣的侄子田兴之手。田兴对中央甚为恭顺,唐室便正式以他为节度使,赐名弘正。他喜好收藏图籍,时与宾佐谈论古今;馆宇服玩,也谨遵法度;这是胡化藩镇首领的创举。他又以兄弟子侄在中央任职,以防他们效法河北诸镇世袭的恶例。他对唐室的忠诚,是胡化藩镇中所仅见的。

    成德节度使王武俊死于贞元末,由其子士真继位。元和四年(809),士真又死,子承宗自为留后,同年,承宗起兵叛唐,唐以宦官吐突承璀统军讨之。次年,承璀屡战屡败,承宗遣使谢过,唐乃赦之。十年(815),淮西乱起。武元衡被刺,王承宗亦阴与其谋。次年,唐以田弘正等讨之,但旋即罢兵,并力以取淮西。及淮西平,承宗惧而请罪,纳质献地,唐始复其官爵。不久承宗病死,唐室乃以田弘正移镇其地,而以李愬为魏博节度使。

    卢龙节度使刘济,对中央甚为恭顺。元和五年(810),刘济为其子刘总所弑,唐室不知底细,复以总为节度使。其后王承宗再度抗命,总虽出师助征,但阴持两端。及吴元济平,李师道、王承宗相继死,总党援尽失,乃上表向唐室输诚,从此卢龙也接受中央的命令。

    到元和十四年(819)春,全国的藩镇,至少在名义上都服从中央,这时可算宪宗中兴事业的最高峰。但宪宗对国事已有些荒怠,渐着意于池台馆宇的营建崇饰。同时他又染上迷信的恶习,祈求长生,服“不死”之药。他服药后,性情暴躁,常罪责近习,终于十五年(820)为宦官陈弘志所害。他死后,河北三镇(卢龙、成德、魏博)又乱,唐室从此未能收复。

    (四)藩镇的复盛

    宪宗死,子恒立,是为穆宗。他即位后不久,河北藩镇又叛,最先叛变的是卢龙。卢龙节度使刘总于穆宗长庆元年(821),请求弃官为僧,唐室许之,改派张弘靖继其位。弘靖出镇卢龙后,不知适应当地的风习,例如旧日的节度使,大都亲冒寒暑,与士卒同甘苦,弘靖则不常与部下接触;又如卢龙人习于早眠,夜不燃灯,而弘靖的僚佐,多嗜酒放纵,有时深夜归来,烛火满街。这些都是镇人所不习惯的。此外,安禄山、史思明在当地仍深受信仰,俗称“二圣”,弘靖到卢龙后,发墓毁棺。而弘靖的僚佐,又常以“反虏”诟骂当地军士,因此激起镇人的怨愤。同年,卢龙军叛,将士囚弘靖而迎立朱滔的孙子克融为留后,于是卢龙再与唐绝。

    成德、魏博也接着叛变。田弘正移镇成德时,曾携带魏兵二千人以自卫,请中央供粮,中央恐开例而不给,弘正不得已遣回魏兵。长庆元年(821),卢龙叛后不久,成德旧将王庭凑乘机作乱,攻杀弘正。庭凑自称留后,唐遣兵讨之,并委朱克融为节度使,以分其势;但以进战无功,不得已于次年命庭凑为节度使。魏博方面,当王庭凑叛时,节度使李愬正谋出兵,因染病未果。唐室乃起用田弘正子田布为魏博节度使,并命其讨王庭凑,为庭凑所败。诸镇逼布“行河朔旧事”,布不从而自杀,部众乃拥戴牙将史宪诚为留后。宪诚所统为全军精锐,唐室怕他生事,乃以之为节度使。宪诚表面服从中央,暗中则与卢龙、成德相结。于是河北三镇又成割据之局。

    河北乱事的无法收拾,与当时中央政府的裁军政策颇有关系。穆宗即位之初,两河平静。大臣萧俛、段文昌等认为国家安定,应大举裁军。唐室采纳其建议,密令全国军镇,每年将其部众每百人中,裁去八人。河北诸镇军士被裁者甚多,大都相聚为盗,终为朱克融、王庭凑等人用为叛乱的资本。及至遣兵讨叛,又派宦官监军,主将无法专决机宜。而中央又好遥授方略,朝令夕改,以致将士不知所从。河北便在这种情形下,再度失去。

    自穆宗时河北再失,其后经敬宗(825~826)、文宗(827~840)、武宗(841~846)三朝的二十余年间,卢龙、魏博二镇,内乱相继。卢龙朱克融于敬宗时因乱被杀,其后节度使一职,更易频繁,但皆由镇将充任。他们对这个职位的获得,全靠军乱。魏博的情形,也大致相同。成德则最为稳定,王庭凑死于文宗时,其后节度使一职,始终由王氏子弟充任,直至唐亡。武宗以后,河北三镇虽然仍为中央政令所不及,但它们的首领,因受制于强兵,有些自顾不暇,已远不如初叛时跋扈。

    河北诸镇虽叛,但其他各地的藩镇,依然听命于中央。武宗会昌三年(843),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死,其侄刘稹自立为留后,唐室于次年讨平之,中央的威令颇行。同时河北诸镇,又日渐衰弱,因此藩镇已不是严重问题。而武宗以后的宣宗(847~859),唐室更一度有复兴之象。但继之以懿宗(860~873)、僖宗(874~888)的狂暴童昏,加以宦官擅权,政治日益腐败,又造成普遍的流寇之乱,尤以僖宗时的黄巢之乱,为祸最烈。唐室利用外族沙陀的军队讨平黄巢,乱平后,又以节度使的名位和广大的地盘,来安置沙陀首领和黄巢降将。因此黄河南北,又崛兴了两大割据势力:黄河以北的是沙陀部酋李克用,以南的是黄巢降将朱温。黄河南北原有的诸镇,其后渐被这两大势力所并吞。

    关中地区的藩镇,本是属于中央系统的,但到唐朝末年,其中若干藩镇也同样与中央对立。最著名的有长安西面的凤翔节度使(辖今甘肃省东部及陕西省西部、南部地区;治凤翔,今陕西凤翔县)李茂贞,北面的静难节度使(即邠宁,辖今泾水沿岸地区;治邠州,今陕西彬县)王行瑜,和东面的镇国节度使(辖今陕西省东部地区;治华州,今陕西华县)韩建。国都的四面,有了这么三个强大而敌对的藩镇,唐室的危殆自不难想象。中央政府的军权操在宦官之手,军力无法与藩镇抗衡。而宦官与外廷的士大夫,又相互水火,各以勾结藩镇为慑服对方的手段。最后,士大夫派的藩镇战胜了宦官派的藩镇,宦官终遭消灭,但唐室的政权也随即为藩镇所接收。这些还要在后面详述。

