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华名店「北条楼」
横浜中华料理街，名店「北条楼」的厨房内。
“林老师介绍来的人，就是你吗？”面前身材高挑的紫发少女，穿着一袭红色旗袍，将她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极好。“我是北条美代子，远月学园二年生。”
“我是沈一清，请您多多指教，北条前辈。”她朝着北条美代子点头致意，非常礼貌地介绍了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要打扰您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努力的。”
沈一清谦和有礼的态度让北条美代子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她本就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此刻能看到年轻的女性厨师，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别担心，林老师已经告诉过我了，说你很厉害……那么，在正式开始之前，也让我们看看你的手艺吧。”
北条美代子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男性厨师把放着食材的推车推了过来。
“你是学生，一开始不能让你负责太麻烦的菜肴。先做一道蔬菜有关的菜肴看看，若是合格，才能安排你的工作。”
沈一清安静地点头，从推车上找出油菜与新鲜香菇，又确认了厨房内的调料与高汤后。便轻盈地转身，走到料理台前。
她要做的料理是，鲜蘑菜心。这道菜原本是盛京的御府菜，满洲八小炒之一，看似简单实则颇费功夫。但餐馆里，一般会提前准备好泡发的海鲜与高汤，倒是给她省了些许功夫。
她用泡好的干贝加上熬煮充分的鸡汤，上蒸锅，文火慢蒸。再把新鲜的香菇去根，花刀刻出十字，油菜也去根，还要切成两半方便入味。趁着蒸干贝的功夫，起锅加水，锅中加上少许盐和食用油，等大火烧到沸腾后，把处理好的菜心与鲜蘑放进去快速焯水一遍，再捞出来过冷水浸凉。
浸凉之后，用漏勺滤干水分，再加绍兴酒和盐腌制片刻。另起锅加入鸡汤，加入切好的葱、姜和花椒，煮沸后放入刚才腌制好的鲜蘑菜心，用小火慢慢煨透。
煨好后取出，用筷子码入盘中，将菜心围绕成一个圈，中间点缀着鲜蘑。最后把蒸透的干贝用勺子压散，再用一小锅烧沸鸡汤，加入干贝，再用土豆淀粉调和的淀粉水勾上薄芡，淋在菜上即成。
这道菜看似简单，实际上颇费功夫，做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若不是干贝和鸡汤是一早便准备好的，花费的时间还要更久。
“做好了，北条前辈，这是鲜蘑菜心，请尝尝看吧。”
北条美代子对她的料理方式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拿起筷子。
“我听说，你加入了「中华研」，还以为你是跟久我照纪一样专注川菜的厨师。”
沈一清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扬起，流露出一抹笑意。
“北条前辈，其实川菜也不止只有辣一味，细分下来有很多种味型……久我前辈只是一门心思扑在「麻辣味」上罢了。”
北条美代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出筷子品尝了一口她做的鲜蘑菜心。菜心新鲜清甜，鲜蘑入味咸鲜，再搭配上干贝与鸡汤的鲜味，起到了相乘作用，简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一道菜。
“好吃……没想到食材看似简单的一道菜，实则蕴含了厨师的心意与功底，老实说你真的很不错，这手艺无可挑剔！各位厨师，你们也都尝尝吧。”
听了北条美代子这话，几双筷子齐刷刷地伸进盘中，尝过之后，皆是惊叹连连。
“真不错，是能立刻加上菜单的程度！”
“不愧是远月学园的学生，和北条小姐一样厉害！”
北条美代子笑了笑，朝着她伸出手。
“欢迎你，在「北条楼」的这半个月，恐怕我也有许多要向你学习的东西。刚才他们所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很想将你的这道鲜蘑菜心加到「北条楼」的菜单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若是磨砺手艺，她在宿舍也可以随时练习。但这跟面对客人是截然不同的事情，她想要让身体回忆起自己在家中帮厨的那种感觉。
“我明白了，谢谢你，北条前辈。顺带一提……若是将这道菜加到菜单上，它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做「金钱玉树」，切了十字花刀的香菇就像钱币一样，玉树则是指油菜心。”
北条美代子豪爽地点了点头，交代了身边一位厨师，要好好给她安排工作，便开始做开店的准备了。
“还是学生就这么厉害，你确实不错。我是长岛森，「北条楼」的副料理长，沈一清，以后你的工作将由我来安排。”
姓长岛的男人过来与她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便把开店前的准备工作交代下去。他虽然表面客气，但实际上似乎还不够信任她，只交给了她一些清洗、切丝之类的简单工作。
沈一清倒是并不在乎，在专业的厨房内，她作为一个新来的，也没必要一开始就锋芒毕露的，对方交给她什么工作她就好好完成就行了。
一整天，她都在负责生料的切配工作，从蔬菜到肉类各式各样，还好她对中式菜肴的切法都相对熟悉，完美地完成了所有工作。
“主厨，今天的菜相当不错啊，您的刀工又精进了？还是那位北条大小姐的刀工？不管怎么说，能够一直这样的话，估计今年的中华街优胜餐厅也是板上钉钉了啊！”
厨师长吉田真岛笑着跟熟客寒暄了一番，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盘中的蔬菜，只见各类蔬菜都切得相当完美，不管细丝、方丁还是薄片，全部都规整划一。这样均匀的大小，也更方便火候的传导，怪不得今日的熟客赞不绝口。
打烊后，他来到厨房，把长岛森叫到一旁。
“今天的切配工作是谁负责的？北条小姐不是有事出门了吗？”
长岛森一愣，还以为是沈一清的工作出了纰漏，他一天也很忙碌，没有空去看着她切配。
