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后会无期了
裴行远骑着马，往城西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门，又继续骑了十来里地，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最后停在了一处旷野之地。
远处圆日高悬，旷野里四下静谧，只有野草被风拂过发出的窸窣响声。
裴行远下了马，牵着马走了几步，站在河边，一动不动。
从乔姑的话里，他不止再一次证实了沈怀明谋害了他父亲的事实，还证实了沈怀明确实，一直觊觎着他的母亲。
他无法想象，他母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刻。
她肯定以为是她自己，害得丈夫死于非命。
她一生待人和善，脸都鲜少跟人红过，又如何能接受自己丈夫因自己而死？更遑论凶手是曾经的挚友，还妄想将她收入房中。
那时的母亲，该有多无助？
家产被夺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将仇人当成恩人……
思及此，裴行远像被人猛捶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呼吸更是不畅。
那时他在做什么呢？
那时他正跟仇人的孩子在一块玩耍，丝毫没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
如果他再细心一些，再对他母亲多一些关心，那碗药她是不是就不会喝下去了？
裴行远整个人都没入了河水里。
已是深秋，即使暖阳照着，依旧有沁骨的冰凉。
他不是没有一丝侥幸，也许乔姑说的是假话，可……她跟他无冤无仇，为何要骗他？
李氏对他母亲的忌惮，沈怀明找了个神似他母亲的替身，甚至于，沈老夫人对他母亲都讳莫如深，他无法不相信！
即使他们没有出手，但都不无辜！
至少沈怀明，他是决计不能放过的。
裴行远湿淋淋上了岸，靠坐在一块巨石旁，任由凉风吹拂他的衣袂，任由日光直照在他的面庞。
直至日落西山，他才重新上了马，于夜色中疾驰，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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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欢听说裴行远有好几日没回沈府。
她有一瞬怔忪，随即又想起沈清棠来。
自从那日在茶楼离开后，她只在沈老夫人请安时见过人一两回。
人倒是还活泛的，就是瞧着脸色不大好。
于情于理，她是该去安慰安慰沈清棠的，但是眼下她自己心情也烦闷着。
等了这么几天，杜况还没递消息来，她都有些担心这事成不了了。
沈清欢叹了口气，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百果糕。
大概是想着要离开沈府了吧，这阵子她也不拘着自己了，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这百果糕她在外头也买过，不过味道总是差了些。
想到要离开沈府，没想到最先舍不得的，居然是这百果糕。
“小姐，前儿才量了尺寸，您可收敛着些吧！”阿荷皱着眉头道。
“收敛什么？我才不收敛呢！”沈清欢撇嘴道。
反正那嫁衣她也穿不上了。
左等右等，沈清欢终于是盼来了杜况的消息。
他约她在城西的哨子山见面。
那儿是锦州城里登高望远的好去处，同样也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沈清欢那颗晃晃荡荡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也不知道为何，前一晚她躺在床上，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有忐忑，也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之感。
她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直至外头传来梆梆的打更声，她才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
沈清欢令阿荷略备了些蜜饯干果和糕点便上了路，直奔城西的哨子山。
她原以为大约也不过是在山下会会面，她拿了东西便走的。
谁知杜况竟真叫她一块爬山。
“有人跟着我呢，我得甩开他们。”杜况凑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清欢只得妥协，跟着他一道往上爬。
半个时辰之后，她已经面色发红，出了一身热汗。
她喘着粗气，嗓子又哑又干，咬牙低声道：“还不成吗？”
“快了，前面那段儿人多一些，待会制造个乱子，吸引他们的注意，人群一乱，找人也就难了。”
沈清欢点头，顺势又提了一嘴：“给我的东西带来了吧？”
杜况咧嘴一笑，“少不了你的。”
“看样子收获颇丰？”
“你不会吃亏就是了。”
闻言，沈清欢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他们继续往上走着，忽地人群有一阵骚动。
前头有吵闹的声音，还有人在劝架：“别打了，别在这地方动手。”
沈清欢望向杜况，杜况一脸茫然：“不关我的事。”
过了会儿，他朝前张望了几眼，“走，去看看。”
然后便拉着她往前走。
等到了嘈杂声的中心，还真是有人在吵架，略围了些人。
杜况仍是把她往前带。
她其实不想再往前走了，但杜况的手箍着她胳膊，压根甩脱不掉。
正欲发火，杜况突然将一团东西塞到她手里，“收好了。”
沈清欢一滞。
“后会无期了，沈小姐。”杜况又朝她笑道。
她正想开口，杜况已经放开她，加入了拉架的队伍。
只不过在他的加入之后，这争执有愈演愈烈的样子。
“小姐。”阿荷在后头拉住了她，“咱们往后走吧？太危险了。”
沈清欢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
她有些纳闷，这周围只有这一条路，剩下的，都是山林，他打算怎么趁乱走？
没过一会儿，就有杜家的家丁来了，挤进人群里想把杜况拉出来。
情况似乎不太妙。
沈清欢正想着想想办法，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把她和阿荷冲撞开，她脚下不稳，往身侧倒去。
也是巧，旁边正是没有遮挡的斜坡，她人便滚了下去。
“小姐！”阿荷惊呼一声，又着急大喊：“来人，快来人哪！”
“杜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阿荷胡乱喊着，刚往下走了两步，人也跟着滑倒了。
沈清欢滚了几圈，直直撞到了树上，才停了下来。
这一下撞得她七荤八素，眼直冒金星。
下一瞬，胳膊、后背就钻心地疼。
等她缓过劲儿来，才看见有人陆续下来。
好几个人围着她，在混乱间，她也看见了杜况，眼里有焦急和担忧。
方才还觉着拿人那么多钱有些心虚，这会儿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她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终于回过味来，略迟疑了会儿，左右张望了一下，人就跑进山林没影儿了。
沈清欢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