    二、外族的猖獗

    (一)回纥的渔利

    回纥自天宝初年尽占东突厥故地,成为中国北方的第一强国后,与唐室大体相安。安史乱起,回纥曾四次遣兵入援,助唐收复两京。但回纥是个贪财的民族,自然不能白替唐室打仗,因此每战必索报酬,甚至于克服城池后大肆杀掠。此外,回纥又与唐室开展一种国际贸易,以它特产的马,来换取唐室的绢。它以一匹马换四十匹绢,而马的体质弱劣,没有用处,但唐室以其助战有功,只好与之交易,于是回纥马便大量向唐倾销。据最慎重的估计,仅代宗一朝的十七年间,唐室因买马用去的绢,便有一千五百万匹以上。此外回纥并欠了许多马债,一直未能清偿。以四十匹绢换一匹马的规定来算,则代宗一朝,至少购进回纥马三十五万匹。但事实上唐室并没有买到多少有用的马,代宗大历中,号称“国之北门”的朔方节度使区(辖今宁夏东部及内蒙古西南部地;治灵州,今宁夏灵武市),仅有马三千余匹,由此可见回纥的欺人。但唐室仍不能不维持这项交易,一来唐帝国内部不产马,国外的来源只有回纥;二来安史之乱后,吐蕃猖獗,唐室必须以回纥为外援。因此从代宗时起,唐室就确定了一种外交政策,它的基本方针是联络回纥,抵抗吐蕃。这个外交政策的建立人,是朔方军人的领袖郭子仪。[参看拙著《回纥马与朔方兵》(载《边疆文化论集(中)》)]

    开元时,铁勒尚臣服于唐,回纥等部,都隶属于河西节度使(辖今甘肃省西部及新疆东部地;治凉州,今甘肃武威市)。它们又邻近朔方军区,因此与朔方的关系也很密切。肃宗时,唐以仆固怀恩主持向回纥借兵的事务,怀恩系出铁勒,同时是朔方的大将,因此唐室以他联络回纥。而郭子仪个人的德望,也极受回纥的敬仰。这些都可说明,朔方军人与回纥之间,有着相当浓厚的情感。安史乱时,吐蕃于数年之间,侵陷唐西北数十州,而与朔方比邻。朔方节度使的任务,本是“捍御北狄”,至此又添了一个“西戎”,责任更加沉重。而朔方军力更远不如吐蕃雄厚,当时吐蕃沿朔方边境的驻军,共有兵四万人,马十六万匹;而朔方仅有兵一万人,马三千二百匹。朔方军的战斗力虽然很强,但因双方的实力过分悬殊,以致与吐蕃对抗,时常失利。朔方统帅郭子仪(子仪于玄宗末年为朔方节度使,其后虽屡次升迁,朔方军始终受其节制),权衡时势,力主备御吐蕃,笼络回纥,以免使朔方陷于两面受敌的境地。这政策终于为代宗所采纳,因此唐室对回纥一切忍让,换取两国之间的和平,以专意对付吐蕃。而双方绢与马的交易,也就更加畅行无阻。

    但到德宗时,这个政策一度受到阻碍。因德宗为雍王时,曾受回纥的侮辱,因此极恨回纥。同时一部分唐军将领,对回纥人在中国的骄横极感不满,也思加以制裁。建中元年(780),德宗即位之初,振武留后(辖今内蒙古东南部、山西北部及陕西省北端)张光晟,即擅杀过境的回纥使者突董等九百余人。当时幸因回纥合骨咄可汗新立,不敢与唐为敌,才未成大衅。继而德宗一面与回纥绝交,一面归还吐蕃俘虏而与之议和。但吐蕃对和约绝不遵守,照样入侵,直到贞元三年(787)德宗吃过一次大亏后,才对吐蕃绝望,因而采纳宰相李泌的建议,恢复联回抗吐的政策。于是唐室又与回纥和亲,回纥上表对唐称“儿”及“臣”。次年,回纥改名为回鹘。由于回鹘与唐和好,吐蕃对唐帝国的寇扰,乃受到极大的牵制,有时回鹘并出兵助唐,唐对吐蕃的战争,才渐由劣势转居上风。吐蕃虽曾多次入寇,但始终未能再予唐室以严重威胁,直至其国家衰乱而后已。以代、德时期唐帝国内部的紊乱,如果唐室不把握这个政策,其结果将不堪设想。代德以后,唐室与回鹘的修好,历经顺、宪、穆、敬、文诸朝而不辍,前后数十年未启边衅;但唐室所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可观。

    文宗时,回鹘因遭遇疾疫和大雪灾,羊马多死,国势大衰;又因外受黠戛斯部落的攻击,益趋没落。黠戛斯初居于西域伊吾(今新疆哈密市)以西,焉耆(今新疆焉耆县)以北的地区,古称“坚昆”,唐初叫“结骨”,后又改名为黠戛斯。它从肃宗时起便与回鹘为敌,为回鹘所败,其后双方连兵二十年,回鹘渐次失利。文宗开成五年(840),黠戛斯以十万人攻回鹘,回鹘诸部逃散。其众西奔者凡三支:一支奔葛逻禄(时居伊犁河与吹河之间;一支奔安西,居于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及西州(今新疆吐鲁番市及鄯善县);一支奔吐蕃,居于甘州(今甘肃张掖市)。另有一支南逃至今内蒙古南部,武宗时,进窥边境,屡为唐兵所破,降者数万人。宣宗时,黠戛斯尽取南逃回鹘的残部,移至漠北。此后,回鹘与唐没有再发生什么重要外交关系。

    (二)吐蕃的寇侵

    安史乱起,唐帝国西北空虚,给予吐蕃一个寇侵的良机。它于数年间,把唐河西、陇右两节度使所辖的数十州的地盘,尽行占去,势力扩展至今陕西省中部,随时可以进攻长安。代宗广德元年(763),吐蕃率党项、吐谷浑等族二十余万人入寇,进陷长安,代宗逃至陕州(今河南陕县)。不久吐蕃自退,代宗始得还京。次年,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因与河东节度使(辖今山西省北部地;治晋阳,今山西太原市)辛云京不合,愤而叛变,联络回纥吐蕃。自灵武南逼京师,因唐室有备而退。永泰元年(765),怀恩又引回纥吐蕃等数十万人分道入寇。怀恩中途暴死,吐蕃回纥合兵围泾阳(今陕西泾阳县),赖郭子仪冒死说服回纥,与之订盟,共击吐蕃,才解救这次危局。此后代宗始终把握着联回抗吐的外交政策,屡次坚拒吐蕃的寇侵,郭子仪麾下的朔方军人,乃成为吐蕃的死敌。

    到德宗,因仇视回纥,转与吐蕃亲善。建中四年(783),唐与吐蕃盟于清水(今甘肃清水县西),唐室正式承认吐蕃对兰、渭、原、会、成等州(今甘肃省东南部)和维州(今四川理县西)一部土地的所有权。当时帝国的西部地区,只有安西、北庭二都护府,赖回纥的支援,尚能困守;其余地盘,大都为吐蕃所囊括。但吐蕃仍不信守条约,依然入寇。这时郭子仪已死,继起的名将有李晟、浑瑊、马燧等,吐蕃大臣尚结赞,对三人甚为畏忌,时思以计除去他们。当时李晟为朔方军统帅,对吐蕃主战最力,尚结赞乃首先散布谣言,中伤李晟,使多疑的德宗对他不敢信任。继而尚结赞向马燧求和,并表示愿于修盟后,归还所占去的唐室土地。马燧和宰相张延赏与李晟不合,均主张与吐蕃和亲,德宗也想联合吐蕃进攻回纥,因此解除李晟的兵权,决心与吐蕃结盟。贞元三年(787),唐派浑瑊与吐蕃盟于原州(今宁夏固原市)平凉川。其实吐蕃想在结盟时,乘机生擒浑瑊,然后进兵长安。幸而浑瑊自盟所单骑逃出,使吐蕃未能完全达到目的。但当时唐的官兵在盟所被杀的有数百人,被擒的达千余人,马燧也因而失掉兵权,这自然是吐蕃的极大收获。

