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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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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行之约了两兄弟在西街早市用膳。

    一个叫霍修染,乃将门之后,体格彪悍、面容粗狂,说话爱瞪眼,声音大点能把女孩子吓死,时任左校尉;

    一个叫纪沐尘,乃伯爵公子,最喜穿白衣、摇折扇,时常混迹风i月场所。

    若是有女子要求吟诗作对,他便糊弄一番,被拆穿胸无半点墨也不觉害臊。

    时任右校尉。

    三人是自小玩到大的难兄难弟。

    一起读国子监、一起罢学从军、一起打胜战回京。

    三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霍修染:“陆哥,眼下大司马的职位空缺,皇上又有意提拔你。我猜皇上的意思,应是想让你担任大司马。”

    大司马别名兵部尚书,位列正二品,掌国之军事行政。

    陆行之本就是大将军,手握虎符、管六万军马,若是加衔大司马,可谓英雄少年、抵半壁江山。

    纪沐尘摇着折扇:“当官有什么好?又累又套人,远不及在军营中来得快活自在。”

    陆行之一直没有应话。

    他身材矫健、挺拔如松,负手行在三人中间,显得气势沉稳、贵气逼人。

    陆行之淡淡开口:“在皇上下旨前,此事莫要再提。”

    两兄弟应下,接着说起昨日在乾德宫,他们向皇上提出的抚恤阵亡将士一事。

    纪沐尘:“别想了,肯定没辙。那么大一笔钱,割肉呢,皇上能同意?”

    更何况,折子都递上去一年了。

    皇上要是有心优待阵亡将士,早行动了。

    霍修染:“怎么不行!文人随便写几句拍马屁的诗,就能升官加爵;我们把命都献给朝廷了,还不能讨个棺材钱?”

    时下重文轻武,自先祖明文帝起便是如此。

    文人受尽世人瞻仰,不仅境遇高、地位好,就连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也比武官足、拥戴者还多。

    将士们不满卫所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可该递的折子递了、该说的人情用了、胜仗也打了

    陆行之长睫半抬,眸光似凌空翱翔的秃鹫,涌起猩光,却是一瞬,很快被他掩下。

    不远处的小摊贩前,两个言语轻佻的文人,用最污i秽的词语评判路边经过的女子。

    ——“此女腰肥跨大、四肢粗壮,想来芙蓉帐内不解风情;”

    “这位朱唇口香、肤若凝脂,就是过于瘦小、干瘪无味。”

    有女子受不了,生气回怼,对方不仅不道歉,还揪着文绉绉的酸腐气骂人。

    陆行之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不多时,两个轻佻的文人被连拖带拽、堵在暗巷的一头。

    对方当即认出来人,忙腆着笑示好。

    “陆小将军,敢问您找我们有何贵干?”

    陆行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神慵懒,轻飘飘地说。

    “没啥,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想揍你们。”

    言罢,霍修染和纪沐尘挽起衣袖,将对方一顿暴揍。

    出了暗巷,纪沐尘笑道,“陆哥,我们是不是太嚣张了?依照文人酸腐的性子,指不定编出什么来骂我们。”

    譬如:英雄少年太猖狂,狂殴柔弱文人不讲理;

    野蛮武士不开化,当街行凶天理何在?

    相信很快,各种版本会甚嚣尘上。

    霍修染,“你这脸皮还怕被骂?倒是陆哥,眼下风头正劲,该低调些。”

    “我动手了么?”

    陆行之看向二位兄弟,似是全然不在意,

    “关我何事?我路过而已。”

    苏烟和陈宝儿约在西街早市。

    刚见面,陈宝儿就跺着脚数落狐狸精的罪行。

    “阿姐,那狐狸精居然偷你的诗词,诓大家说是她的!”

    若不是陈宝儿在苏烟的书房见过那半首水调、若不是亲耳听到旁人对狐狸精文采的夸赞,陈宝儿怎敢相信狐狸精会如此卑劣龌龊?

    能没脸没皮到这种境界!

    说来也是气人。

    狐狸精在茶坊同几位公子哥周旋,说自个冥思苦想了半首水调,还请哥哥们鉴赏。那公子哥中有国子监的师弟,一来二去的,传到了陈宝儿那里。

    而苏烟的半首水调昨个上午不见了,恰好在狐狸精来过之后。

    苏烟面色渐冷,嗤笑,“你有证据吗?证明这半首水调是我的?”

    文人遇上这种事,真不好解释。

    苏烟的水调尚未拿到市面上,无谁知晓。她空口无凭,谁信她?

    被剽了也难寻到维权的法子。

    陈宝儿急道:“莫非阿姐要吃哑巴亏?”

    苏烟没回话,揽过陈宝儿的胳膊,往人潮最多的方向走,“走,我请你吃阳春面。”

    “阿姐!”