“不是啊……是和北条小姐一个学校的小姑娘切的，是有做错的地方吗？实在抱歉，我今天太忙了，没有盯着她。”
“你啊，别小看人家，安排她做切配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你自己去看看收回来的盘子。”
长岛森闻言，连忙跑到水池边，查看收回来的餐具。他看了一会儿，才猛然发觉，今天的盘子比平时吃得都干净。
“怎么会……”
“比平时要干净对吧？因为切出来的食材全部都均匀，能够让口感统一，今天连熟客都夸个不停，还以为是我的刀工又精进了。”厨师长吉田真岛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森啊，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差……明天起，你就安排她做一些重要的工作吧，听说她是中国人，说不定能给我们的菜单出点意见，把你的态度放平些，向别人学习没什么丢脸的。”
于是，在「北条楼」工作的第一天，就顺顺利利地结束了。沈一清甚至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厨房里还发生了这样一场对话。
横浜位于神奈川县东部，距离东京市区仅有30-40左右分钟的车程。这里不仅拥有壮观辽阔的港湾海景，还有因历史而遗留下的大量欧式建筑，以及各种购物中心与知名景点。
此时的她，正站在横浜的站台，等候回东京的电车。放暑假之后，极星寮的各位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连吵吵闹闹的早津田充也回家过暑假了，现在回去，恐怕也是独自一人待着吧。
父母打来电话询问过她要不要回家，但她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去。而是联系了林家胤老师，拜托他给自己联系一个能够实习的地方，好让自己能够回忆起站在专业厨房中，面对客人的感觉。
本以为极星寮迎接她的只有一片寂寥，谁知道，这个点了，厨房的灯却还亮着。一定是宿管阿姨大御堂文绪在做什么夜宵下酒吧？忙了一天，她也觉得有些饿了，便抬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看看能不能蹭几口吃的。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纯白的头发与肌肤。这几天都没见到朝露草花，还以为她肯定是回家了。
“晚上好，朝露同学。”沈一清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看着灶台上正在沸腾的铁锅，里头正煮着些什么。“这么晚还在厨房试做料理吗？还是……晚餐时间？”
“我一向这个时间在厨房试做，倒是你……这么晚了才回来。”
沈一清拉开餐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慵懒地靠着椅背。
“是啊……算是找了个地方打工吧。”
朝露草花没答话，静静地烹饪着，她似乎是在煮面料理一类的东西，片刻之后，一碗浸在番茄汤里的乌冬面就端到了她的面前。
“尝尝。”
红灿灿的番茄汤里，静静卧着白色的乌冬，最上面则点缀着一小撮深棕色的牛肉碎和紫苏叶。
“这是乌冬面啊……是要我帮忙试味吗？那么，我不客气了。”
沈一清用筷子挑起一口，慢慢嗦入口中，面条柔嫩软滑，用牙齿轻轻一碰就化开了。
“这不是面条……这种纤细软嫩的口感，是鳕鱼？”
“是的，这是用鳕鱼打成肉泥之后，再放到压面机里做成的鳕鱼乌冬面。”
沈一清又尝了几口面，再喝下暖融融的番茄汤，觉得身体瞬间暖和了许多。
“番茄高汤很是浓郁酸甜，但搭配上鱼肉和牛肉，似乎有些过于浓郁了……在视觉上也让人觉得疲惫，不如试试做成清汤的方法改良一下看看。”她下意识地点评了一番，抬起头一看，朝露草花正认真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果然……还是实际操作一下更快吧，我教你中华料理中的‘扫汤’技巧吧，用这个办法能够做出清澈见底的高汤。”
于是，她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找出冷鲜的鸡脯肉，放到料理机中，和清水一同搅打成鸡肉蓉。
“扫汤，是烹制清汤过程中的一个环节。用清水和肉一起打成肉蓉加在汤里熬煮，它受热的同时能够吸附汤中的杂质，并且给汤添上更多重的鲜味。一般来说，不管是鸡肉、鸭肉还是猪肉都可以做成肉蓉来扫汤，若是多次操作的话，则要严格将肉类按照颜色，由深到浅地一遍遍操作。”
她尽可能地把鸡肉蓉搅打得更加细腻，再用一个小锅装上朝露草花熬好的番茄高汤，再把鸡肉蓉放进去。
“用其他蔬菜增加汤的底味也不错，蔬菜高汤配上鱼肉面和炖煮好的牛肉碎，更能让这道料理变得平衡。”
在她的操作之下，原本红灿灿的番茄高汤被扫去了杂质，变得清澈透明。
“记得这个时候捞肉蓉，不能用普通的漏勺，要在漏勺上套一层纱布，才能捞得更干净些。”
朝露草花听得很认真，显然是已经全部记下来了，清汤准备完成之后，她拿出小碗盛了一些，吹凉了试味。
“……谢谢你。”
朝露草花好像有些不太擅长表达感谢，甚至没有看她的眼睛。但沈一清早就习惯了她冷淡的个性，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鳕鱼乌冬面，很有趣的创意……这是打算在「秋季选拔」上拿出来的料理吗？”
“……只是有想法在试做而已，这并不是最终的成品。”
经过这一番忙活，沈一清也算是吃饱喝足，平时女生洗澡和男生洗澡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不然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令人尴尬的情况，趁着没有其他人，她放心地去了浴室洗澡。
没想到朝露草花这么快就有了实际的想法，但她却毫无头绪，不确定自己到底应该拿出怎样的料理来。
脱下衬衫与短裙，把自己浸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静静地放空，让自己不要考虑任何事。
沈一清有种预感，也许她能够在实际面对客人的时候，想出自己究竟要拿出怎样的料理，踏上「秋季选拔」这个庄严的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