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劳作不止

    孩子们都一个个成家了，勤虎和英子也都老了。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管理山上的果园，那个倾注了他们半生心血，却仍然没有让他们富裕起来的苹果园，已经荒芜成为了记忆。

    他们仍然种着那片菜园地，菜园里种的是他们召唤儿女回家的念想。

    “地里的韭菜长高了，回来割了吃去。没有打药的头刀韭菜，可香了！”开春韭菜最先发出嫩芽，他们就开始给儿女们打电话。

    “地里的黄瓜、柿子都能摘着吃了，快回家摘了去吃，我们可吃不了。”夏天各种蔬菜总能让每家摘满一大袋回家。

    “种的芸豆都老了，啥时候回来，我给你们摘好，等着你们回来拿。”秋天还有吃不完的菜。

    “家里的南瓜、冬瓜太多了，回来拿去吃，不然就烂了。”冬天仍然有那么多需要儿女帮忙解决的负担。

    他们现在种地已经不为吃饱饭，也不需要从地里挣钱了。他们种下的是希望，收获的是儿女们飞鸟还巢、满载而归。

    村里一直延续着的刮桔梗产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他们已经无力挑担推车，但仍然可以用双手劳动，为自己挣些吃饭的花销。勤虎曾经对此不屑一顾，可当他再也挑不动一担水的时候，也就加入了这个老年手工大军。

    工作虽然不太累，但需要半夜两点就起床干，中午之前刮完，下午劈丝包装。这工作又脏又赚不了大钱，年轻人不愿干，只有珍惜工作机会的老年人才会干。勤虎和英子依靠这项工作，给自己挣下一笔养老金。他们立志不花儿女的钱养老，要花自己挣的钱才觉得腰杆直。

    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养儿防老，所以才有了多子多福的词汇。尤其是农村的老人，他们一辈子挣的钱都花在儿女身上，老了却没有像工人一样的退休金可以依靠，只能依靠子女养活。有多少丧失劳动力的农村老人，生活过得很凄惨。勤虎与英子不希望自己过成那样，他们不想向儿女伸手，只要还能干就多攒下点。

    两个年过八十的老人，双双结伴半夜起来去上班，这是一幅多么让人心情沉重的场景。

    作儿女的却感觉对此苍白无力，双亲可以倾其所有抚育子女，子女却不能拿出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来赡养父母。其实几个子女每月拿出很少的一点收入，就足够给老人一份保障。可是子女们的收入好像永远不够支配，他们的支出账目里很难出现反哺父母的固定分配。

    已经习惯于向子女单方输出的父母，总觉得有着天大的障碍，阻碍着他们向子女伸手。为什么农村的父母把自己活得这般卑微？

    或许，农村的交公粮制度应该一直延续下来，把公粮当作农民缴纳的一份养老保险。待农民失去劳动能力之后，可以领取一份基本的生活保障。当然他们已经领取养老金了，只是每月一百多的数目，仅仅聊胜于无。

    他们想要有尊严地活着，因而不敢停止劳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