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困虎岭
黎羽、小七与曹世昌三人走在落日森林中，一路风尘仆仆抵达了赵国的国境线。
跨入国境线之后，沿途的镇子多了起来。小七也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对路边的新奇事物兴趣盎然，无论是糖葫芦、桂花糖还是如意糕，她手上总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吃食。这无疑让他们的旅程放缓了不少。
但黎羽也不着急，听苏师兄说，困虎岭的妖虎传闻已经有好多年了，再加之最近失踪案频发，哪还有不开眼的人去困虎岭？本就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黎羽抱着早到早解决，晚到晚解决的心态，陪着小七四处闲逛。甚至他心里还有自己的打算，要是去晚了到时候这妖虎自行离开或者被什么其他人收拾了，岂不妙哉？
虽然黎羽心中希望能捡个便宜，但三人还是向着困虎岭的方向行进。刚到困虎岭附近，小七便嚷嚷着要上山和妖虎决一死斗，但黎羽却拉住了她，指向村庄里的一家客栈说道：“曹兄，天色已晚，我们先在客栈过夜，明日再上山吧。”
“好。”曹世昌点点头，这一路上他都是如此，对黎羽所说的都没什么异议。
黎羽选择留宿客栈有几个理由：首先，确实因为天色已晚，夜晚行动多有不便；其次，这个村子的存在本就让人感到奇怪，它紧邻困虎岭，村民们难道不害怕老虎或鬼魂的传闻吗？最后，客栈本身也颇为奇怪，客栈是为过往旅人而设，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旅人？这般经营，赚得到钱吗？
进入客栈前，黎羽注意到客栈的招牌——吉祥客栈，名字平常得很。
小二见来了人，立马迎了上前说道：“三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黎羽审视了一下客栈内的情况，客栈大厅竟是挤满了人，黎羽店小二说道：“我们需要三间房，并且再来些吃食。”
小二说道：“那三位客官楼上请，吃食会送到你们房间的。”
黎羽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在大厅吃。”说罢，三人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刚坐稳，小七便拉着黎羽的衣袖低声道：“鲤鱼师弟，这里好像有股怪味。”黎羽深吸了几口气，却未能嗅出小七所言的异味。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饭菜过来，黎羽塞给他一些碎银子，并借此问道：“小二，为何客栈里会有这么多书生？”
小二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满脸谄笑道：“客官，您有所不知，如今正值秋闱之季，这些书生都要去赵都赶考的，若您晚些时日到此，我们这小店说不好一位客人都没有。”
黎羽笑着接话：“你们这客栈还算是占了地利，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啊。”
小二叹了口气：“客官，咱家客栈是官道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早些年客栈生意好的很，但是自从困虎岭出了事，从我们这路过的人就越来越少，人们宁可绕路前行，也不从这里过。”
黎羽好奇地追问：“既然如此，那这些书生为何还要从这里走？”
小二道：“还不是因为消息闭塞？书生经年苦读圣贤书，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很多人都是来了客栈，方才知道困虎岭的事情。想要绕过困虎岭，就要走回头路，但书生们多半囊中羞涩，又怕耽误了秋闱，所以只得硬着头皮从此地经过。”
黎羽又问：“你刚才说出了事，是什么事？”
小二摇摇头：“只是失踪。但不瞒客官说，小店晚上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岭里有虎啸之声，所以很多人说山上有一头吃人的猛虎。”
黎羽感慨道：“那还当真吓人。”
小二也劝道：“谁说不是呢，好些书生都不敢轻易过岭，已在这里住了两三日，等人多时才敢结伴而行。”
就在此时，一位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插入他们的谈话：“这位公子，我见您衣着也不像是贫苦之辈，若非急事，还是绕道为妙，毕竟安全第一。”
黎羽好奇地问：“姑娘，你是？”
这女子莞尔而笑道：“我是客栈的老板。这里的人，都叫我扈三娘。”
黎羽有些吃惊，他不明白，为何如此美貌的女子会有这么一个有些土的名字，但黎羽并未将如此没有礼貌的事情问出口，而是问道：“老板娘为何这般做生意，还劝人离开？”
