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泼天的富贵你得接
铁男从双手交叉着掩护脑袋的缝隙中，打探着余有时的状态。
见他正摊在一侧沙发上喘着粗气，铁男慢慢爬起坐在了地上。
早晨还留有他呕吐物的地面，这会依旧散发着些许的恶臭。铁男向一旁挪了挪屁股，“开看点，这是早晚的事，你……操！……你有完没完！”
铁男说到一半就被余有时一脚踹倒在地上，而后飞快爬起指着余有时怒道，“像个男人行嘛，是男人就得搞钱，搞事业。你回村去干嘛？去种田养猪？”
“我还真是打算回去种田养猪，当然顺便写小说。”
“拉倒吧你，时代变了，如今的风口是自媒体。养猪，村里的猪飞不起来的，只有在这里，猪才能飞起来。”
说完他突然面色一变，一阵诡异的表情，似乎在寻找某种状态，余有时麻木不仁地静静等他发挥，而后听到他憋出了一阵：“桀桀桀……”
余有时更加麻木了。
为什么爆火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奇葩。
余有时心中无力回响着：这个千里迢迢送惊吓的傻逼，不对，奇葩，才应该被全国网友看到。
“你给兄弟说实话，你的内心有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和蠢蠢欲动。这个机会确实难寻，说不定咱一笔就赚的盆满钵满。”
余有时没有回话，还没从内心的麻木之中转醒过来。
不过说完全不心动，那当然是骗人的。谁又能真的和钱过不去呢，但是，脸呢？
他心中咆哮道：我余有时，就可以不要脸了吗？
铁男依旧持续输出着。
“能被全国这么多人关注到，说不定就已经你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你他……”余有时已经骂不出来了。
“咱再说句实话，你开直播，大伙虽然也是看乐子，吃瓜来的。但多多少少心中也是对你有一点点的敬佩的，纯情之人不可嘲笑。你和那些卖惨装傻的不一样，要有信心。”
铁男在我面前举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点点距离，“虽然可能只是这么一点点。”
然后他好像又觉得不合适，大拇指与食指也放下了，将一根中指竖在了余有时眼前，“也可能是这么一点点。”
林筱发来的沉默似乎还在持续之中，余有时在靠在沙发上，神情迟钝，目光涣散。
一想到短短半天，就有身边之人看到了那个视频，余有时心中已经彻底绝望。
自己想要重新来过，却被这傻逼铁男追上来，狠狠烙上了耻辱之印。
自己该怎么带着这份耻辱江山再起呢？
互联网会有记忆吗？
没有吧？
又好像有吧……
眼前的寸头铁男，真乃天降神人。
只是为什么他没去制裁捞女，反而制裁了自己，这是余有时怎么也想不通的。
铁男见余有时一副已经疲软，油盐不进的样子。
随后开口，祭出了他的杀手锏。只见他走到窗边，阳光将他身子描上金边，显得高大了些许，那颗寸头也格外的亮眼。
“做一个小丑，和做一个有钱赚的小丑，你自己选吧。”他微微侧过身子，将脸转了过来，逆着光余有时瞧不清楚，只听一阵低沉的声音从窗边身影传来。
“难道你就没想过，当你发了之后，她看到说不定会回来后悔着哭求吗？”
余有时沉默，但场边铁男没有沉默，“桀桀桀桀……”
余有时沉默，余有时麻木，余有时无力。
窗边之人不是人。
余有时感到有时候一个人上网真的挺无助。
花花绿绿的世界，就这么把一个本该大好年华的青年，改造成了这副模样。
余有时叹气，但又想到铁男本是舔狗，还算不上大好青年。
叹气归叹气，自己又将被这股火爆的浪潮推向哪去呢？
昨夜是一个分水岭，余有时再一次感觉出来。
在此之前他只想着好好上班，然后好好对待捞女，无怨无悔，一心奉献。
但今天开始，他的心境突然平和了许多，虽然受到了极端因素的持续干扰，但余有时依旧认为自己已经克制的很好。
也是从今天开始，余有时开始更多的思考，更多的思考有关自己的来去：抽象的铁男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这真的是后时代的进化方向吗？
在余有时心中，铁男远在毕加索之上，又远在狗之下。（当然这是两个维度的比较，千万不要将毕加索和修狗相比。大师高超，令人敬仰，修狗可爱，让人喜欢。而铁男……）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将去往何处？
……
桀桀的笑声结束了，“卧槽，虫子……你这……妈……呸呸！”
一只小虫子飞了进来，刚好落入了桀桀大笑，喉咙朝天的铁男嘴中。
铁男捏着嗓子，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没了他的遮挡，屋里又亮了几分。
余有时终于舒畅了一点，悠悠说道，“四楼就是好呀，怕你没吃饱，这虫子也千里送温暖来了。”
片刻后，铁男铁青着脸从卫生间走出。
也不知那虫子是出来了，还是下去了。
他给自己接过一杯水，咕噜噜一气喝掉，而后转向余有时，“谈正事，谈正事。
咱俩现在都一个吊样，裤兜里毛都不剩，不挣钱能咋办。网络上大家都是图一乐，你自己也就当图一乐得了，开开心心，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等你成了大网红，我……不是，等你成了大网红，一堆人都会紧着你这香饽饽。”
余有时依旧很冷静，“你也别画啥大饼，一会库里南，一会大网红的。且不说有没有人看，我反正在镜头前要脸，我社死，不像你张口就来。那直播不需要效果，不需要内容啊！玩颤音的多了去，有几个真能成网红？”
铁男脸色一横，“不说长久，短钱还是能捞一点的。直播啥的，咱不是有时间，可以商量着来嘛。错过这几天，你后悔都没地。”
说完之后，铁男也是消停了下来，似乎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安静的小屋里，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沉思了片刻，余有时悠悠问道，“带啥货？”
铁男听后立马跳了起来，“芜湖起飞，货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
“你先别高兴，我还没答应。先问个清楚，我还得考虑考虑。”
“别啊，我直播间名字都想好了。”
“你先说啥货。”
“qq。”
“啥qq，微信的，说清楚。”
“qq用品，你懂的。”铁男朝余有时隐晦一笑，露出一副你懂的神色。
……沉默已经在小屋里生根发芽了，余有时感觉世界的秩序都紊乱了。
“其实也有洗护品，零食商家找我，但我觉得都不够，这个时刻只有qq才能配的上你。
你想啊，这直播效果简直拉满了。我要是网友，想都不敢想啊……”
余有时默不作声，去一边打开了房门，然后返身回来向着铁男走去。
拳头叕攥紧了。
“诶，别急啊，这泼天的富贵你得接住啊……”
铁男窜进了卧室，一边吼着，一边死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