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影
狄云正正军服，擦擦鼻血，立正报告：“在下是拥有黑旗旅光荣称号的空军精英飞行539大队预备见习飞行员，未来的战场王牌。要为自己物色一位容貌智慧相配的女朋友，那天联合演习，你的声音倍儿好听。我和弟兄们打赌了，七月十七号之前把你带出来，他们吃我请饭。这事你绝对不亏，情势当前，何去何从，事关你的前途和命运，我方期待你的顺应历史大势的选择。”
“我明白，”陆伯言叹息了一声，“他们和当年那些战舰出厂时狂热欢呼的是同一群人，他们对这支舰队寄予了太大希望和激|情，没法接受失败。”
“臭美吧你！”狄云和陆伯言同时喊。
陆伯言沉默了。
狄云回头狠狠瞪着他：“我现在来你们海军太屈才，等你们什么时候有了航空母舰，我一定来！”
“我真的很后悔……”女孩开始抽泣。
墙上的一扇屏幕正在闪着提示信息：“距引力增强引擎关闭还有11385秒。”
“就是你抢我女朋友？”
白霜哭笑不得：“你在劝降吗？要是我不答应呢？”
“陆伯言啊。”
陆伯言咳了两声，但是只有饭厅的应急灯亮了，看来战时电力限供计划级别相当的高。这个时候，全星球所有的电能应该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地心，作为战时储备。
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轻轻问：“你还好吗？你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很久了。”
但他不会哭泣，在战胜之前。
“如果来一百个人，等爬到五十五层，也只剩下五六个了。我能轻松放倒。”陆伯言笑笑，打开冰箱，却发现因为断电，里面很像古墓发掘现场。他翻了半天，才找出几罐密封的军用饮料，往桌上一放，“我要收拾些东西，你要是不想走，就随便坐。”
陆伯言忍不住笑起来：“算了，你又不是我带的兵。不用这么听我的话。有时候，想哭就能哭出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那女生叫白霜，组织参谋系的系花。
“不不，你快走吧。万一他们来了……”
狄云战前信心满满期的说：“小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要是你能赢我，不仅女朋友让给你，我没脸回空军了，我进你们海军。但你要是输了，你就去我们空军学院门口举一条横幅，写：‘空军太牛了，我彻底服了’。”
三分钟后，陆伯言看到狄云冲过操场，像橄榄球前锋一样突破海军生们的拦截，杀了他面前。
十五分钟后狄云一摔鼠标跳起来：“你他妈的究竟是谁？”
狄云眉毛一挑：“那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你。”
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坚韧，才能战到最后一刻。
“少说废话。”狄云开始脱军装，“我们比格斗？长跑？悬臂空翻？篮球？射击？你挑吧，哪一样我输了，白霜你带走。”
“好了好了，”陆伯言把手中的日记本们扔进包，“我讨厌看女孩哭。”
“你哪来的啊？乱喊什么啊你？滚蛋！”为了捍卫领土和主权，海军男们气势汹汹。
陆伯言满头雾水。
“见鬼。”陆伯言嘟囔了一句。这个星球本来的引力只有地球的二分之一，为了保证人的正常发育，引力增强引擎已经不停歇的运行了近千年。但敌军逼近，为了储备能源，居然连引力引擎也要关闭了。早知道他应该等几小时后再爬楼。
这就是未来。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狄云以一当十，毫无惧色，直到白霜冲出来把他拉走为止。
狄云张开嘴呆在那里，半天后说：“跳棋行吗？”
他果然是来挑事的，他来追一个海军学院的女生。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像框，突然凝在了那里。
“我说你战网上的id！”
“诸葛来了也照烧。”
有时候，想哭的时候就能哭出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天空响起了凌厉的防空警报声。
这次决斗惊动了全军，无数人在网上观看直播。原来狄云是空军星际微操排名第三。
没有比这种绝望更痛苦。
“天啊，你怎么知道？”
但他会战斗下去，为了狄云，为了白霜，为了他无法摆脱的责任，不论他是不是军人。
“不不不，我真没这个意思。”空港女孩着急的跳起来，“我没想到你真会听到……不，我没想到你听到这首歌会多难过……我总是做错事……我太笨了……”