    此后德宗对吐蕃完全绝望,宰相李泌乘机进言,主张恢复联回抗吐的政策。德宗采纳这个建议,一面与回纥和亲,一面坚决抵抗吐蕃。贞元三年(787)以后,吐蕃仍有多次寇侵,唐室最大的损失,是安西、北庭两府于五年(789)为吐蕃所陷。从此唐帝国的西疆,仅及于今陕甘交界的陇山一带,陇山以西的领土,全部丧失。至于吐蕃向帝国内部寇侵的范围,除了北及长安外围的诸州,并南及今四川西部当时剑南西川节度使的辖区,不过始终未能给予唐室严重的威胁。从九年(793)起,唐室对吐蕃改变战略,北守南攻。一面命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联络云南(即南诏),捣吐蕃的腹心;一面命朔方大将杨朝晟等,在西北地区先后筑盐州(今宁夏盐池县北)、方渠、合道、木波(均在今甘肃环县一带)等城,扼吐蕃的东进要路,以资防守。此后唐与吐蕃虽然经常处于战争状态,但渐渐转居优势,战争的重心也自北方移到南方。韦皋自与云南合兵,共击吐蕃,总计前后破吐蕃四十八万,擒杀吐蕃军官一千五百人,斩首五万余。直到穆宗长庆元年(821),吐蕃又求盟于唐室,唐室允许,但结盟后,吐蕃仍作小规模的入寇。

    文宗时,吐蕃开始衰乱。吐蕃彝泰赞普多病,委政于大臣,因而许久不为边患。开成三年(838),彝泰死,弟达磨立,荒淫残虐,国事益紊。武宗会昌二年(842),达磨死,无子,佞臣谋立达磨妃綝氏兄子为赞普,由佞臣与綝氏共专国政。吐蕃边将论恐热因而叛变,从此连年构兵,国内大乱。到宣宗大中三年(849),吐蕃所有今甘肃省东部的泰、原、安乐三州和石门等七关,投降唐室;南方的维州,也为唐收复。五年(851),沙州(今甘肃敦煌市)人张义潮率众据沙州,奉表归唐。其后义潮并略定沙州四围的十州之地。这个地区包括今甘肃大部、青海北部和新疆东部,唐人称为“河湟”地区。但这个地区的居人,因为长期沦于吐蕃,业已染上深度的胡化。[司空图(?~967)《河湟有感》诗云“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可为唐帝国西部胡化之证]十一年(857),吐蕃酋长尚延心又以河(今甘肃临夏市西南)、渭(今甘肃陇西县西南)二州部落来降,吐蕃至此,业已衰微不堪。宣宗并派毕瑊招抚党项,帝国的西北边境,总算得以平靖。到懿宗咸通七年(866),唐擒杀论恐热,迁其部众于岭南。从此吐蕃衰绝,与唐室不再往来,而唐室也以内乱,无暇顾及边疆。唐末,河湟地区遂为寄居甘州的回鹘所占据。

    (三)南诏的叛服

    南诏即蒙舍诏,本是在今云南省西部居住的蛮族六部之一,这六部由六个渠帅分领,自号“六诏”(蛮语称王为“诏”)。六诏之地,两汉时虽列入版图,但其族在当时并无史迹可寻,旧史只说三国时,诸葛亮曾远征至此。至唐初,蒙舍诏兴起,才有较详的记载。蒙舍诏地居六诏的最南部(今云南巍山县一带),故又称南诏,意思是“南方之王”或“南方王国”。旧史又说南诏为“乌蛮别种”(乌蛮即今乌爨族,以倮罗为代表),近人则认为它是藏缅族的一种。[参看芮逸夫《南诏史》(载《边疆文化论集》下)]

    《南诏图传》中的白蛮人形象,南诏中兴二年(899)南诏大臣王奉宗、张顺两人奉旨绘制,日本京都藤井有邻馆。此为宋摹本。

    《南诏图传》中的乌蛮形象

    南诏的国王姓蒙氏,唐初,其国主为蒙舍龙。下传至其孙细奴逻,曾于高宗永徽四年(653)遣使入朝。至玄宗时,南诏开始强大,其他五诏微弱。南诏国主皮逻阁(细奴逻曾孙),贿赂唐剑南节度使王昱,求合六诏为一国。唐室应充,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封他为云南王,赐名归义。此后归义徙居太和城(今云南大理市北),威服群蛮,击破吐蕃,渐成为唐室南陲的边患。归义死后,子合罗凤嗣立。天宝九载(750)因受云南太守(治所在今云南祥云县南)张虔陀的欺侮,发兵反叛,攻陷云南,杀虔陀,取夷州三十二。次年,唐派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结果大败,死六万人。从此合罗凤北臣吐蕃,吐蕃以他为“赞普钟”(“王弟”之意),号称“东帝”。鲜于仲通为杨国忠党,虽然兵败,国忠仍为他铺叙战功。其后唐室大举募兵,以击南诏,国忠更派人四出强行拉夫,但终不能取胜。十三载(754),唐又派剑南留后李宓,率七万人伐南诏,结果全军覆没。杨国忠又以捷闻,更发兵进讨,总计因伐南诏而丧失的士卒,前后达二十万人。不久安史乱起,南诏又乘机扩展了不少地盘。

    代宗时,合罗凤的孙子异牟寻立,因苦吐蕃赋重,乃脱离吐蕃而独立,但对唐也不恭顺。大历十四年(779),吐蕃、南诏合兵寇维(今四川理县西)、茂(今四川茂县)诸州,为唐将李晟等所败,异牟寻又附吐蕃。德宗贞元初,命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招抚南诏,并诱之脱离吐蕃。至贞元十年(794),南诏与吐蕃交恶,归附唐室,此后南诏成为吐蕃的敌人。南诏自天宝中叛唐,与唐离绝者四十余年,至此再度附唐。异牟寻四传至丰佑,其间南诏向唐室朝贡不绝者凡二十年。文宗太和三年(829),唐剑南西川节度使杜元颖减削部下衣粮,戍卒衣食不足,多入南诏境内抄掠。这时丰佑在位,权臣王嵯巅谋大举入寇,便以这批戍卒为向导,连陷嶲(今四川西昌市)、戎(今四川宜宾市)、邛(今四川邛崃市)三州,进围成都。唐室贬元颖而以郭钊代之,南诏兵围成都十日而退,掠去男女百姓数万口及不少珍货。次年,李德裕继郭钊节度西川。德裕至成都后,练兵储粮,以备边患,并索还南诏所掠成都百姓四千人,此后南诏与蜀人相安无事者达三十年。

    宣宗大中十三年(859),丰佑死,子世隆继立。唐室以他的名字与太宗、玄宗讳相近,因而不行册礼(唐人改称世隆为酋龙)。世隆乃于同年自称皇帝,国号大礼,并遣兵攻陷播州(今贵州遵义市)。懿宗咸通元年(860),唐克播州,南诏改向东南方发展,与安南人士合兵攻陷交趾。次年,唐夺回交趾。四年(863),交趾再陷于南诏。至七年(866),又为唐将高骈克复。十年(869),世隆又倾国入寇,连陷嘉州(今四川乐山市)、黎州(今四川汉源县)、雅州(今四川雅安市)等地,于次年进围成都,不克而退。其后南诏于僖宗乾符元年(874)再寇西川,唐以高骈为西川节度使,高抵任后,大修守备,南诏遂不再寇蜀。高骈以南诏崇信佛教,乃遣僧人景仙出使南诏,劝世隆归附中国,世隆从之。南诏于世隆在位期间,两陷交趾,两寇西川,因而国力疲弊,亟需休养,也是南诏不再入寇的原因之一。

