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暴雨雄鹰
“外面下大雨，西京过来的外国教练都不肯飞。”汉威提醒，见小盟哥毫无反应，终于按奈不住点破说：“小盟哥，如果不行，就回绝大哥和胡司令吧，你身上有伤。”
微侧了身枕着手臂睡得像个孩子，嘴角偶尔抽|动，脖颈上那根红线系的碧玉十字架搭在臂上。想到夜里高烧时胡话乱嚷的那些话，汉威也不知道小盟哥年纪轻轻曾经历过多少沧桑磨砺。
亮儿不知不觉中就惹祸了，小昭副官跟随汉辰多年，知道司令的脾气秉性，偷偷对汉威说：“汉威你陪司令先走，我吩咐人去寻。”
“不就是刮风下雨吗？见多了。”小盟哥说的若无其事，换上一身飞行夹克，英姿飒爽，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香口胶，递给汉威一条，边轻松的说：“军校时一次飞行，我开飞机在两千米高空做打滚的动作，却发现自己身子忽然飘了起来，离开了飞机，吓得我一把抓住了机舱外的钢管。你猜怎么回事？”
胡子卿愤然的骂道：“冯暮非简直是倚老卖老，他带来的那位外国飞行教练飞夜航该是可以的，但他就是～”
看着大哥和胡子卿对视时那焦灼的眼神，虽然汉威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那哑谜般诡秘的谈话字里行间中，汉威能抵测到事态的严峻和无奈。小盟哥的飞行技术是国内外空军中都是首屈一指，怕眼前能点的将非他莫属了。
起身拉了汉辰就要离开，失望的说：“怕是行不通，eddie的状况不好。”
接踵而至的奇事发生在这个不平静的雨夜，揪得汉威的心大起大落，仿佛自己也如魏云寒独立在那四张高高叠起的桌案上就要腾空跌落一般。
二人对视片刻，又是沉默。
惊雷“喀嚓”一声在窗边响过，玻璃窗刷刷震颤。
汉威听得有趣，反有些报复的快|感。
“冯暮非这个断子绝孙的，果然没有骂错他！”胡子卿愤然骂道。
微翻个身，薄柔的睡衣下露出半截颀长结实的腿，狰狞的伤痕显露，血肉粘粘，尚未凝痂，触目惊心。
汉威借机问：“小盟哥，你的伤，能行吗？”
“可就这么坐失良机了？”
太阳升起来了，金光万丈映衬朝霞漫天。天边渐渐出现了一个耀眼的亮点，如一颗灿熠的晨星，又如夺目的钻石。渐渐的，那亮点变成银色的小鸟，那银鸟由远而近，渐渐变大，是一驾银翼驱逐机，那是小盟哥的飞机。
此刻，又将面临同样一场大戏的是小盟哥。但小盟哥即将爬上的绝不止是四张高高搭起的桌子，而是几千米的高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小盟哥要带着一身未愈的伤只身驾机去完成这非常使命。
汉威觉得眼眶发潮，嗓子里也是一阵涩涩的感觉，小盟哥总是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机场内士兵们在忙碌着将一架飞机停入机库，机修师跑进调度室解释说，这是西京航空委员会借调给冯暮老使用的飞机。
神色反常的就要匆忙离去。
“怕他也是不肯担风险，这一路上要飞跃高山峡谷，又是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而胡子卿也驱车赶回，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俨然同两个小时前仓皇逃离的胡司令判若两人。
汉辰说：“冯家的几个儿子不都是为了革命献身了，付出的比常人多，所以期望回报的比常人多吧。胡副司令长官口下留德，小心再被传到老头子耳朵里，生出是非又要罚你了。”
听胡子卿说明来意，大致讲了事情的进过，并要将一个机密的密码箱送到越州司令部，碧盟起先没说话，一瘸一拐来到窗前拉开窗幔，看了看漫天大雨。
骂过冯暮非，又谈论一阵魏云寒，寒凉的雨夜里分分秒秒都是难熬。
胡子卿凑到床边，用手背试试碧盟的额头，迟疑片刻，向汉辰摇摇头，暗示他，碧盟还在烧。