女孩咬住自己的手，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但还是有低闷的嘤嘤声。
照片中是三个人：他，狄云和白霜。
狄云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我喊我老婆关你们什么事？”
“是我。”
“你还买了我的书？把有我头像的征兵宣传画报贴在墙上？”
陆伯言公寓的房门被推开了，这里常年没有住人，一股尘土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当他喊白霜的名字时，十几个男生一齐扑了上去。
“我这话问得真傻。”女子懊悔的低下头。
“我害怕极了。这次战败让很多人都发疯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回就有人在地铁里群殴一个穿海军军装的，可那人只是个学院生而已。”
快门按下，那一瞬间永远凝固。
陆伯言走进里屋，找出一个手电，借着微光开始翻检东西，把要带走的全塞进一个背包。
“网上。”女子说，“我看到有人发帖子，公布了你的地址，并号召大家来杀了你。”
“你当年是不是去听过我的报告会？”
陆伯言无奈地摇头笑着：“从你在机场看见我时那种愤怒时，我就知道了。你把我当成一个完美的偶像，但突然间它被摔碎了，变成了一个连军装也不能穿，胡须头发凌乱的逃兵，那时候你想杀我，我很理解。”
“你是陆伯言？”
陆伯言深吸一口气，突然笑起来。
他站在女生楼楼口的时候，背后已经聚了十几个海军生，准备听他叫哪个名字，如果是自己暗恋对象就下手揍他。
然后是一通混战。女生楼下砖块齐飞。
“站住！你不是说要退出空军进我们海军吗？”陆伯言喊。
女子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能这么细心。”
他自己重重跌坐在椅上：“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白霜摇摇头：“可惜我有男朋友了，他比你强多了。”
陆伯言想了想说：“围棋？”
“那你呢？你能接受吗？”女子问。
陆伯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陆伯言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被白霜当成了挡箭牌。他已经能看见一群女生挤在操场另一头咋咋呼呼的下注。
“所以你就赶来了？爬了五十五层楼，坐在楼梯上等我？”
最后两个男人终于以男人们热爱的方式：一盘星际解决了问题。
狄云踢翻椅子，转身就走。
“对啊？我和我的几个好朋友连着听了好几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一遍遍的听你在台上意气飞扬的说那些话。”
白霜把他拉到树林边冷冷看着他问：“你是谁啊？”
一个像狄云这样的战士，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几乎是丧失所有希望的失败。舰队主力全军覆灭，接下来几乎不可能再有挽回战局的机会。只会有一次接一次的失败，看着国土一块块沦丧，看着士兵们死守阵地，冲向战场，冲向强大数倍的敌人，为了不可能来到的胜利。但你又不能不战斗下去，为了那最后的一点希望。为了遥不可及的胜利，也许需要亿万人十数代奋战不息。
“想喝些东西吗？”陆伯言站起来，摇摇晃晃去开冰箱。
白霜拦在门口：“别走别走，这么经典的一战。你们说的话我可都记得的啊。”她把相机递给同学，“来，帮我和这两个为我决斗的男人照一张。”
狄云大怒：“他是谁？”
“机场的事，我很抱歉……我十分后悔，那时我太冲动了……”女子突然说。
“没问题。”陆伯言微笑。
他把像框轻轻放进背包：“我们该离开了。”
他又想起了狄云生命的最后一刻，最后一句话。
他从客厅桌下拉出一把椅子，拍去上面的灰尘，对那女子说：“坐吧。”
他还能记着那天的事：他从军事指挥学院调到海军舰艇学院没多久，突然海军学院里来了一位空军小伙，高个，帅气，走路身子笔挺生风。引来很多海军生侧目，觉得他很有来挑事的意思。
陆伯言举着像框，手已在不知不觉得颤抖。
“我听到你为我点得歌了。你真狠，在这种时候为我点《海军进行曲》，我要是脸皮再薄一点，当时就该跳下桥自尽了。”
陆伯言苦笑：“有时候你越想灌醉自己，反而越清醒。”
“十亿光年号上，所有和我一样的飞行员，都战死了。我曾发誓要在后面的决战中击沉敌旗舰，为他们复仇，但我没想到，需要再等几十年。我是懦夫，我没有勇气等到几十年后，那时我已经老了，再也无法驾驶战机，不能手刃仇敌，没有比这种绝望更痛苦，请原谅我！”
女子慢慢走进来，在桌前坐下，拿起饮料罐摩挲，却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