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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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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合了,聘礼下了,亲事就这样定下来。婚期在三月后。

    向心觅不大关注这事,只听说合出来的八字说是“天定的良缘”,顿时笑出了声。

    由此才想起来,自那日沈悟崴了脚,好几天都没见他,她才开始着急和离书的事,盘算着找个时间去催催沈悟。

    然而沈悟倍加忙碌,三番两次逮不到人,这让向心觅警惕起来,沈悟该不会是不想给了吧,亲都定了。

    她正打算去找沈悟对峙,隔壁的帖子下下来了。

    是隔壁府乔迁之喜,为表友善,特请街坊四邻参加乔迁宴。向心觅本不知道母亲特地把自己叫来看这帖子是什么意思,直到目光落在署名处,眉心一跳。

    “沈府沈悟敬上”。

    敢情前段日子他翻墙翻的都是自己家的房子,难怪他如此大摇大摆,如进出无人之境。

    她抬头,撞见郑丽蓉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倒是很殷勤,还把家搬来了,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向心觅和母亲这段日子都不咸不淡地处着,虽不争吵,也比往日冷淡了些,她小声嘟囔:“我不知道这回事。”

    郑丽蓉冷笑:“你知道什么?三天两头往庄子跑,旁的事一概不见你上心。过两日有人要来给你量嫁衣尺寸,你别往外跑了,还有,”

    她纤纤长指点了点向心觅手中的帖子:“你和我一道去。”

    向心觅不欲与母亲发生争执,一一乖顺地答应下来。

    扭头就去沈悟家门口守株待兔。

    京城夜生活繁华,即使不是节假,也有许多人趁兴出游。于是夜市盛行,沈悟家居于闹市,叫卖声此起彼伏,花香,小吃的香气,熙熙攘攘地涌入鼻腔。

    向心觅看看这,看看那,几乎被繁华的夜景晃花了眼,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沈悟踏着夜色,从寂静无人处缓步而来,走入这一片繁华之中。

    他一身洁净的白衣,仪态从容,神色冷清,恍若一只孤高的白鹤。然而步伐之中难以掩饰忙碌终日带来的疲倦,终归将其拉入这喧嚣尘世之中,沾染了烟火气。

    这股疲倦在看见家门口守候着的小小人影时一扫而空。

    沈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靠近时却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几步外的糖葫芦摊上,于是脚步一转,去了摊上买了两串糖葫芦。

    他假作不知身后终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疾不缓地付钱,挑了两串鲜亮圆润的,这才转身朝向心觅走去。

    向心觅盯着他手上的糖葫芦,忍了忍,还是问:“你一个人吃两串?”

    沈悟含住笑意,不动声色将糖葫芦从左手挪到右手,在她面前晃了一圈:“怎么?不行吗?”

    “嗯我当你不喜欢吃甜的呢。”她将视线挪开,“人不可貌相啊。”

    沈悟一顿,当这话是暗指他从前冷淡疏远,不愿与她一起买点心,手中的糖葫芦登时沉坠起来。

    “我不是不是买给我自己的。”他有点无措。

    向心觅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她啪叽一声把手伸到沈悟面前:“和离书呢?好几天了,你该不能是耍赖吧。”

    沈悟抿了抿唇,糖葫芦的糖浆有一些黏在了竹签上,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变得粘腻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已经有了轻微的撕扯感。

    “我不会食言的,只是这几日忙碌,而且你不是说,不许我去找你吗?”他声音低低的,向心觅微妙地从中听出来一丝委屈。

    这话说的像怨夫,还罔顾事实。她分明说的是,明日别来,这都多少个明日复明日了?

    她拧眉:“我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现在,现在有空,能给我吗?”

    再没有什么推脱的余地,沈悟默默地将糖葫芦递到向心觅手上,转身去拿钥匙开门。

    向心觅被竹签上的糖浆黏了一手,小声在背后提醒:“你糖葫芦化了,要不要快点吃。”

    沈悟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喜欢糖葫芦。”

    向心觅举着两根糖葫芦,陷入思考:不喜欢你买什么?

    换做别人,或许向心觅能往“这糖葫芦是买给她的”身上想,但是放到沈悟身上,这事就变得匪夷所思了。他那么大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还会随手送这种东西吗?

    不说她甜食吃的太多就不错了。

    她望着手里的糖葫芦,的确是有些馋。但近日或许是甜食吃了太多的缘故,牙隐隐约约地泛着疼,今日已经吃了不少甜的,她不敢再吃,所以方才愣愣地看着,终归没有上前买。

    沈悟还把糖葫芦放在她眼前诱惑她,他又不喜欢吃,难道是故意和她作对吗?

