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7）
简初错开视线，对上前台小姑娘惊惧的眼神，微微歪了歪头。
“警官！我、我先走了！”小姑娘一抖，丝毫不敢跟简初对视，匆匆忙忙转头就跑，还被走廊中央有些翘起的地板绊了一下。
简初：“……”
怎么回事儿，她看起来这么吓人么？
“方便进去聊嘛？”
在他身后，一个长着圆圆脸的女警官笑眯眯地探出头，跟不怒自威的余乐形成鲜明对比，“我叫方何欣，这是我的证件。”
长久的历史经验证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是很有用的。
简初点了点头，正要让他们进来，却听见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个住客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空着手，看起来似乎要出门。
在三人的注视下，年轻人硬着头皮，努力目不斜视地经过，但他偷偷扫来的余光还是告诉所有人，他是来看热闹的。
“做什么呢？”
余乐面无表情开口，给年轻人吓了一激灵，他赶紧立正，装模作样地拍了下脑门。
“啊！我忘记拿房卡了！”
他迅速转过身，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嘀”的一声，扫开房门，再也没有出来。
余乐冷笑一声，开口道：“待会去那边也问问。”
简初：“……”
希望那小伙待会被敲开房门的时候，还能有如此的活力。
“请进来吧。”
小小插曲过后，几人终于进入房间，简初随手掩上了房门，并没有关严实，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透着光的门缝，不过没人提出什么意见。
房间内空间不大，三个人戳在那儿，立马就显得逼仄起来。
“你不要紧张，就是跟你了解一点事情。”余乐朝她点了点头，开口道，“听说你刚刚从外面回来，今天你都去了哪些地方？”
看起来对方很想温和地开展工作，但一开口就是直入主题。很明显他们已经查过自己的底，并且也丝毫不介意她意识到这件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她意识到自己被调查过，还有一点威慑的作用。
简初眨眨眼，眸子里带着象牙塔中特有的清澈：“我到处转了转，逛逛街什么的。”
“可惜我手里没什么钱，不然多少要买点东西。”她露出诚恳的、有些遗憾的表情，“我没有收入来源，大多数东西只能在学校花积分买。”
她说的是联邦军校的校内积分，日常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用它来兑换，属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通用货币。
“温和”的聊天快速过掉，余乐终于切入正题。
“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他展开一张照片，上面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憨厚，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浑浊。
简初眼前闪过他满脸血的画面，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后背一凉，感受到暗处有人在窥视。
不是来自第四人的实质的视线，而是……
小触手“嗖”得一下蹿了出来，在空中拧成麻花，对着方何欣愤怒地指指点点。
对方的眼里有着深不可见的漩涡，似乎不小心就会让人陷进去，小触手终于收回自己骂街的姿势，转而擀平，摊成一张薄薄的光饼，竖在双方中间。
简初透过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楚河汉界，跟方何欣对视了一眼。
她眼神微微向左偏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啊，这不是前台那个人吗，他出什么事了？”
“你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余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
“最后一次……应该是今天上午吧，可能十点还是十一点，反正是比较晚了，我出门的时候他就坐在前台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简初做出思考的样子。
“详细描述一下，他在什么位置，是什么状态，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余乐开口道。
“啊？好的……”简初乖乖点头，“我下来的时候他就坐在前台后面，低着头好像在玩终端？不过手上的东西我没看清，我就是经过顺便瞥了一眼，唔，我印象里周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余乐低头默默记录，见她说完沉默下来，又抬起头：“就这些？”
“啊，还有什么吗？”简初表情迷惑，接着压抑不住好奇心，放低了声音犹豫开口，“那个……他是不是犯事了？”
“是我们问你，不是让你反问。”
“哦，好吧。”
简初扁扁嘴，不再多话，心底的小人已经翘起二郎腿。
果然，他们对异空间里的具体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否则不可能如此友好地和她交流。
她刚刚上楼的时候就发现，在异空间里被自己掰下的栏杆、撞碎的玻璃，全部都完好无损，因此可以推断，这场战斗最后留下的只有两具尸体，其外所有的痕迹都随着空间崩解消失了。
简初看着对面两人，她现在对方何欣的异能很好奇，看起来是测谎，但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来判断，而现在被小触手影响了的话，她又会看到什么呢？
“谢谢配合，最近请保持联络通畅，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的。”
“好的。”
结束比简初想象的快很多，不过仔细想想，一来他们没有掌握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二来他们似乎对方何欣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
