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上门讨债
院子里站着两个满脸阴沉的男子，见到叶氏走出来，便开门见山地说：“许老三家的？”
桃儿伸手拉住许杏儿的衣角，却抿着嘴不说话。
“那倒也是。”叶氏听了直皱眉头，自然还是女儿的身子要紧，她继续在炕琴里翻看，又抽出件自己的衣裳说，“要不，把我这件衣裳给你改改穿？我手下麻利些，晌午前应该能改好。”
“娘，还是你有法子！”许杏儿高兴地接过坛子，舀了水开始刷洗。
叶氏把两个小的哄睡了一扭头，见许杏儿的脸颊又是涨红的，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又起来了，忙拧了个井水帕子，搭在许杏儿的额头上，然后下地又按照山子教的法子，弄了一碗热红糖葱白酒水，把许杏儿叫起来灌下去，又把她塞回被窝里发汗。
许杏儿一看就无语了，昨天自个儿还笑过许英子，难不成这会儿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还是说这样的穿法是乡下没钱人家的通常做法？
叶氏闻言瞪眼道：“又要出门？昨晚还发烧呢，这会儿还要领出去，这病还要不要好了？”
叶氏应了一声，扯了扯刚才压皱了的衣裳，这才起身出去问：“谁啊？”
“这个太……要不去村里找人借一身儿？”叶氏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衣裳，想要挑剔，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说，“算了，咱家就这样的情况，也没必要出去打肿脸充胖子。”
许杏儿把坛子洗净，搁在锅中的热水里烫了一圈，希望能把上面的细菌什么的都烫死，拿出来晾干之后，把剁好的辣酱灌进去，盖好盖碗，点了蜡烛把盖碗和坛子之间的缝隙封死，小心翼翼地抱着放在灶间后面阴凉通风的地方。
叶氏知道女儿爱干净，见她这样，便出去烧了壶热水，拧了帕子给她略擦拭了一下身子，又给她换上干净的里衣，这才抹了把汗。
叶氏大喘了几口气，抬手抚着胸口，这次生栗子似乎真的伤到了身子，以前两次坐月子都没这次这么辛苦，做点什么事就觉得心慌气短的，稍微有点情绪波动，胸口也会闷得发疼，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会儿见叶氏笑盈盈地站在面前，不由得鼻子根儿发酸，擦干净额头后，就直接拱进叶氏的怀里。
“我昨个儿让娘担心了。”许杏儿继续在叶氏怀里蹭着，忽然想起刚才困扰自己的问题，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问，“娘，我剁好的辣酱，不知道该怎么封起来，得封一个月才能吃呢。”
这边都收拾利索了，再回头看看萝卜干，已经泡得软了，她把盆里的水倒出去，撒了一把盐到盆里，开始用力揉搓，直到把盐都揉烊了，放在旁边腌了一个多时辰，把腌出来的汤控出去，加上刚才磨好的五香面，再揉搓均匀，最后又少剁了些辣椒拌进去，也装在一个干净的坛子里，封好坛口放起来。
“赶紧进屋去吧，别在这儿裹乱了。”许杏儿也探头在桃儿脸上啃了一口，去房梁下的篮子里翻出去年冬晒的萝卜干，放在温水里泡上，然后回头开始刮菜板，把刚才剁辣椒和剁蒜的汤汁刮出来。
桃儿一直被叶氏拘在屋里，怕她出来碰到辣椒之类的，这会儿见许杏儿把坛子抱出去了，她才从里屋探头出来，左看右看地问：“姐，你做啥好吃的了？”
“是，你们找我男人有什么事么？”叶氏看着这两个男人有点害怕，伸手把桃儿揽到自己身后。
桃儿闻言微微嘟起嘴，眨巴着眼睛看着许杏儿问：“大姐，你今天赶集遇到啥好玩的东西不？”
叶氏从屋里出来准备做饭，见灶间已经收拾干净了，奇怪地问：“你折腾了半天，都做了什么？”
“啊？”许老三挠挠后脑勺，扭头看看许杏儿，有些纠结地对叶氏道，“吴家老三昨个儿说要收杏儿做徒弟，这事儿是咱们占便宜，可不能还这么抻着，对人也不尊重不是？”
“娘要长命百岁的。”许杏儿的声音莫名地低沉下去，之前发烧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间做了许多的梦，好像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以前，虽然吃穿不愁了，但是又成了没娘的孩子。
“都放起来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吃呢！”许杏儿重新打水洗了手，挽起袖子道，“娘，你进屋吧，我做饭就是了。”
许杏儿回来见她这样，笑着说：“小馋猫，姐做的是辣酱，你可吃不了。”
“娘，我是去拜师，又不是去说亲，衣裳干干净净的就行，还要什么体面的。”许杏儿凑过去，不以为然地说。