    向心觅将糖葫芦反手背到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沈悟进了院子,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回了为向心觅点了灯。院中石路坎坷,不察也许会绊倒。

    院落的一角被荧荧一盏灯火照亮,多了几分暖意。他侧身看顾着向心觅,见糖葫芦被她藏于身后,黑亮的眼睛映着晃动的烛火,轮廓柔和。

    他不由得略微放轻了声音:“糖葫芦,怎么不吃?”

    那不是你买的糖葫芦吗?向心觅差点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两人定了亲好像你我也不该分那么清楚了,加上她总觉得这辈子的沈悟好像更脆弱更容易伤心一点。

    于是努力谨言慎行:“大夫说让我少吃些甜的。”

    沈悟似乎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灯笼晃了晃,光线也不安定地晃动起来:“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刚才看见你直勾勾盯着糖葫芦摊了。想吃的话,吃一点也没关系。”

    起猛了,感觉沈悟在惯着自己。

    向心觅搓了搓耳朵,试图重新听一遍这句话。

    她没看路,低着头踩着沈悟的影子,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说:“可是我牙疼。”

    “难怪。”风中似乎传来一声极浅极轻的笑,向心觅抬头,沈悟却已经进了书房,只能看见素白的衣角。

    不多时,沈悟拿了薄薄一张纸出来,字体端正俊秀,正如其人。

    向心觅正欲接过,沈悟却略微往后退了退,纸页微微颤动着从向心觅手中躲开。

    她挑眉,疑惑地望着沈悟。

    沈悟清淡的眉眼在黑暗之中深邃了些,他深深地看着向心觅伸出的手掌,缓声问她:“到时候,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和离?”

    向心觅伸长了手,将和离书拽了过去,终于心安下来。

    “随便什么理由吧,感情不和?生不出孩子?和离的理由还不多么?还是你担心会损害你在官场上的名声?你也可以想想,我尽力配合你。”

    沈悟摇了摇头,他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或许,就不能不和离吗?

    但望着向心觅干净而明亮的眼睛,他意识到,他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和离书到手,夜已经深了,她不欲多逗留,将和离书叠好塞进荷包,又把荷包好好地揣进袖子里,十分珍惜的模样。

    她把糖葫芦递回去,表情有点依依不舍,沈悟没伸手,很不厚道地蛊惑她:“不如吃一颗?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向心觅本就不怎么坚决的决心就动摇了。

    她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地咬了一颗下来,将脸颊一侧塞的圆圆的。

    这稍微一逗留,她又想起来另一桩事。

    “你怎么把房子迁在我家隔壁了?那地方离你办公务的地方还挺远的。”她嘴里塞着糖葫芦,说话有些含糊。

    沈悟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仔细地将糖纸包回原样:“离你家很近,你不喜欢吗?”

    有点太近了,总感觉有点怪。而且这话说的,仿佛是为了她才把房子迁到那里去的似的。

    她把糖葫芦表面的糖衣咬的嘎吱嘎吱响,想了想:“不大喜欢,离我爹娘太近了,我怵的慌。”

    日日在她爹娘眼皮子底下待着,很难保证他们这对假夫妻不被揭穿啊。

    沈悟很顺从地问她:“那你有没有喜欢的房子?若是不自在,成亲后可以换一个地方住。”

    向心觅眯起眼睛看他:“你怎么这么有钱?”

    沈悟被问的措手不及,他看着向心觅鼓鼓的腮帮子,有点手痒,于是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你要查我的账吗?”

    向心觅思忖了一下,严肃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得查查,你不能干贪赃枉法的事,不然我得跟你一起蹲大牢。”

    这话不知道怎么让沈悟高兴起来,他伸手捻去了向心觅嘴角里的一缕糖渣,手指无意间微微拂过向心觅的脸颊:“好,不放心我的话,以后的账都交给你来管。”

    向心觅吃完了嘴里的糖葫芦,痛定思痛绝不再吃第二个,于是很果断地和他告别:“才当官还是低调些,连换两个大宅子小心被人盯上了,你才说要做个廉洁的好官的。我走了,你谨言慎行。”

    好官,向心觅似乎对此很有执念,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然而这一次,他们之间有了与从前不一样的牵绊,她的嘱咐似乎也暗藏着关怀起来。

    沈悟收回手,将灯笼递给她:“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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