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治天花
“师父，我去！”其它人没反应过来，陈越白就率先举了手，并拿了个小瓷杯，一马当先的道，“师父，我去去就来！”
他跑去外头，让牛倌儿牵好病牛。
陈越白蹲到牛腹挤牛的乳部。
因染了牛痘，牛的乳部红肿不堪，长着密密麻麻的疱疹，一些已经化脓，溢出了液汁来，普通人见了恐怕要头皮发麻，陈越白看了，却是满心雀跃。
他一点不嫌弃脏恶，捏着牛乳子，开始挤着上头的脓液。
其它的医官也围了过来，帮他拿瓷瓶，他一个个的挤破感染之处，液体都滴进了瓷杯里，可怜的病牛，疼得哞哞叫。
牛倌儿生怕牛儿发脾气。
赶紧的给它喂吃的，还有一块宫侍送他的盐砖，牛儿舔食着盐砖，这才乖乖任由人挤它的牛乳子。
陈越白挤了脓液，送到了屋里去。
李大人便拿起那已消毒的刀，对张贵君道，“贵君，下官要失礼了。”
张贵君有气无力的笑，“我已是半脚踏进棺材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李大人尽管使刀便是，不用顾忌……”
小宫人去掀起他的袖子。
李大人用刀子在胳膊的皮肤上，轻轻划下浅浅的十字刀口，小心的取了陈越白杯里的脓液，往贵君的十字伤口涂沫。
一群医官瞪大眼看着，心都怦怦直跳，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了，只等着太医令下令，他们也想抢着实验。
李大人做完，又道，“这些宫人也感染了，你们各自挑人，与他们接种。”
他说完，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一众医官开始找工具，消毒后，给男女宫侍们，挨个的接种牛痘，陈越白用酒清洗手，干净后，也去帮忙了。
李大人对张贵君道，“接种后，两三天内可能有低烧反应。下官会随时过来看诊。”
他前去将窗户打开，“要注意保持通风。”
张贵君眼里，终于有了点生的期待。
他摸摸脸上，长满了疱子，很想问，会不会留下疤痕？
就像那些染了天花，但幸运的活下来的人，最后都成了麻子脸，他身为贵君，若是变成麻子脸，那真是……
他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李大人从屋里出来，看见陈越白拉着个宫侍，正在给他接种。
李大人语气无奈，“让你不要往前冲，怎的又忘了？现在成效还没出来，一切还未所知，你要感染上了，让我如何向皇后交待。”
陈越白认真处理，一边回，“师父，越白就算真死在治人路上，也是心甘情愿死得其所，兄长不理解，但师父一定理解，若叫我看着病人痛苦，却无法相助，越白才心中有愧，难以自处。”
他带着看透生死的超然。
选择从医这条道，本身就充满危险，他一早就知道的，所以并不害怕。以身殉道，乃是圣贤的追求，他不敢自比圣人，但也努力向圣人看齐。
“就是因为你有这片救世扶伤的诚心，自身安危才更重要。”徒弟的话，让李大人心也跟着一软，语气也更加严厉，“下次再这样，为师便不带你出诊了。”
“徒儿知道了。”陈越白站了起来，那原本雾蒙蒙，总显得呆气的漆黑眼睛，在说到喜爱的事业时，变得熠熠发光。
李大人这才缓了脸色，又去给其它宫人接种，一众医官忙大半天，终于从弦月宫离开，大门再次又关上了。
回去的路上，陈越白忍不住道，“师父，那献上秘方的隐世高人，既能治天花，是不是也能治别的疑难杂症？要是能见见他就好了。”
李大人听他这一说，也是颇为遗憾，他叹息道，“可既是隐世之人，恐怕不易相见……”
陈越白心想，只要够诚心，一定能相见。
世上有这等神医，他必须要去拜对方为师！
是的，陈越白不止有一个师父，京里有名的名医，都是他的师父。一开始，师父们当然对他这种乱拜师父的行为不满，毕竟这不符合传统。
但后来，被他诚心所感。
最终都认下了他这徒弟，一来他的确有天赋，二来嘛，实在是陈家的钞能力太强了，每个师父都收到了一万两银的学费呢。
李大人看他这表情，心知他又想要拜师了。
这个孩子聪慧，且有着常人没有的意志力，一个贵公子经常上山采药，不怕苦累不怕脏，并且为人谦虚，不耻下问。
若那隐世高人，真能成他师父，也是病者之福啊。
陈越白与师父，和其它医官们辞别，提着小药箱去往坤宫，准备向兄长辞别。
他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还是农家底层人才会穿的短打，比着普通人穿着还要朴素，但没人敢轻视他，一见了他，都面露恭敬。
坤宫的小宫人老远迎上来，“小国舅来了？可是要见皇后？殿下这会儿正和七皇子在西厢边说话呢……”
他殷勤的想要帮他拎药箱。
陈越白赶紧的抱怀里，小宫人捂着嘴笑，在前边带路，绕过了几道曲折长廊，才在一处莲池边儿，见到了亭中两人。
小宫人上前禀报。
陈皇后扭头看来。
见他一身短打灰衣，眉头拧起来，“看看，这穿的都什么？像什么样！好好的贵公子不当，偏偏老爱打扮得像个农夫似的！哪像个待嫁的少年郎，今天还好，没拿着他那破药锄，不然，本宫非得给他扔进池子里不可！”
陈皇后身边坐了个素白锦袍的少年，十五六岁样子，模样端庄秀雅，如同一朵迎风舒展的白牡丹，通身一股矜贵气韵。
他见到陈越白也笑了。
满眼都是春风明月般的温柔。
他捧着书，轻声道，“小叔叔医者仁心，乃是大善。”
陈皇后看了眼叶惊鸿，还好，他不像陈越白。他这小儿子，如今也16岁了，比他亲弟弟陈越白大一岁呢，气质却南辕北辙。
他越看越满意，“他要是向你学学就好了。”
“父后，小叔叔这样就挺好，你何苦非想要改变他。”叶惊鸿觉得小叔叔多自在啊，每天在外采药救人，研习医术。不像他，想要出一次宫都不容易，他是尊贵的皇子，一言一行，都必须符合礼仪规范。
“好什么好，你可别跟他学！”陈皇后看着亲弟弟，眼里浮起愁绪。
弟弟如花的年纪，却不好好打扮，整日在山上，要么就在药圃里，反正基本不与女人接触，他真怕弟弟以后没女人肯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