“你男人欠我们的钱，一共五两银子，已经过了还钱的期限了，你看看怎么办吧！”其中一个男人从怀里掏出张借据，在叶氏眼前晃了晃。
许杏儿故意摇头说：“赶集嘛，不就是那样，没啥好玩的东西。”
“就是的，娘，你想，我昨天穿得衣裳又不合身又有补丁的，人家吴三叔不也没嫌弃我。”许杏儿麻利地把衣服换上，自己看看觉得挺满意地，抬起手转了一圈对叶氏说，“娘，你瞧，这不是挺好的。”
“还好你和桃儿都懂事，也不挑吃挑穿。”叶氏看着女儿知足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发酸，她娘家的家境还算不错，小时候日子过得都没有如今这么苦，虽说她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可看着孩子跟着自己吃苦，总让她觉得难受。
“娘，用不着这么麻烦。”许杏儿伸手扯出自己偶尔穿的一件棉布衣裳，虽然洗得次数多了稍稍有些褪色，但是身上没有补丁，也还算是合身，“这件不就挺好的。”
她赶紧拦住叶氏道：“娘，那是穿棉衣的罩衣，料子也都是厚的，这大热天儿的怎么穿出去，还没等到吴家，就先把我热得中了暑气了。”
“娘——”许杏儿从后头一把搂住叶氏的腰，蹭着她的后背说，“你不管我谁管我，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今天肯定多注意，不会再发烧了。”
叶氏难得见大女儿这样撒娇，笑着搂住她道：“生了场病怎么连性子都转了，平时可难得见你这么安分。”
“娘，我知道错了。”许杏儿连连认错，满口的保证，“我以后肯定听娘的话，保证不生病。”
她靠在炕沿儿便歇了半晌，才把这个劲儿扛过去，手脚无力地站起身，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许杏儿不逗她了，用额头撞了撞她的额头道：“自个儿进屋去炕琴里找，给你买了饴糖。”
桃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许杏儿是在逗自己，先是嘟起嘴等着许杏儿，但眉眼和嘴角都慢慢地弯出弧度，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搂着许杏儿的脖子，亲了一口说：“大姐最好了。”
今晚没有头一天烧得那么厉害，一碗米酒喝下去，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许杏儿睡得就有些不太安稳，在被窝里总是扭来扭去的。
许老三在外头催促，许杏儿一着急就没留意到叶氏的情绪，抓起梳子拢了拢头发，快步跑出去道：“好了，这就能走了。”
“去！”叶氏的气顿时消了，哭笑不得地说，“生不生病还是你能保证的？”
“娘！”桃儿在外头大喊，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有人找我爹。”
“你自个儿当心点，别又蹭到脸上。”叶氏叮嘱了一句，这才回屋去干自己的活儿。
“进屋玩儿去吧，姐这儿还干活儿呢。”许杏儿作势要走。
“胡说什么，一个姑娘家，把什么说亲不说亲地挂在嘴上。”叶氏在炕琴里翻找，“要不，穿这身儿？前年腊月做的衣裳，当时做得大些，我把衣袖和裤腿放开点儿，应该还能穿。”
叶氏也知道许老三说得有理，但是又担心女儿的身子，最后干脆甩手道：“你们爷俩随便吧，我是管不了了，今晚回来若是又烧起来，我可不管了。”
吃过晚饭，许杏儿才觉得困倦，之前发烧后的身子还有些虚，今个儿虽说来回没有走路，但在集市上逛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又弄辣酱、萝卜干什么的，着实累得不轻，迷迷糊糊地洗漱过就早早地钻了被窝。
“你啊，就会说好听的。”叶氏无奈地进屋，打开炕琴给许杏儿找衣裳，不住叹气道，“连身儿体面的衣裳都没有，这可怎么去拜师。”
第二天一早，许杏儿起床后就觉得神清气爽的，又活蹦乱跳起来，搂着叶氏的胳膊道：“娘，昨晚辛苦你了。”
许老三从外面进来，见叶氏和杏儿都在屋里，便道：“我今天领杏儿去老吴家拜师，买了些点心，割了一条肉，你看还缺不缺什么？”
“你好好的，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叶氏板着脸说，“早就说不让你去赶集，你偏生不听，你爹也是个拿不住主意的，就会惯着你。”
叶氏寻思片刻，从碗架上拿下来个带盖碗的宽沿儿坛，“你把这坛子洗干净，用热水烫烫，把东西装进去以后，把碗扣上，用蜡油封住就是了。”
“那……”桃儿欲言又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许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