    乾符四年(877),世隆死。其后南诏与唐帝国一直保持着和平的关系。昭宗天复二年(902),南诏为其臣郑氏所篡,持续二百五十年的蒙氏王室,至此结束,而唐室也同样面临着最后的命运。

    三、宦官与党争

    (一)宦官权力的膨胀

    大体说来,唐室中央的政治大权,从高祖武德到玄宗天宝期间,操于宰相。自然其间仍不乏专断独行的皇帝,如太宗、玄宗等(武后也包括在内),但他们与宰相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国事虽由皇帝作最后决定,但仍少不了与宰相商讨,征求宰相的同意。同时执行之权,也操于宰相,因此宰相仍是当时的政治中心。天宝以后的中央政局,便与以前大不相同,大体可以说是皇帝与内廷宦官的联合。皇帝本是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谁与他联合,谁便可以取得最大的政治权力,因此天宝以后的政治中心是宦官。外廷的宰相,变成政治上的二流角色,他们的权力,仅是一部分国事的执行,已无权参与国家的最后决策。

    宦官势力的膨胀,主要由于宦官参与唐室皇位继承的政治斗争。唐朝的皇帝,从太宗起,直到最后的哀帝,几乎每一朝都发生皇位继承问题,甚至引起政变。盛唐时期皇位继承斗争的参与者,大半勾结宫廷卫军,在京师发动政变,虽然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大体不出这个办法。像太宗、中宗、睿宗都是以这种方式取得皇位的。玄宗以后皇位继承的斗争,大半由参与者与宦官合谋而达到目的。如肃宗之立,便由于宦官李辅国的效力。肃宗以后的皇帝,除德宗外,无一不由宦官拥立,因此宦官逐渐成为中央大权的掌握者。其次是宦官掌握中央的军权,这现象也是玄宗以后发生的。安史之乱造成若干武人的拥兵割据,唐室中央,不能不在首都建立一支坚强的嫡系队伍。对于统帅的选择,也不能不审慎从事,至于选择的标准,则不在才勇而在可靠程度,宦官较武人自然可靠得多,因此中央军权便渐渐转入他们的手中。军政两方面的大权既然都归宦官,中央政局遂为宦官所操纵。

    唐室宦官的揽权,从玄宗的高力士起。他因参与诛除太平公主的政变,深受玄宗的宠信,当时的朝臣大都与他结纳,李林甫与他关系尤深,安禄山也是他引荐的。虽然他还不算强横,但不能不负一部分祸国之罪。此外宦官杨思勖,也为玄宗所亲信,曾数度掌专征伐。开元以后,因募兵制兴起,兵与将的关系较府兵时代密切得多,朝廷对握兵的将领不敢放心,遂有监军制度的出现。及安史乱起,政府积极扩军,监军制度也大为兴盛,大致每一个节度使的兵团中,便设有一个监军。这种制度,虽然对战争的进行有弊无利,宦官的气焰,却因而大张。

    中央政府也于安史乱时渐为宦官所把持。原来肃宗的北走灵武以及即皇帝位,实是一种不露痕迹的政变,宦官李辅国便是这次政变的发动者。肃宗回长安后,命辅国专典禁兵,四方的章奏军符,都由他全权处理。既而肃宗又以辅国为太仆卿,他并与肃宗的张皇后勾结,权势益大。后来辅国渐与张后不合,当肃宗病危时,张后召越王系(肃宗次子)谋诛辅国及其同党程元振等,事为辅国所知,他伏兵宫中,迎接太子豫以待变,结果杀掉张后和越王系。肃宗死后,太子豫立,是为代宗。李、程二人联合,气焰更盛。代宗因辅国统领禁军,对之只好隐忍,事无大小都请他参决,并尊他为尚父,封博陆王,比之为吕尚霍光,真是宦官空前的荣宠。其后程元振对李辅国甚为嫉妒,代宗乃利用二人的不合,逐渐免除辅国的官爵,并命他出居外第,然后派人把他刺死。

    李辅国死后,程元振代掌禁兵。他较辅国尤为凶决,握权后,以私嫌陷杀襄阳节度使来瑱,贬逐宰相裴冕,因此四方藩镇对中央都表不满。广德元年(763),吐蕃入寇,元振不及时奏闻,以致代宗狼狈幸陕(今河南陕县),诸镇因痛恨元振,大都抱观望态度。至此唐室才削除元振官爵,放归田里;后来又把他流放远州,途中死去。代宗离京时,仓促间禁兵不集,其时宦官鱼朝恩正统率神策军镇陕,闻讯亲自率军迎驾,声势始振。因此代宗对朝恩深加宠异,回京师后,列神策军为禁军,命他专典此军。他始终嫉视郭子仪,屡次与之为敌。此外他与另一宦官刘希暹合谋,在禁军中置狱,召集坊市凶恶少年,罗织诬陷城中的富人,以收没他们的财产。代宗忍无可忍,乃于大历五年(770),把朝恩召入宫中缢杀之,希暹也下狱赐死。

    鱼朝恩死后,唐室暂时不以宦官典掌禁兵,宦官的凶焰,平息了一个很短的时期。但到德宗时,因泾原兵变,德宗不愿武臣典禁兵,改以宦官统率保卫宫廷的神策、神威诸军,于是禁军军权又归于宦官。代宗初年,曾置枢密使一官,以宦官任之。枢密使职司承受表奏,出纳王命,于是宦官获得参与国家大政的机会,其后逐渐成为中央政府的实际主宰者。他们又利用各地的监军,与藩镇勾结,因此权势更为稳固。

    (二)宦官与外廷的冲突

    由于宦官政治势力的日益膨胀,难免要与外廷士大夫发生权力的冲突。若干士大夫想从宦官手中夺回政权,使他们自身重新成为政治的中心。但敢与宦官冲突的,只限于少数有胆识的人;大多数朝臣,则怵于宦官的淫威,俯首听命而已。宦官既握有军政大权,又处于“挟天子”的优势地位,因此在与外廷的斗争中,占尽便宜。代、德以后,宦官与士大夫的最大冲突共有两次:一是“永贞内禅”,一是“甘露之变”,这两次事变的胜利者都是宦官。

    “永贞内禅”发生于顺宗时,顺宗于贞元十一年(805)即位后,以旧日东宫僚属王叔文为翰林学士,参与大政。叔文好言治道,用事后,密结另一翰林学士韦执谊,以之为相,其本人则于幕后策划。他并汲引了一批朝中的名士陆淳、吕温、韩晔、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叔文等得志后,急于求功,举动不免操切,因此虽有不少善政,但终不得人心。继而叔文想夺取宦官的兵权,以韩泰等统率中央诸军,宦官大为不满。同年,叔文以丁母忧去职,宦官乃乘机施以反击。宦官的首领俱文珍利用太子纯想早日作皇帝的心理,外结藩镇韦皋等,先后上表,以顺帝有疾不能视事为辞,请太子监国。顺宗不得已传位太子,自称太上皇,并改元永贞。太子即位,是为宪宗。他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贬逐王叔文,于次年赐死;韩泰、韩晔、柳宗元、刘禹锡等,皆坐叔文党贬放远州。这是宦官与外廷斗争的第一次胜利。

