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上门
薛少宇说：“我夫人昨日下葬，这之后她自请离府……我应允了。”
一叶舟走到他跟前，诧异道：“你让她走了？”
薛少宇点了点头。
好吧，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以前看过的世家大宅，奴仆一旦进去就很难出府，除非是被人买走。而薛少宇居然干了这么件善事……
“不过，他的卖身契还在我这，你们可以拿着这个卖身契去问一问她，更可以问出真话。”
看着薛少宇冷冰冰的脸，一叶舟为自己刚刚觉得他心善而懊悔。
她利落果断地拈过那张卖身契，向薛少宇问了玉儿的住址，便和伏殷一道出了薛府。
“你怎么了？”伏殷负手跟在一叶舟身后，见她脚步匆匆，似是有些气恼。
此刻，日头正晒，想必午时刚过，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一叶舟沉着脸走在前面，听到身后伏殷在问，她稍稍放缓了脚步。
“薛少宇此人真是冷静得过于理智了。”她说。
薛少宇的新婚夫人刚过世不过三天，他脸上没有一点难过不说，更甚至于还能有心思用卖身契去拿捏一个低等丫鬟。
看来真正是最适合做大理寺卿的人了！
她步调放缓之际，伏殷慢慢和她也成了并行。
伏殷身形笔直，宛如一株松树，走起路来不疾不徐，所过之处一阵微风荡漾开来。而一叶舟穿着白裙更显身段紧致，长尾拖地又温婉可人，与发间的木兰簪交相辉映。两人走在一起引来了寥寥行人的侧目。
但他们并未留意，他含笑目视前方，笑说：“他有他的身份和职责，我们做好我们想做的即可。反正，人间自有人间的处世之道。”
一叶舟冷静下来，心道也对，他们在京城只是暂时停留，待此事顺利解决，他们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了……可那伏殷会去哪里呢？
正分着心时，伏殷叫住了她，“吃点东西再去？”
她出门前也就只吃了一个饼，还是陆翩臭着脸去买的，薛少宇留他二人吃过午饭再去找玉儿，可一叶舟心内不悦便没吃成。
现下经伏殷这么一说，她肚子倒是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
“走！”她抬眉跟伏殷使了个眼色，伏殷唇角微扬，目光温柔，领着她去了身后一家馄饨店。
“老板！要两碗馄饨！”一叶舟刚坐下就立马吆喝起来。
店内就他们一桌客人，老板是个中年大叔，本来都打算收摊关门了，却不想又来了两个人。
他高兴得应了一声，开始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了上来。
在一叶舟就快吃之前，伏殷温声提醒道：“先别吃，烫！”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发起了愣。
“怎么了？”他问。
对面，一叶舟没有动作，只眯眼看着他，若有所思。
伏殷也不说话，只和她在这两碗馄饨的热气间静静对望。不知何时起，两碗馄饨的热气渐渐飘到了一起，又一起飘向一旁的空气中，直到慢慢消散。
伏殷怔住，而一叶舟这时悠悠说道：“我在想……这事结束后，我们会去哪，你又会去哪……”
她目光游离在他脸上，脑中似乎真的是在想他的归处。
灵越阁吗？
伏殷回过神来，回她：“这不是还没结束吗？结束后就知道了。”
其实结束后他会去哪里，他自己也不清楚。来到永宁镇，又闯长安城，这都不是他所预料到的。离开灵越阁之前，师父只告诉他人间历练会遇到什么都是缘分使然。
缘分……这个命定之词，把他和玉衡宫四人聚拢在一起，又会在哪里把他们分开呢？
两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馄饨，时间也不过才流逝一刻。伏殷给了钱，一叶舟找了马车。坐上马车，他们俩很快来到了玉儿的家。
俗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京城虽然繁华极盛，可是也有贫民，有贫民自然就有贫民窟。
玉儿的家就在贫民窟。
延祚坊作为京城贫民聚集地，卫生脏乱差这是明摆着的。
一叶舟和伏殷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倒是有几个穿着粗布衫的人正在巷子口坐着，反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这俩人看着不像这里人啊……”
“他们干嘛来的啊……”
“不会是找亲戚来的吧？”
“呵，看人家这穿着，哪有我们这样的亲戚！”
“莫不是有人犯事了吧……”
一叶舟走到一个带着头巾的女人面前，是那个说“莫不是有人犯事”的女人。
“大姐，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玉儿的家在哪吗？”
那女人正嗑着瓜子，一听眼前这个娇养的女子这么问，她便和身旁的同龄女人对看了一眼，夸张的表情一下丰富起来，“哎哟，莫不是那丫头出了啥事吧？”
一叶舟无语地看向伏殷，又对着面前两个女人说：“没有没有！她出府前落了东西在主人家里，我给她送来！”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和伏殷，嗑瓜子的手一顿，“你们是谁？她落了什么东西？”
果然，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女人都是最八卦的。一叶舟抿抿嘴，无奈看向伏殷，伏殷立马从衣襟里摸了几个银子出来分给这两个女人。
女人一拿到银子，自然是说正事了，她们笑嘻嘻地回道：“巷子最里口往右拐就是了！”
按照女人的指引，他们顺利找到了玉儿的家，一间贫瘠的带院平房。
院门没关，碎石铺就的细窄通道笔直地朝向堂屋大门处，院子很小，他们似乎还能听到堂屋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踩上石子通道，他们两人走得极慢，毕竟初次登门，也没有买些礼品什么的，只有袖内一张卖身契，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引起玉儿的敌意。
然而，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快走到堂屋时，他们朝里面喊了一句，没一会儿，一个老翁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不时地掩嘴咳嗽一两声。
“你们……是找玉儿？”
老翁须发半白，弓着背，沧桑的脸孔尽显龙钟之态。一叶舟忙上前虚虚一拦，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走了，“是的，她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