    苏烟笑着,“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阿姐有法子收拾她。”

    “当真?”

    “我保证。”

    陈宝儿适才转怒为笑,说她生气后吃的多,得吃两碗。

    苏烟欣然同意,喊了三碗阳春面。

    李记的阳春面是一绝,面条劲道、味道独特,名动整个上京。

    顾客稍稍来晚点,得排好久的队。

    苏烟琢磨着还有一阵才吃得上阳春面,遂拉着陈宝儿到街尾买酥饼。

    等她俩抱着酥饼回到李记面馆的时候,恰好看见陆行之三人在吃面。

    陆行之三人坐在面馆的外间、临时搭建的活动木桌旁。

    背对着苏烟和陈宝儿。

    他们一边大口大口呼啦面条,一边饶有兴致地谈论刚才那两个言语轻佻的混蛋。

    纪沐尘:“我最看不惯文人尖酸刻薄的嘴脸,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净不说人话。”

    霍修染:“脾气还臭、一碰就炸毛,等真要干仗了,立马就怂了。”

    苏烟和陈宝儿站在面馆的斜对面,距离陆行之三人不过数丈远,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不晓得陆行之三人究竟在说什么,只敏锐地察觉到——

    她们刚好就是不被待见的“文人”。

    两个女子索性停下不走了,静静地呆在原地,直直地望着他们。

    纪沐尘又道,“那两人实在恶心,穿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孔雀。”

    霍修染:“我最烦水蓝色和淡粉色,头上扎个蓝布襟、腰间别个红香囊,二流子似的!”

    苏烟和陈宝儿同时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巧了,苏烟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头上用一条蓝色的丝巾扎了长发;

    陈宝儿穿淡粉色,腰间挂着个红香囊。

    两个女子:“!!!”

    苏烟和陈宝儿气得快要忍不住了,听得陆行之笑着附和。

    “深表认同。”

    两个女子:“!!!!!!”

    恰在这时,有行人认出苏烟,笑着和她打招呼。

    正在吃面的三人闻言转过头,看到斜对面的两位姑娘——铁青着脸,面色极其难看。

    三个大男人自然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人,只当是美人心情欠佳。

    纪沐尘抹了把嘴上的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哟,嫂子?好久不见!你比以前还漂亮!一起吃面?”

    正好店主端了三碗阳春面出来,“陆小将军,您三位的阳春面!”

    陆行之三人瞧着各自只剩下半碗的面,瞬间意识到不对,他们好像吃错了。

    难怪这上面的速度比往常快,敢情不是他们的。

    店主,“呵,无妨,这是苏小姐提前定的,刚好也是三碗。你们换着吃,不碍事儿。”

    苏烟没应,走到店主跟前,扔下三碗阳春面的银钱。

    “麻烦老板帮我喂狗。”

    言罢,拉着陈宝儿走了。

    剩下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久久回不过神。

    纪沐尘不解,看向陆行之阴沉的脸:“陆哥,嫂子嫂子这暴脾气,一如从前啊!”

    霍修染,“少说两句!看不出嫂子在生陆哥的气么?”

    若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依着苏烟大小姐端庄的性子,怎会在人前如此不顾陆行之的脸面?

    陆行之没有说话,只是气息低沉得厉害。

    他搅面的时候搅了很大一坨,塞了满嘴。

    苏烟去定国公府给姚夫人送酥饼。

    姚夫人尤好西街早市的庞氏酥饼,只要苏烟去了早市,总会带几个回来。

    苏烟离开定国公府的时候,被归家的陆行之堵在拐弯的廊角。

    廊角下,晨辉穿过庭院中央的洋槐树,斑驳地洒在陆行之的肩头。

    他单手撑在红色的墙面上,将她抵在中间,凝视着她的目光犀利。

    “丁婉儿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昨日的蹴球我也没同你计较。你定要日日与我板着一张脸么?”

    陆行之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身子紧绷、气息压抑又沉闷。

    他距离她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清冽,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苏烟迎上他的审视,“你的球差点就伤到我了。你没给我道歉,还指望我把球还给你?”

    又道,“你刚才当街挖苦讽刺我,我凭什么对你笑脸相迎?”

    陆行之有几息的错愕,细细回想三兄弟的谈话后,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冷笑,舔了舔后槽牙,站直后又猛地倾身靠近,将她牢牢地圈在阴影里。

    “装什么?你不也一样瞧不起舞枪弄棒的武士?”

    陆行之说起昨日在慈宁宫,苏烟拒绝太后提议的事。

    这不是秘密,更遑论陆行之想要知道的事,有的是途径。

    苏烟:“所以你认为我不在庆功宴上题词助兴,是因为瞧不起你们?”

    她忽地笑了,唇角不无讥讽,“就你这点胸襟,也只配想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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