    宪宗对宦官相当亲用,对外廷大臣的选拔也很慎重,总之他对宦官和外廷颇有驾驭和调协的能力。但他晚年因性情暴躁,为宦官陈弘志所弑,这件事的主使者,则是郭妃(穆宗母)和宦官王守澄。宪宗死后,王守澄奉太子恒即位,是为穆宗。穆宗在位四年而死,子湛立,是为敬宗,仍由王守澄专权。敬宗待宦官甚严,在位二年,为宦官刘克明所弑。克明并矫制以绛王悟(宪宗子)暂掌军国事,准备夺取王守澄等人的权力。王守澄闻讯,以兵迎立江王涵(穆宗次子),杀克明及绛王。江王即位后,更名为昂,是为文宗。当时宦官中权势最大的,首推王守澄,其次为陈弘志、仇士良等人,都是弑害宪宗、敬宗的逆党。

    文宗本人是深恶宦官的,他随时想联合外廷大臣以诛除宦官。太和五年(831),他曾与宰相宋申锡合谋行事,因谋泄失败,申锡被贬死,株连者数十人。其后文宗又与廷臣李训、郑注连络,准备发动政变,使他本人脱离宦官的控制。李、郑二人都富机智,李训尤有胆略,文宗曾称他是“天下奇才”。他们最初都为王守澄所引荐,因此宦官对之并不畏忌。二人为文宗划策,第一步先对宦官实行分化。王守澄与仇士良有隙,他们劝文宗进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权,并杖杀元和逆首陈弘志,贬死若干秉权的宦官。九年(835),文宗以李训为宰相,并出郑注为凤翔节度使,内外呼应。继而文宗密遣中使酖杀王守澄,于是元和逆党被诛杀殆尽,宦官的势力稍衰。李训更积极扩充势力,以亲信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王璠为河东节度使,命二人以赴镇为名,在京师召募壮士,待机而动。并以罗立言为京兆尹,韩约为左金吾卫大将军。至此,除了宫廷的禁旅依然为宦官所掌握外,都城的卫戍部队以及都城以外的一些据点,则为李系的人所控制。李训准备以这些力量来对抗宦官的军队,但皇帝在宦官手里,必须先将文宗抢出,然后一切行动才能名正言顺,因此发生了震动朝野的“甘露之变”。

    这次政变,发生于太和九年(835)十一月二十一日,地点在大明宫中。大明宫位于长安城的东北近郊,南面紧靠着长安城,宫城的五个南门均直接与城内相通。那天早朝,韩约奏称甘露降于左金吾卫(在大明宫南不远)的石榴树上,李训率百官称贺,并劝文宗前往观赏。文宗先命李训去看,回来说不是甘露;于是又命宦官仇士良、鱼弘志往验。事实上这是李训预先布置的圈套,准备仇等到达左金吾卫,即加以逮捕,然后以兵抢出文宗。郭行余、王蹯并未赴镇,这时他们的兵已列于宫外,仇等去后,外兵随即入宫。仇等到达左卫,发现伏兵,因而迅速逃回,并率领宦官,急以软舆迎文宗回后宫。李训率金吾卫士与之争夺,罗立言也以京兆逻卒数百人助战,宦官死伤十余人,但文宗终于被宦官抢入后官。接着宦官所统辖的神策卫士五百人赶来,杀金吾卫士及诸司吏卒千数百人,李训、郑注也先后被杀,郭行余、王璠、罗立言等均被处决,亲属皆死。朝臣受牵连而遭诛贬的,为数极多。各地藩镇,除了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曾上表宣扬宦官之罪,其余大都无所表示。

    甘露之变后,文宗心灰意冷,数年后郁郁而死。宦官的权势,则较前更为扩张,国家大事全由他们决定,外廷的宰相一点不能过问。文宗以后的武宗、宣宗、懿宗、僖宗、昭宗,莫不由宦官拥立,其中武宗和宣宗是唐室后期的令主,却无法消灭宦官的势力。宦官本来也分党派,互相攻击,因此皇帝和朝士尚可对其采用分化政策。宣宗以后,宦官自觉内部不合的危险,遂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另一方面,国内寇乱迭起,皇帝时常出奔,中央的军力大损,宦官的势力也因而渐衰。但外廷仍无力与之抗衡,最后只有召藩镇入援的一途。这办法在昭宗时为宰相崔胤所采用,结果只是把皇帝从宦官手中,转让与藩镇军阀。

    (三)外廷的党争

    所谓党争,是指外朝士大夫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从唐初到唐末经常发生,但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要算“牛(僧儒)李(德裕)党争”。这次党争,起于宪穆,终于武宣,前后达四十年之久。党争的起因,虽是私利意气多于政见,但双方分子出身与习尚的不同,也是原因之一。在叙述这次党争之前,有几点须要注意:一、这段期间的政治中心是宦官,整个外朝不论是牛党李党,都是政治上的二等角色,都没有对国家大事的最后决定权。二、在宦官政治之下,外朝的士大夫如果不冒险与宦官斗争,便得依附宦官,因此牛、李两党各有自己的“后台”。三、宦官也分派系,互相斗争,其结果往往直接影响外朝党争的胜负。

    说到两党人士的出身,不能不上溯到唐初的政治情形。在武曌以前,外廷士大夫的分子,其主干是西魏周隋一脉相传的统治阶级的后裔,此外尚有一部是北朝以来的关东世族。唐初,关东世族的优美门风与家学仍然保持着,在政治及社会上仍有相当的潜势力。虽然唐初中央有意贬抑关东高门,但因关陇人士的文化水准较差,所以仍不能将关东世族完全排除于政坛以外。到高宗、武后时代,唐室又以进士科提携起一个新兴阶级。由进士科进身的士大夫,虽有许多是关东人,但与出身关东世族的士大夫,好尚大不相同。大体说来,在唐朝中叶以后的士大夫中,主张以经学为正宗而以进士为浮冶的,大抵出于北朝以来关东的世族旧家;以文采华丽、行为放浪著称的,多半属于高宗、武后以来由进士科出身的新兴统治阶级。李党的分子,大半出自关东世族,例如李党的领袖李德裕是赵郡(今河北赵县)人,郑覃是荥阳(今河南荥阳市东)人,两家都是北朝数百年来著名的世族。牛党的分子,则大部出身于进士科,他们以座师门生的关系,互相援引,造成新的政治势力。

    政见方面,两党都没有系统的政纲,且有若干歧见。例如李党对藩镇和外族(主要为吐蕃)主张用武,牛党则主和平。宪宗时,主张对藩镇用兵的士大夫,大抵属于后来的李党;反对用兵的,则多属于后来的牛党。内廷的宦官,也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前者便是李党的支持者。双方的冲突,起于宪宗元和初年,当时李吉甫(德裕之父)为相,主张对藩镇用兵,有李宗闵者,于制举对策时讥讽吉甫。穆宗初,李德裕任翰林学士,李宗闵任中书舍人,德裕为报夙怨,因事攻击宗闵,结果宗闵被贬于外。从此双方各树朋党,互相倾轧。德裕一派的廷臣,有裴度、李绅等;宗闵一派,则有李逢吉、牛僧儒等。宪宗一代,主战派的宦官始终柄权,因此李吉甫派得势,用兵的政策也维持不改。

