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属于秋天的战歌
远月茶寮料理学园，月天之间。
“啊，一清同学！暑假过得怎么样？”早津田充开开心心地跑过来跟她打招呼，他似乎晒黑了些，好像也长高了。“我有好多事想跟你说，等晚上回到极星寮，要不要尝尝我在暑假学习的料理？”
沈一清微微点头，正欲答允，就被一个温暖的胳膊揽住了。
“狡猾——谁准你独占一清同学的？”竹内桂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诶？你这家伙在暑假也很勤奋嘛，这样的话把你列入一清同学的追求者队伍也不是不行。”
“什么追求者队伍啊，别开玩笑了……”早津田充的脸涨得通红，匆匆地朝着沈一清微微鞠了一躬。“总之、总之一清同学想吃拉面料理的话，我会让你看看暑假学习的成果的。”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似乎又和其他熟识的同学打招呼去了。
“哎呀，真是纯情……不过一清同学好像完全没把他当作男人看待，这么一想他还挺可怜的。”竹内桂子不等她回答，便嫣然一笑，把话题又转了个方向。“我们都在a组，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欣赏你做的料理了，我还真是期待呢。”
“我也一样很好奇你会做什么料理。”沈一清无奈一笑，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不过我猜，你和我一样，会做自己最擅长的菜系……你会做法式料理吧？”
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她所选择的方向自然是中华料理。
“把我们都聚集在这里……感觉很紧张呢。”
远山理织小声地感慨着，周围站着的狩野千穗理也有同样的想法。她拍了拍远山理织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女声响起。
“各位到场的同学们，久等了！请看向前方舞台——先有请现任学院总帅薙切绘里奈致开场辞！”
偌大的场地里蓦然安静下来，薙切绘里奈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缓步走上舞台，她虽身着校服，但依旧隐隐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大将之风。
“年轻的一代们，早上好。”她用手扶着讲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这个地方，被称为「月天之间」，原本是仅限十杰的成员之间进行食戟才可以使用的场所。这里包含着对历代第一席获得者的敬意，将他们的肖像挂在这里也成了一项传统。”
话音刚落，会场又打开了几盏灯，照亮了墙壁上的相框。
沈一清抬头望去，只见堂岛银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其中，旁边，则是赫勒洛·弗德的照片，原来他们两个都曾经担任过第一席。
伴随着众人的感叹声，薙切绘里奈清了清嗓子。
“这里曾经展现过许多有名的对决，以及诞生了各种各样精彩的料理。正因如此，这里飘荡着久经沉淀、连绵不绝的战斗记忆！「秋季选拔」的正赛也将在这里举行——”
武尾叶站在人群的后方，微微蹙眉，冷笑着自言自语。
“只有从预选赛胜利的家伙才有资格在这里战斗吗？也好，那就让我们在正赛再见吧，沈一清。”
“我很期待诸位在这里书写更加精彩的历史新篇章，让我们下次再在这里相见吧，远月学园第93期的厨师们，拼尽全力战斗，崭露头角吧！”
薙切绘里奈话语一落，场下的所有人都被鼓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下了舞台。
“接下来，我来说明比赛规则！”川岛丽目送着薙切绘里奈走下舞台，才重新拿起自己的话筒，开始尽职地介绍「秋季选拔」预选赛的规则。“如同各位所收到的信函，本次「秋季选拔」预选赛的题目是——「面料理」！时间限制为3小时，60名预选赛选手中能够晋级正式赛的人数共计为8名，也就是说，在a和b两组中会选出4名选手晋级，请各位选手尽快到各自所在的会场去，稍后11点将正式开始预选赛！”
连一秒钟抱怨的时间都没有，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地出发了。沈一清和朝露草花、竹内桂子都在a组，而狩野千穗理、远山理织和早津田充则是b组的。
“真遗憾，就让我们在正赛上再见吧！”
狩野千穗理朝着她们挥了挥手，拉起远山理织快步离开了。早津田充犹豫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沈一清先走到了他面前。
“不对我说正赛再见吗？”
“因为……我在想，只有4人能够晋级的话，我说不定没办法参与正赛……”
听完这垂头丧气的话语，沈一清微微叹了口气。
“说不定我该把「尽人事而听天命」这句话用毛笔写下来，挂在你房间的墙上，省得我一次次重复给你听。”
早津田充的眼睛亮了，瞬间被她鼓舞，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我们就正赛再见吧！”
手臂被人挽起，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竹内桂子。沈一清轻笑一声，朝着a会场的方向走。
“喂，一清同学偏心，为什么不和我说正赛再见？”
“因为我很相信竹内同学的实力，所以不说也没问题，总会见到的。”
她早就知道竹内桂子在法式料理课上的成绩名列前茅，并且和风料理也是她的强项。沈一清很好奇，竹内桂子会不会也做出只有她能够做出来的精彩料理？
“诶——对我这么有信心啊？”竹内桂子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我也一样相信你哦，是你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
时针指向11点整，薙切绘里奈宣告开始的声音从音响内传出，响彻了a与b两个会场。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开始烹饪，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可以浪费。
面条可以提前发酵熟成，不少人都在手打面。也有人更专注在浇头上，认认真真地切着配菜，吊着高汤。
与场内紧张的气氛不同，坐在评委席的众人则显得松弛许多。
