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线索
老翁艰难地挥挥手,“你们……咳咳……先进来坐着等等吧,她……去挖野菜了……也快回来了。”
看着他费力邀他们坐下的样子,一叶舟忍不住的心痛。她自己的爷爷,现在也是如此年岁,而眼前的老翁……
此是,她袖中玉儿的卖身契犹如一把刻刀,每当她的手一动,都像是在她的手腕上一刀刀划过。
突然,伏殷拉过她的手腕,就在堂屋门前站着,他对里面说:“老伯,我们就在门口等吧,您歇着吧。”
老翁听话地进了里屋,没再出来。
门前两人静静看着这个小院子,依稀能想象到玉儿在哪里洗衣服,在哪里种菜,在哪里做饭,忙前忙后……
虽然一叶舟只见过玉儿两面,可是玉儿那个腼腆胆小的样子,让她一想起来就很愧疚。
为父摆摊,因主离府,而现在,一叶舟拿着她的卖身契,来让她说出她主子生前的不寻常之处……
残阳西下,她正出神之际,玉儿背着箩筐回来了。
玉儿看到他们,显然有些呆愣,但只是片刻,她便放下了箩筐,朝着二人走去。
一叶舟和伏殷静静看着这个粗布蓝衫的丫头,她向他们俩微微屈膝作礼,然后抬起头,满眼胆怯地问道:“公子,小姐,两位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伏殷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点头,带着他们到了离堂屋最远的厨房口,那里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经年累月地经过了雨打风吹和日晒雨淋。
她邀他们在桌边坐下,而她自己却是站着。
“你们问吧。”她乖巧道。
一叶舟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里面似是有泪花,她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开口。伏殷倒是冷静许多,他让玉儿也坐下,然后说:“我们只是问些少夫人生前的事,你不必惊慌。”
“好……”
“那我就直问了……此类簪子,你可有在你少夫人头上或者梳妆台上见到过?”伏殷拿出那支玉兰簪,问她。
玉儿应声看向他的指尖,两只杏眼在玉兰簪上流连多次,然后她漆黑的眼珠左右滑了滑,很肯定地说:“似是有的!”
听到她这么说,伏殷和一叶舟相看一眼,都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
此事终于有进展了!
“这个簪子,你夫人什么时候戴得多?”他继续问。
玉儿凝眉一想,“我……还真不知道,因我是薛府的丫头,不懂夫人的妆容喜好,故而我只伺候旁的,妆容打扮这些都是秋词姐姐在伺候。”
她看到面前俩人都皱着眉,便低声胆怯问:“怎么……了吗?”
一叶舟回过神,笑着说:“没什么,也就是说你也就只记得有这个簪子?”
“嗯……”玉儿点头,不过她眼睛复而睁大了些,“哦我想起来了一个事,有两天晚上是我伺候夫人的,发现她……总是拿着一个东西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簪子……”
一叶舟又问:“还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比如婚后的薛少爷?”
玉儿听到她问起薛少宇,开始谨慎地打量着她们起来。
“我们是受薛少宇之托来问你的,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你住这里了。”
听完一叶舟的解释,玉儿也没有了防备之心,一下就说:“好吧……但对于他我倒是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有时不回院里的……”
一叶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相信人,感叹之余,内心更对薛少宇的手段嗤之以鼻了些。
忽又看到她脸颊上还未洗尽的泥土,一叶舟突然心头一热,抽手拿出衣袖里的纸张,放在了木桌上。
在玉儿期盼的眼神里,她笑着说:“玉儿,这是你的卖身契……”
玉儿眼神略带害怕,看着像是害羞,也像是难受,但也像是自卑。
她看着对面,那个仅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女子,心中怅然若失。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不同,她在愁着生计,而对面的人拿着她的卖身契。不过她没有心生不平,因为她深知命运有时就是不公,不得不服。
如果,如果少夫人没有突然亡故,她就还能在薛府继续做下去,月银少但是稳定,父亲总也能彻底好起来。可少夫人一走,她回不去以前的院子,其他奴仆也视她为不祥。她不像秋词那样,秋词强势,为人机灵,而她……
“玉儿?”
对面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愁思,她抹抹眼角,“小姐,可还有事要问我?”
“没有了……我是说,这张纸你拿着,就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要是有人问你,只说我们是来看望你和你父亲的便是。”
玉儿忽的抬头看一叶舟,目光闪烁,似有水光慢慢显现在眼眶周围。
她起身对着面前两人深深一拜,“谢过二位,大恩大德玉儿无以为报!以后如若有吩咐,尽可找我!”
一叶舟叫她起了来,“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们只是帮薛少爷送来而已。”
玉儿略微失神。
薛少宇?她还以为少爷也嫌她不祥呢……不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再次拜了一拜,才又听那男子问她:“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她笑着,抬头看向停驻在院门上的鸟儿,眼里满是希冀,“卖身契有了,我再去别的府当丫鬟也行!虽然比不上薛府,可是我父亲的病总时是有钱医治了!”
鸟儿鸣叫一声,一下就飞走了,玉儿回过头对他们说:“二位在此等等,我请你们吃晚饭!”
一叶舟和伏殷对视一眼,起身说:“不必麻烦了,我们也就是来问问簪子的事,这就要走。”
玉儿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继续挽留他们。
眼看她收起了卖身契,一叶舟对伏殷道:“我们也走吧,天色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
伏殷点头应声说“好”,他们便和玉儿作了别。
太阳西沉,转眼已是黄昏,一叶舟和伏殷并行于斜阳下,随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咳嗽声,他们也越走越远。走到之前下马车的位置时,先前那个嗑瓜子的女人还在那。
看他们俩这么晚才出来,她又嬉笑着脸八卦:“怎么样?”
一叶舟和伏殷都没理她,只笑笑从她身前走过。
“那丫头也是因祸得福了,薛少夫人亡故了,她爹倒是被她悉心照顾得突然好转了起来……”
“也是心善,整天那么累的……”
“哎就是真可怜呐!”
……
旁边伏殷沉默不语,一叶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但她自己却是把那女人的这些自言自语都听进了耳朵里。
也不知还会不会和玉儿再相见了,但不管能不能再见面,她都真心希望玉儿和她的父亲能在这世间得到善待。一如离开永宁镇时,她希望那些乞丐能被善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