    穆宗时,主战派宦官的首领吐突承璀为反对派的宦官王守澄所杀,外朝的反李吉甫派逐渐得势,因此宪宗时的用兵政策不但被取消,且有裁军的措施。牛僧儒也于此时做了宰相,他与李逢吉、李宗闵等联合,形成所谓“牛党”。李德裕势衰,被放为外官,历久不迁,党争乃愈演愈烈。两派既然势不两立,乃各就其气类所近,招求同党,于是两种不同的社会阶级对政治地位的竞争,越来越趋于表面化。当时的士大夫想置身局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敬宗时,内廷宦官仍是王守澄等柄权,因此外朝仍是牛党得势。文宗初年,王派宦官的权位仍未动摇。李宗闵、牛僧儒同居相位,李德裕、裴度等均被排斥于外。太和六年(832),牛僧儒因文宗的不满而罢相。次年,李德裕为相,李宗闵也遭罢免,这事显然与王守澄放弃支持牛党有关。其后守澄积极支持李训、郑注,二人想独霸朝廷,因此于得势后,对牛李两党同施攻击,两党的重要人士,皆被贬逐。到“甘露之变”,李、郑被杀,王守澄的势力也已消灭。王的敌对者仇士良继起秉权,因而武宗时,李德裕能再度入相。武宗把国事专付于德裕,李宗闵、牛僧儒均被贬于远方。武宗死后,宦官马元贽等拥立宣宗。宣宗名忱,宪宗子,武宗叔父,他是以“皇太叔”的名义即位的。但武宗并非无子,由其子所以不得立者,可知当时内廷宦官之间必有争执。而翊戴武宗即与外朝李党有连的一派宦官,必是当时政争中的失败者。因此宣宗即位后,相位政权便从李党转给牛党,李德裕被贬为崖州(今海南海口琼山区东南)司户,后来死于贬所。

    综计两党的斗争,从宪宗到文宗朝,双方斗争虽烈而互有进退;武宗朝李党始终当国,宣宗时则牛党秉政。宣宗以后,唐室外朝便不再有剧烈的党争,那是因为宦官的派系间已不再生冲突,而不必与外朝的士大夫分别连结。士大夫的党派既失去各别的内援,其斗争也不得不归于消灭,因为他们本不过是宦官的从属而已。[参看陈演恪《隋唐政治史论述稿》“中篇、政治革命及党派分野”]

    四、唐帝国的灭亡

    (一)懿僖时代的寇乱

    唐自宪宗平定藩镇,已有复兴的气象。但唐室中央,内则宦官专权,外则朝士相争,整个朝廷忙于内讧,政决始终不能步入正轨。宪宗以后,武宗尚称有为,李德裕也颇有长处,因此政治一时甚有起色。但武宗在位仅六年,到宣宗立,德裕被贬,外廷大臣几乎无人才可言。宣宗为人多疑苛察,而致上下相率以诈,惟以粉饰太平为务。史书虽盛赞宣宗时代政治的修举,但无疑含有相当成分的虚美。因为宣宗晚年,国内已有乱象,他死后不久,寇乱即行爆发,这可充分证明宣宗时的政治基础并不稳固。

    宣宗死于大中十三年(859),太子漼继位,是为懿宗,时年二十七岁。懿宗在位十四年,他为人好佞恶直,滥用刑罚;并且笃信佛教,不惜削减军费,搜括民财来崇饰佛寺。由于政治苛虐,他即位后不久,南方便发生寇乱。唐自安史乱后,中央的财赋收入,大部仰给东南。但懿宗时,南方叛乱迭生,彻底破坏了这个地区的经济,中央政府的收入,因而大受影响,唐室政权也自此开始动摇。

    懿宗咸通元年(860),浙东人裘甫因为官府所虐,聚众作乱,连陷象山(今浙江象山县)、剡县(今浙江嵊州市),中原震动。同年,唐以王式讨平之。到九年(868),又有桂州(今广西桂林市)戍兵的叛乱。懿宗初年,南诏陷交趾,唐室在徐泗(今江苏、安徽二省北部地)募兵二千人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戍期三年。到咸通九年,桂州戍卒的戍期已满六年,屡求北归,中央不许。戍卒怒而生变,推粮料判官庞勋为首,自动北还。他们沿湘江至长江,然后顺流东下至浙西,复北上渡淮,攻陷彭城(今江苏徐州市),彭城附近的盗匪群来归附。次年,唐以康承训讨之,承训奏乞沙陀部众,以其酋长朱邪赤心率领,随军助战。沙陀为西突厥别种,宪宗元和初,与吐蕃交战失败,其酋长朱邪执宜率残部归唐,唐室把他们安置于盐州(今宁夏盐池县北),设阴山都督府以统之,以执宜为府兵马使。其后唐徙之于定襄神武川(今山西山阴县一带)。执宜死,子赤心继统其众,至是助讨庞勋。同年,唐军先取宿州(今安徽宿州市),继取彭城,庞勋逃走,为沙陀骑兵追及,还战而死,乱事乃平。此役沙陀功劳最大,唐室赐赤心姓李名国昌,并以他为大同节度使(宣宗时分河东置,辖今山西省北端及河北省西北部地)。

    咸通十四年(873),懿宗死,子俨立,是为僖宗,年仅十二岁。僖宗乾符二年(875),东南又发生大规模的变乱。当时浙西节度使赵隐的部将王郢等六十九人,立有战功,因嫌赏薄而叛,他们收众万人,攻陷苏州(今江苏苏州市)、常州(今江苏常州武进区)等地。又泛江入海,转掠两浙,南及福建。至四年(877),始为唐师讨平。但规模更大的王仙芝和黄巢的叛乱,又发生于北方。

    懿宗以来,关东地区连年水旱为灾,加以政治败坏,因而盗匪蜂起。僖宗乾符元年(874),濮州(今山东鄄城县北)人王仙芝,聚众起事于长垣(今河南长垣县西南)。次年,仙芝连陷曹(今山东菏泽市西北)、濮二州,继而流窜于河南淮南一带,声势益盛。五年(878),仙芝战死于黄梅(今湖北黄梅县西北),余众溃散。但另一支以黄巢为首的叛众,却正在迅速的扩大叛乱中。

    黄巢进军路线示意图。乾符二年(875),王仙芝在长垣起义,进占濮州,同时,黄巢也在冤句起义。两军合股后,在黄淮地区发展迅速,随后转战湖北、河南。乾符五年(878)初,王仙芝战死于湖北黄梅,余部北上至毫州与黄巢会合,公推黄巢统一指挥。于是年二月自毫州北上,下沂、濮,随即沿黄河西进进攻洛阳,失败后,转至淮南。在和州以西渡长江,下虔、吉、饶、信等州。八月,北攻宣州不利,于是经杭州趋越州,被唐军击败,遂转战福建,下福州。次年九月下广州,占领闽广地区。休整扩充后,于十月自桂州沿湘江北上,一日即克潭州。渡长江后,入江陵空城,在攻荆门时失利,立即放弃从荆襄北上的企图。返渡长江,攻鄂州不克,即沿江东进,下饶、信、歙、宣、杭等州后,准备伺机经江淮北上。广明元年(880)三月,朝廷以宿将高骈领诸道精锐在江淮布防,接连击败黄巢,义军退回信州。黄巢见势不利,一面以财货贿唐将领,一面向高骈请降,趁高骈疏忽之机,突然发起进攻,在信州大破唐军精锐,乘胜渡过江淮。此前,朝廷对黄巢军布防全集于汉水、淮河一线,义军既渡淮水,其势再不可当。十一月十七日迫降洛阳守敌,十二月初三下潼关,初五即入长安。僖宗逃入蜀中,唐廷再次流亡。