扈三娘却不以为意，挥手笑答：“无论是去困虎岭还是绕路而行，对公子来说都要在客栈里住上一夜，我赚了公子的钱，又怎好让公子在困虎岭里丢了性命？还不如让我做些好事，积些德行。”
这时，客栈的门被推开，一个白胡子老道士踏入门内，他的发髻高束，身着一袭长袖道袍，手持一面幢旗，上书“求签问卜”四个大字，大字旁写着几个小字：五文一次。
小二见来人，立刻迎上前恭敬地问道：“这位仙师，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老道士摆了摆手，谦逊地回答：“什么仙师，老道不过是一介江湖术士，途经此地，想歇息一夜罢了。”老道士捋了捋胡子又说道：“小二，可否上壶酒？”
小二点头答应：“当然可以。”他环顾了一圈大厅，见没有空位，便说道：“不过老先生，大厅已无座位，待会儿我直接将酒送到房间里，你看可好？”
老道士却显出不愿意的神情：“老道我更喜欢热闹一些，还是想在这大厅里吃酒。不知能否劳烦小二，询问一下，是否有人愿意与老道共桌？”
小二显得有些为难，他不认为有人愿意共桌，对打扰其他食客用餐的事情，还是有些打怵的。就在这时，黎羽开口道：“老先生，您可否愿意与我们仨挤一挤？”
老道士一听此言，立刻欣然同意，并坐到了黎羽他们的桌旁，笑着说道：“老夫名天通道人，今日能遇见如此宽厚的公子，真是三生有幸。你看，虽然其他人听到了老夫拼桌的请求，却都装作未闻。”
小七好奇地插话：“天通道人？这名字听起来颇为厉害呢。”
天通道人笑着解释：“老夫在卜算一道上有所小成，但怎么说也担不起‘天通’二字。可师父就给了老夫这么个名字，虽然没这个能力，但也不能违背师命，自行更改。”
黎羽谦虚地说道：“我们三人也坐不满一桌，空着也是空着，老先生不必如此，只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而已。”
书生梁侯在听到黎羽的话，转过身来赞叹道：“好一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公子当真博学。”随后，书生自我介绍道：“在下梁侯，公子学识如此渊博，想来也是去往秋闱应试的学子。”
黎羽与小七对视一眼，缓缓回答：“非也，我并非书生，而是家中出了变故，打算与舍妹一起去赵都投靠亲戚。”黎羽将手摆向曹文昌，“而这位是我途中结识的朋友，曹世昌，恰巧他也去赵都，便搭伴而行。”
小七听了这话，不善的盯着黎羽，似在表达：她是师姐，理应是姐姐。
梁侯突然意识到可能触及了黎羽的伤心事，急忙道歉：“哎呀，瞧我这嘴，提起了伤心事，我自罚一杯。”说罢将酒杯送到嘴里。
黎羽轻轻摇头，安抚道：“梁兄何必自责，无论你提与不提，事情都已然发生。”
天通道人赞叹地插话：“年纪轻轻，竟能如此看透世事，真乃妙人啊。”
黎羽转而问道：“梁兄一看便是文采卓然之辈，定是前往赵都求取功名。那老先生您呢？您呢？我刚刚听小二说，困虎岭里很可能有老虎出没，颇为危险，老先生或许还是避开为妙。”
天通道人不以为然地笑道：“公子，困虎岭里有老虎，这不是应该的吗？老道年岁已大，皮肉肯定不好吃，老虎捡了，也不会来找我。”
小七插嘴道：“老先生说得对，困虎岭没了虎，反而不正常。”
扈三娘见这几人并不将老虎放在眼里，怕这几人一时兴起独自过岭，于是吓唬道：“几位客官，困虎岭可不仅仅是老虎那么简单，坊间还有传言，说这岭中，闹鬼。”
梁侯闻言，动作一顿，哈哈一笑道：“老板娘，你说这闹鬼，也不知道闹的是什么鬼？”
扈三娘神秘兮兮地说道：“这鬼，据说和老虎还有些关系。”
梁侯更是满不在乎道：“鬼与老虎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老虎死后，吃的人不够，内心不甘成了鬼？”
扈三娘摇摇头道：“那自然不是，你们可听过为虎作伥？”
梁侯是读书人，自认听过这句成语，他说道：“为虎作伥，不就是形容帮坏人做事吗？”
天通道人抚须沉思，缓缓道：“成语确实是这个意思，但你没解释：伥。伥是指伥鬼，据说被老虎吞噬的人的灵魂，会依附在老虎身上，成为老虎的仆人，也就是伥鬼。伥鬼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诱导旁人成为老虎的食物，这就是为虎作伥的故事。”
扈三娘赞叹道：“哎，你这老道士知道的还真不少。”
天通道人轻声笑道：“活得久了，自然什么事都听过一些。”
黎羽想起藏书阁书籍的中所见。老道士说道没错。世间确实有伥鬼的存在，但只有妖兽方才有拘人灵魂的能力。老虎能拘灵为伥，便说明它已经已经修炼出灵气，成了妖兽。
梁侯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老道都说了，伥鬼会装作人类模样，诱导旁人落入虎口。只要明日我们五人一同过岭，见了旁人完全不理会，伥鬼又能奈我何啊？”他语气中满是豪迈与不屑。
扈三娘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众人的脖颈冷汗直流：“或许你们五人之中，现在就混进了一个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