两人坐上车，余乐将车辆开动起来才开口说话。
“怎么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坐在一旁的方何欣闭上眼，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异能消耗还是太大了。
她摇摇头，开口道：“没有问题。”
但许久没有等到回应，方何欣转头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回头把数据整理一下，给特战中心发过去。”
“我还不知道你，别想太多，我测谎小达人你还信不过？联邦学院那边的材料你也看了，她确实没有异能。”方何欣无奈地开口。
她太了解余乐了，这人心思重，责任心太强，虽然对于工作来说这是好事，但是常常会给自己带来负担。
“我知道，别担心，回去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
送走两人之后，简初再次百无聊赖地翻起终端，只能说这个世界的信息量过于爆炸，她要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
人口爆炸不说，八卦新闻小道消息遍地都是，非常适合吃瓜，简初从这些众说纷纭似真似假的传言里，了解到不少关于异常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里，有关异常的历史并不算短，从简初能够查到的记录里，最早已经是八十年前的新闻了，而实际上只会比这更久远。
但之前的所有信息都是关于异能者的，跟庞大的人口基数相比，异能者数量并不算多，但他们在这个世界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不过大多数异能者都由官方登记在册，确保普通人的安全。
刚刚经历了异常的简初撇撇嘴，对这条假新闻嗤之以鼻。
都说了是异能，哪有那么容易管控，不过以联邦现在的社会秩序来看，已经算管得很不错了。
书本上会有一些已故异能者的事迹，此外没什么详细的内容，大多是人们的激情讨论，一些异能者的能力很鸡肋，比如能够变出矿泉水，但一天只有一杯都不够自己喝的；再比如有连续72小时不需要睡眠，但代价是使用后沉睡24小时，很适合用来做牛马。
简初仿佛进了瓜田的猹，在里面大开眼界。
而关于异种的信息就要少得多，最早的报道是在三年前，不知道是信息被管控了，还是异种确实比较罕见，再加上有专门的人员处理，人们对此并不太热情。
星际联邦漫长的历史里，出现的奇怪东西太多了，宇宙中的威胁要比异种离奇得多，也可怕得多。
直到眼睛酸胀，简初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揉揉眼睛，一看已经到半夜，便打算休息了，但正当此刻，终端上突然跳出一则日程提醒。
[今日行程：前往少年救助中心。]
“噔噔噔！”
系统的音乐声紧随其后。
“这是孤单的灵魂成长的地方，你曾经在这里收到了诸多照顾，因此成为了如今的你。你对此心怀感恩，每年都会回来拜访，以求得内心的平静，但不知为何，现在你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详的违和。”
“触发任务：调查南芒区少年救助中心的秘密。”
“重要说明：本任务为前置任务，满足条件可触发后续任务，任务失败将进行随机惩罚。”
简初：“……”
不，她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违和，她只是一个有感恩之心的小女孩。
果然老师的话没错，年纪大了，熬夜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
第二天中午，简初睁着困顿的双眼，背着包下了楼，前台的小姑娘看她不打算续房，不禁松了一口气，仿佛送走了什么瘟神。
瘟神打了个哈欠，她预约的小车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车上并没有司机，看起来是无人驾驶。
昨夜浏览了不少信息，简初对这里复杂的交通情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半睁着眼，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中，有两辆造型别致的车惊险地交错而过，懒懒地又打了个哈欠。
南芒区少年救助中心，也就是简初从十二岁开始一直生活到成年的地方，按照联邦规定十六岁成年，而她因为被军校录取，因此直接无缝对接。
联邦军校的假期是很少的，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继续学习，而她每年都会回来拜访，可见确实在这里过得很不错。
小车驾驶速度几乎保持在二百以上，简初刚下车站稳，身后的车门就砰得关上，卷起一阵风，搅乱她的头发糊了一脸。
简初默默重新扎上脑后的小揪揪，背着包走向了不远处的救助中心。
金灿灿的门牌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绝佳的地理位置，周边非常安静，铁制的栅栏大门正紧紧关着，里面也看不见人影。
“谁啊！”一旁的小房子里钻出来一个人，胡子拉碴，不过一身衣服穿的倒是板正，简初瞥了眼他胸前的铭牌，上面写着有些模糊的“徐志刚”三个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来人瞧见简初，愣了愣，又露出笑容：“小简来啦，快进来，我跟小徐打个电话。”
简初端着微笑，看他忙着打电话，跟那头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大意是简初来了，让她直接进去了。
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直接进去”，但这两人语气亲昵，还是同一个姓，关系绝对不同寻常。
“进去吧，你徐姨在办公室等你，好久没见可想你了，本来昨天还说你不来了呢……”
他笑了笑，摆摆手送她进去了。
简初朝他道别，顺着门口的鹅卵石小路一直往里走，直到接近了前方的大楼，才听见人声，她逆着阳光抬起头，看见窗户后面有人好奇地往外看。
楼里冷气十足，简初适应了两秒，根据一楼的标志前往最上层的总负责人办公室，办公室门口挂着门牌，上面写着两行字。
“中心总负责人，徐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