    黄巢,曹州人,家世业盐。他曾屡应进士科不中,因而蓄养亡命,图谋不轨。王仙芝攻陷曹、濮时,他举众响应。其后他与仙芝分道窜扰,仙芝败死时,他正攻毫州(今安徽毫州市),仙芝余众投奔他的甚多,因此势力大盛。继而他率众南下,攻夺江西诸州,转入浙东,剽掠福建,并南陷广州(今广东广州市)。乾符六年(879)夏,黄巢因部众遭遇瘟疾,复率众北还。自桂州(今广西桂林市)沿湘江而下,攻陷潭州(今湖南长沙市)。然后东向流窜于今湖北、江西、江苏诸省境。广明元年(880),黄巢北上,攻陷洛阳;接着突入潼关,进逼京师。这时宦官田令孜专权,闻讯奉帝逃往兴元(今陕西南郑县),其后又南避成都。黄巢入京师后,大肆屠掠,继而入宫即皇帝位,国号大齐。这时各地勤王之师赶到,于中和元年(881)克复长安。黄巢率众东走,途中探悉诸军号令不整,于是还师再陷长安。唐室无可如何,只得又借重沙陀兵。

    黄巢反击长安示意图。黄巢进入长安后,以为两京既下,唐王朝已被摧毁,天下可传檄而下,遂于长安称帝,设置百官。对入蜀的僖宗及各地藩镇均未采取进一步行动,唐残余势力得喘息之机。中和元年(881)四月,唐延在关中大集兵马:唐弘夫屯渭北,王处存屯渭桥,郑畋屯盩厔,拓跋思恭屯武功,由郑畋统一指挥,不断向长安进逼。黄巢见势,主动向东撤出长安,屯驻灞上。唐军见黄巢撤出,蜂拥而入长安,并四处抢掠,一片混乱。黄巢侦知唐后续各军离长安尚远,立即还师西返,从各门分道突入长安,唐军突遭打击,军人又挟带大量财物,行动不便,几被全歼于城内。黄巢重新控制长安及周边地区。

    李国昌(即朱邪赤心)于咸通十一年(870)改任振武节度使,其子克用,则统兵戍蔚州(今河北蔚县)。乾符五年(878),国昌父子因扩充地盘未遂,合兵叛唐,唐室讨之,国昌父子逃入达靼(属靺鞨种,时居阴山一带)。到黄巢陷长安,唐遣使赦克用之罪,并宠以官爵,命其入援。克用乃于中和二年(882)率沙陀兵一万七千人南下,会诸路援兵,进攻长安。克用入援前不久,黄巢部将朱温,以同州(今陕西大荔县)降唐,唐赐名全忠,其后唐室又以全忠为宣武节度使(辖今河南省东部、山东省西部、安徽省北部地;治汴州,今河南开封市)。次年,唐师克长安,黄巢东走,攻取蔡州(今河南汝南县),节度使秦宗权降。朱全忠的地盘陈州(今河南淮阳县),也为黄巢所围,贼势又盛。四年(884),李克用率兵赴援,解陈州之围,追击巢,大破之。黄巢逃入泰山,其甥林言斩之降唐。

    黄巢退出长安后行动示意图。自广明元年(880)黄巢入长安以来至中和三年(883)三月,态势颇有变故:唐廷启用善战的沙陀兵,义军重要将领朱温投敌,再加关中粮食断绝,形势已然不能支持。四月,唐军攻入长安,黄巢力战不胜,撤出关中,进入河南。五月,黄巢前锋下蔡州,转攻陈州,进至项城时,遇袭覆没。黄巢闻讯,全军进围陈州,屯兵城周,三百余日不能下。此时唐廷以朱温、周岌、李克用各部救陈州。朱温于鹿邑败义军,进占毫州,李克用在西华、太康亦连败义军。次年四月,李克用会同各路合攻义军,黄巢遂解围北撤,向汴州移动。五月,义军行至汴州以西、中车以北王满渡,李克用赶上,趁义军半渡击之,义军大败,余部往山东转移。李克用以精骑蹑踪紧追,在封丘又败义军。追至冤句时,追骑粮尽回返。然又有李师悦部追来,六月败义军于莱芜,黄巢仅与数骑逃入虎狼谷,为部将所杀。

    黄巢死后,秦宗权的势力日大,他遣将进寇荆襄,并曾一度攻陷东都,所至屠杀焚烧。当时关中及关东地区,因连年寇乱,残破不堪,竟至“极目千里,无复烟火”的境况。光启元年(885),僖宗自成都返跸,怕宗权为患,下诏招抚,但他悍戾益甚。直到昭宗初,宗权才为朱全忠所消灭。

    (二)藩镇的交兵

    流窜遍全国的黄巢之乱甫告平定,继之而起的,便是藩镇的交兵。唐朝中叶的藩镇,大都互相联合,以抗中央;至此,藩镇之间又因利害冲突而展开恶战,中央政府虽居中调停,却不能息止。这是因为唐朝中叶的中央政府,还有相当的力量,可以与藩镇对垒;至此则连藩镇对手方的资格都失去,只能作藩镇战争的旁观者。

    唐末藩镇的战祸,肇端于朱全忠李克用的交恶。李克用追击黄巢时,朱全忠款接之于汴州,克用因酒醉语侵全忠,全忠怀恨,夜间发兵围驿馆,克用发觉后逃出。当时克用任河东节度使,他逃回晋阳(今山西太原市)后,上表唐室,控告全忠。唐室不辨曲直,仅下诏和解。于是双方视如仇敌,待机而战,并各与其他藩镇联络,以增声势,因此危机日深。

    僖宗于光启元年(885)返跸后,仍信任宦官田令孜。令孜与河中节度使(大致辖今山西省西南部地;治蒲州,今山西永济县)王重荣交恶,重荣上表数令孜十罪。令孜联邠宁节度使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与重荣相抗,重荣则与李克用相结。同年,朱玫、李昌符出兵讨王重荣,李克用引兵救之,败二镇之众,进逼长安。次年春,田令孜挟僖宗幸宝鸡(今陕西宝鸡市)。朱玫、李昌符耻为令孜所用,转与克用等联合,追逼车驾,于是僖宗再幸兴元。二人于长安别奉襄王煴(肃宗玄孙)暂监军国事,以朱玫为宰相。既而二人发生裂痕,昌符暗中通表兴元,唐室乃乘机说王重荣讨朱玫,李克用也上表请讨长安的伪组织,以自湔洗,于是克用、重荣再度出兵西向。既而朱玫为部将王行瑜所杀,煴则为王重荣所杀。唐室以王行瑜为静难(原邠宁)节度使,以酬其功。三年(887),僖宗自兴元返长安,途经凤翔,李昌符与禁军发生冲突,起而叛乱,保据陇州(今陕西陇县)。同时河中军乱,王重荣为部下所杀,唐以其弟重盈代镇,而遣扈驾军将李茂贞讨伐昌符。昌符败死,茂贞代为凤翔节度使。文德元年(888)二月,僖宗始得回京。三月,僖宗死,宦官杨复恭拥僖宗弟寿王杰即位,更名晔,是为昭宗。而朱全忠、李克用也于这时展开恶战。