碧盟接过胡子卿递给他的一个铁皮箱，潇洒的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雨中的飞机。
迷蒙中睁开眼，看清是汉辰和胡子卿，碧盟猛然一个翻身坐起，整整衣衫规整的样子起身。
“胡大哥着凉了吗？”汉威关切的问，刚凑过去，却被胡子卿怒然一声呵斥：“别过来！”
“做梦梦到的？”汉威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思议。
汉威惊喜的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向着天空叫嚷。
回到家，随了大哥和胡子卿阔步上了楼梯，才听跟在身后的胡伯说，表少爷才退了些烧，刚睡下不久。
漫长的等待，入夜的寒凉让汉威不时跺脚揉手。
众人急匆匆的要离开时，忽然发现亮儿不见了。
汉威想，小盟哥怕是在犹豫，或是无声的拒绝。夜幕中一道耀眼的电龙飞过，喀嚓一声惊雷，碧盟回过身，却出人意外的一口应承说：“可以，我去！”
大哥视若不见的立在窗前凝望夜幕，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最终剩下房檐下的点点滴水。
碧盟只是不屑的笑笑，在镜子前忙而不乱的梳理头发。
“骂错他了吗？西京多少人这么骂他，难怪他儿子都死光，娶了多房小妾也生不出一男半女。他是坏事做绝，老天报应。”胡子卿奚落说。
汉威忙说：“汉威去寻他。”
汉威看出大哥的不甘心。
雨夜中那吉普车的尾灯照出如霰的雨雾，汉威随了大哥和胡子卿来到飞机场亲自送小盟哥“出征”。
一路上汉威忐忑不安，不知亮儿到底去了何处。
大哥的脸色阴沉，说了句：“不必，我们走。”
汉威照顾小盟哥梳洗更衣，大哥汉辰和胡子卿去书房等候。
就见大哥汉辰咬了薄唇，几步来到小盟哥床前，拍拍他低声呼唤：“小盟，醒醒。”
汉威才兴奋起来的心忽然凉了下来，小盟哥，小盟哥出事了？
汉威无比委屈，他做错什么了？胡大哥为什么一反常态向他发火。
“你们快送胡司令回去。”汉辰吩咐众人送胡子卿离开，困惑的目光望着大哥想寻求答案。
吓得汉威愣在原地不动。
汉辰和胡子卿不时看表，并肩走到湿漉漉的机场仰视天空无限期待。
汉威本就觉得这个决定很惨忍。板子打在小盟哥身上，皮开肉绽烧得彻夜难眠的是小盟哥，却让他忍了伤痛去执行常人都望尘莫及的夜航任务，如何两位大哥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幽蓝的壁灯光亮映着碧盟惨白的面庞，眉头依然痛苦的紧拧，但鼻息却十分匀促。
汉威看着胡子卿在屋里不停踱着步，终于哈欠连天，用手帕捂住鼻子说：“不行，我要回去了。”
胡子卿的大手按在碧盟肩头，紧紧的握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雨停时，天光微亮，远处的天际呈现鱼肚颜色。
汉辰一笑说：“这话未免刻薄了些。”
汉威心中鬼火顿起，这些大员，尸位素餐，关键时刻都不顾大局，真是该死。
飞机冲向跑道，闪电般的疾驰又渐渐停稳，但机舱里却久久没有人下来。
碧盟边说边笑，挪着沉重的步子向书房去。他推开了汉威伸来搀扶的手，只是偶尔去扶一下栏杆。
碧盟笑了敲了他一个暴栗说：“是真事。我上飞机一马虎忘记打保险带了，飞到半空一演特技，大头向下掉出机舱了。幸好平日技术过硬，眼明手快抓了钢管爬进了飞机，不然没有降落伞就掉下来肯定摔得粉身碎骨了。”
汉威记得去后台时亮儿还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望着魏云寒腿上被血汗打湿的裤子和一脸痛楚的表情，拉着他的小手不停颤抖。不过转眼的功夫，却不见了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