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位豆绿色头发的中年男性，他身着松纹和服，看起来相当和蔼，正与一色惠聊着些什么。
“您能够大驾光临实在是感激不尽，说实话，我还在担心您会不会拒绝……纪之国叔叔。”
纪之国纯一爽朗地笑了，摇了摇头。
“真是的，你这孩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听说今年的主题是「面料理」，我们纪之国作为‘荞麦名门’，自然是不想错过。而且，那孩子从冬天开始，性格就松缓了许多，想必也是你的功劳吧，慧君。”
负责担任主评委的，是纪之国宁宁的父亲，纪之国纯一。要把自己做的料理端给江户流的“荞麦名门”掌门人来试吃，光是想象就让不少打算做荞麦面的选手打了个冷战。
“真的假的……那是纪之国纯一啊，就是那个‘东纪之国’的纪之国家！”
“还真是，而且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一色慧学长，既然这样——那b会场的肯定是‘西一色’的……”
与此同时，b会场。
“哎呀，真是好久没到东京来了！宁宁你都长这么高了，什么时候嫁给我儿子，说不定成家之后那孩子的性格就能稳重了！”
“一色叔叔，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啦！”纪之国宁宁害羞得满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我和慧君还没有到那种阶段……”
见她害羞，一色泷太郎也没再打趣她，而是专注地看着场上烹饪料理的学生。
“不过呢，要我来东京担任评委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比起关东风味我更喜欢关西风味嘛。”
“但是，这绝对不是只有关东或者关西之争的比赛，一色叔叔。”说回比赛，纪之国宁宁的态度立刻变得专业了许多。“这里会出现许多百花齐放的料理，不管是和风、中华或者法式等等，绝对会超乎您的想象。”
“既然宁宁这么说，我会好好期待的。”
沈一清打算做的料理已经确定下来了，她要用茶泡饭的形式重构成一碗龙须面，此时，她正把面搓成一个长条，抻直了。抓住面的两头，均匀用力，上下抖动一番，让力量均匀地传导在面上，让它能够自然而然地旋转。再交叉换位，反复交叉，把面扭成麻花状。到这一步开始，跟在「北条楼」厨房内的做法还没什么不同，但接下来，她要将它拉得更细，已经没办法在案板上操作了。
她退后几步，猛地发力，面条仿佛在她的手中活了起来，如引蛇狂舞。抻细后交叠，在她手腕的抖动下又如惊涛骇浪，令人拍案叫绝。
会场里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呆了，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将面抻拉那么多次的。
“已经超过十次了吧！这也太细了，那真的是面吗？！”
“好美……面条几乎细到变得透明了，就好像是掌管着春雨的神女一般！”
久我照纪就坐在楼上的特等席观看，他身边还站着睿山枝津也。
“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可惜跟幸平那家伙一样，不知好歹。”
久我照纪听到他这样说，却没来由地不觉得生气，也许在他心里——“和幸平一样”实际上是个褒义的夸奖。
“你会来观看还真是出乎意料，今年负责评委的人不是换成了一色跟宁宁了吗？”
睿山枝津也缓缓回过头，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喂喂，我可不想跟你一个大男人挤在沙发上啊！”
久我照纪大声抗议，睿山枝津也完全没有搭理他，只是出神地注视着另一道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一清身上，现在不会有人发觉他正看着她。而偏偏是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如同竹海般的眼眸酝酿着笑意，就算是阅人无数的他也觉得捉摸不透。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沈一清已经抻至最后一扣，她将面的一端放在案板上，另外一端举过头顶，不停抖动。面条如瀑布般“飞流直下三千尺”，缓缓地落下。
“喂喂，你们数了到底抻拉多少次没有？”
“是十三次，还是十四次？已经看不清了，而且居然一根也没有断裂，好可怕的技巧！”
沈一清是按照中国料理协会规定的标准，整整拉了14扣，也就是16384根。这样细的面已经不能拿去煮了，一不小心就会融化掉。
她将面分好了五份，小心地包好，再制作重要的茶汤。她所选用的恩施玉露茶与日本最常见的绿煎茶是同一类茶，也就是使用了与陆羽《茶经》中十分相似的蒸青工艺来制作的茶，其历史悠久，早在唐代就已很著名。
竹内桂子收回了目光，用厨房纸细细擦净手中的黑松露。菌类不适合水洗，所以她选择用纸仔细地擦净每一枚小巧可爱的菌菇。她似乎并没有拿出面条，让睿山枝津也也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竟一时盯着她出神。
久我照纪也发现了他不太对劲，但是他一心都专注在沈一清的料理上，也懒得去管睿山枝津也的闲事。
她泡茶的动作优雅得像一只仙鹤，沈一清将厨师服的袖子挽起，露出藕段般的手臂来。久我照纪想起她穿着浴衣的模样，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
“你脸红什么？看别人做菜还能脸红，我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下流的人。”
睿山枝津也冷嘲热讽的声音猛地响起，久我照纪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你不也是盯着女人看吗？！少管我！”他心虚极了，端起旁边桌子上晾着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眼神飘忽。“只是这里的冷气不好使，太热了。”
“呵呵，假如现在地震了，也有你的嘴顶着远月学园，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睿山枝津也阴阳了两句，掏出了手机开始回复工作上的邮件。“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不要吵到我。”
久我照纪咬牙切齿，强行压下揍他一顿的冲动，继续把目光放在沈一清的身上。她到底，还能创造多少让他刮目相看的奇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