    文德元年初,河南尹(治洛阳)张全义袭河阳节度使(治河阳,今河南孟州市西)李罕之而并其地,罕之逃走,求救于李克用。这时克用雄踞河东,并有大同,势力甚强。他遣将助李罕之反攻河阳,朱全忠也遣兵援张全义,结果河东军败,河阳、洛阳皆入于全忠的势力范围。继而全忠击灭秦宗权,土地大扩,与克用的对立,乃更形尖锐化。这时宦官杨复恭擅权,与宰相张濬不协,李克用与复恭相结,朱全忠则与濬交往。大顺元年(890),朱全忠上表请伐李克用,张濬力加赞同。昭宗乃以濬统军讨克用,结果大败于赵城(今山西洪洞县赵城镇)。唐室不得已复以克用节度河东,并贬窜张濬。克用并乘机并吞昭义节度使辖区的泽(今山西晋城市)、潞(今山西长治市)二州,声威益振。不久,昭宗因恨杨复恭专擅,乃信用复恭假子李顺节以分其权。次年,诏复恭致仕,复恭逃往兴元,依其兄子山南西道节度使(辖今陕西省西南部及四川省北部地)杨守亮,既而起兵叛唐。唐以李茂贞、王行瑜讨之,复恭等兵败,奔阆州(今四川阆中市东)。其后复恭欲北投河东,为镇国节度使韩建所擒斩,克用在唐室中央的势力,因而大弱。

    杨复恭乱定后,李茂贞因求扩充地盘,未能如愿,乃上表责骂昭宗。景福二年(893),唐室遣军讨茂贞,茂贞与王行瑜合兵,大败唐师于兴平(今陕西兴平县)。继而茂贞等进逼京师,唐不得已以茂贞兼山南西道节度使,以行瑜兼太师。从此朝廷的动息,都得禀知二镇,宦官与外朝诸臣也往往依附二镇,以挟制朝廷。这时中央政府的地盘,仅剩一个首都,一出都门,便等于走入敌国。

    乾宁二年(895),河中节度使王重盈死,王重荣子珂与重盈子珙争夺继承权,王珂求援于李克用,王珙则厚结关中的李茂贞、王行瑜和韩建。克用请以珂继任,唐室应允。三镇不服,王行瑜乃遣军攻河中,自与李茂贞、韩建入京,擅杀宰相韦昭度、李溪,并谋废昭宗,幸李克用入援,始得无事。克用自河中进克邠州,王行瑜为部下所杀,唐室以克用为晋王,罢归其军。事变后,唐室建立殿后四军,选补数万人,使诸王统领。李茂贞认为唐室有意对付他,又于三年(896)领兵进逼京师,昭宗逃奔华州,往依韩建,但建暗中与茂贞相结。次年,韩建逼昭宗免除诸王兵权,于是宿卫尽撤,皇弟通王滋等十一人,都为建所杀。既而韩建闻李克用、朱全忠均将西迎车驾,甚为恐惧,乃于光化元年(898)送昭宗返京。昭宗所以能脱离韩建的掌握,与当时藩镇相互牵制的形势颇有关系。

    (三)中央政府的解体

    昭宗自华州返京后,总算稍为安定了三四年,但到光化三年(900),唐室中央又发生剧烈的政变。当时的宰相崔胤,素以朱全忠为外援,昭宗与他谋去宦官,因而外朝与宦官如同水火。僖宗以前,宦官是唐室的主宰,绝对控制着中央政府。但自僖宗起,因内乱频仍,皇帝屡次出亡,中央禁军的军力大损,宦官的凭藉渐失;加以藩镇的势力介入中央,宦官的势力乃大为削弱。是年,昭宗听崔胤的建议,杀掉专权的宦官宋道弼、景务修。既而宋等的党羽刘季述等谋乱,矫诏以太子裕监国而废昭宗。昭宗与皇后何氏被幽于东宫达两月之久。季述等畏惧朱全忠,不敢杀崔胤,仅免除其职务。胤致书朱全忠,请其入援,但全忠未能即时出兵,胤乃与神策军将孙德昭相结,谋使昭宗复位。天复元年(901),孙德昭联合一部分军将,迎昭宗及皇后复位,诛季述及其党二十余人。崔胤也恢复相位,较前更为专擅。

    刘季述等被诛后,宦官用事者仍然不绝,其主脑人物为韩全诲等。他们对崔胤甚为敬畏,事无大小都禀命而行,但崔胤以宦官终为腋肘之患,想把他们完全消灭,因而与朱全忠相结益深。他建议昭宗尽诛宦官,并秘密准备一切,以待时机。事为宦官探知,乃联李茂贞以图抵制。崔胤密致朱全忠一信,称得昭宗密诏,命他以兵迎车驾,全忠果率兵自汴州西向。宦官听兑全忠将至,便劫昭宗往凤翔,依李茂贞,崔胤则留居京师,朝臣亦多未从行。朱全忠大军进至华州,韩建出降,朱军于是顺利进入长安,西指凤翔。天复二年(902),朱军加紧围攻凤翔,茂贞无以取胜,乃于次年杀宦官韩全诲等七十二人,与朱全忠和解,既而全忠又捕诛九十人。昭宗返京师,仍以崔胤为相。崔朱二人又奏罢宦官的一切职务,再杀大小宦官三百余人,并命令全国藩镇,将监军的宦官就地正法。于是内外宦官屠杀殆尽,皇帝宣传诏命,以宫人担任。唐室并封朱全忠为梁王,全忠乃还军镇汴。

    这时朱全忠的势力,远较李克用为大,他的性情也远较克用为狡狯。他密结中央政府的士大夫,致使唐室始终不敢亲任克用。同时他乘克用与关中藩镇对抗的机会,一意扩充地盘。在他统兵入关之前,业已威服河北诸镇,并于天复元年(901)并吞河中节度使王珂的辖地。三年(903),又攻取黄河以南的重镇淄青。此外,关中地区除李茂贞远处凤翔外,其余地区也大致是朱全忠的势力范围。李克用的军力虽强,但形势甚为孤立。他的东、西、南三面,都是朱全忠的势力,而北面又受契丹的威胁,可以说是四面受敌。所以就当时的形势看,李克用显然处于劣势,因此朱全忠遂有觊觎唐室政权的野心。崔胤发觉朱全忠对唐室有不利的企图,乃又密置兵备,以防万一。事为全忠得知,遂先发制人,于天祐元年(904),密表崔胤专权乱国,昭宗不得已免崔胤职,全忠乃将胤杀掉。同年,朱全忠迁昭宗于洛阳,并将昭宗的侍从皆换为己党,至此昭宗又落入军阀的掌握。

    昭宗至洛阳后,李茂贞等各举兵讨朱全忠,均以兴复为辞。全忠出师西讨,以昭宗有英气,恐于中途生变,因而想立幼君以谋禅代。于是派人弑昭宗,废太子裕而立昭宗的另一儿子辉王祚,更名曰祝,是为哀帝,年仅十三岁。哀帝即位后,以昭宗何后为太后。天祐二年(905)二月,朱全忠又杀裕及昭宗诸子八人。全忠的幕僚李振,因曾屡举进士不中,深恨以科第或门阀进身的士大夫,至此乃劝全忠诛除有声望的朝士。同年六月,全忠杀朝臣裴枢、独孤损等三十余人,遭贬逐的为数更多,外朝的士大夫阶级,至此也步了宦官的后尘,归于消灭。此后唐室中央政权,便直接操在朱全忠以及他的部将和幕僚手中。十二月,朱全忠又把何太后杀掉,仅剩一个哀帝是皇室的孑遗。四年(907),哀帝下诏“禅位”于朱全忠,唐室乃正式灭亡。哀帝被废为济阴王,迁居曹州,于次年被害。

    朱温篡唐后,改国号曰梁,并改元开平,定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是为梁太祖。梁虽然推翻唐室,却无法取代它的共主地位,更谈不到恢复盛唐时代的功业与荣誉。梁的中央政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藩镇型政府,除了军队,并未具有一个中央政府所必要的其他条件。换句话说,它只是一个割据中原的藩镇。这种割据性的政府,自然无法来收拾唐末那种率土分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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