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撤离
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会儿众人，“刚刚传来的消息，和谈协议已经签署了。”
“舰队进行跃迁吧，”有人喊，“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因为敌人的炮火会集中攻击跃迁的战舰，在跃迁完成前就毁掉我们。但总比自毁强，赌一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但有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步步登上了检阅台。
“各位，在大家慷慨赴死之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别紧张，别紧张。”陆伯言拍拍他，“我不会死。我会带他们走。只让那些脑筋转不过弯来的傻英雄们留下。”
广场中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只有可怕的沉默。
“全世界都知道了！”陆伯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大吼起来，这声音在全场数百个扩音器中传出来，震动着整支旗舰，“割让整片北海海域，那是我们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工业区、经济命脉！所赔偿对方军费，是我们国家十年的国民生产总值！没有人告诉我们，协议已经签字了！”
他的表情郑重起来：“我能对他们说几句吗？”
人群像个沉默的巨人，它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移动。
他挥手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驱去自己心中的困惑，他才缓缓地说。
周公瑾的脸色苍白，低声喝着：“陆伯言，谁让你公布这些。”
终于，有一位舰长上前一步：“我们明白了。我愿意接受撤离。”
“妈的，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在这穷计较。”陆伯言表情轻松的像是走进酒吧，他的眼神中此刻没有战争。
第三、国家要求我们。战死在这儿，以给后世、给后面的抵抗者以榜样。证明我们没有逃走，我们战到了最后一刻。战舰只能自毁，而不能在逃跑时被击毁。
无声，有时候意味着最大的愤怒。
“我们会争取到这时间的！没有力量坚持三十年的战争正是敌人。你们三十年后也还没有老，就算没有舰队了，你们也要去率领新召集起来的士兵，而不是死在这。”
“我们没有足够能量。”有舰长说，“现有能量能让一艘战舰进行跃迁就很了不起了。”
“第一、旗舰跃迁成功的几率是百万分之一，而不是万分之一。第二、旗舰不可以抛下舰队而独自离去。第三……”
周公瑾望了他一会儿，退开一步。
“陆伯言，谁允许你重新穿上舰长服。”周公瑾怒视着他。
“现在命令更改了！假如继续作战，结果就是像要塞一样，消耗掉所有的燃料以至于无法自毁，把心血白白送给敌人。现在的命令是撤退，不是死守，我再说一次，命令更改了。新的舰队需要有人去指挥！我们不能把最优秀的军官都断送在这儿。”
然后以标准的军姿转身，起步向一侧的舱门走去。
人群突然死一般沉寂。
人群仍然是寂静无声，可怕的沉默。
更多的声音响起来，支持这个方案。
周公瑾静静望着他们，这些他亲手挑选培养起来的军人们。也许曾有过贪生怕死之辈，他知道已经有人偷偷事先跃迁潜逃了。但此时还站在这里的，已经没有懦夫。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只呆呆地望着广场。
“那就把所有燃料调集到旗舰上来，至少让旗舰冲出去！只要旗舰还在，这支舰队就没有完！”
他向着阅兵台，慢慢抬起手，敬了一个军礼。“将军，再见了。”
“让大家来这里，是想再看看诸位。也让诸位再看看旗舰。”他低下头，又扬起来望着所有人，“开始执行最后方案，所有人进入跃迁装置撤离，同时炸沉所有战舰。好了，各自去执行吧。”
但这句话，他无法说出口。
整支舰队原有几十万人员，但现在只剩下数千人。站在旗舰的宽大检阅广场上，仍显得冷落寂寥。
“我们不自毁，我们会战到最后一人，这也是你下达过的命令！”有人喊。
陆伯言来到台前，咳了两声，试了试话筒，双手向桌上一按，然后像聊天似的开腔。
周公瑾很想大声的训斥，但是却也只有一同沉默着。
周公瑾看着舰队最后的士兵们，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话可以多说。
“又是谁他妈的允许你死了？”周公瑾也忍不住骂娘。
“哪儿还会有新的舰队？”一个冰冷的声音说，“我们这支舰队建成花了三十年，那是整整一代人，那也是国力最强盛的时代。而现在，敌人不会再给我们三十年时间了。”
一位军官走到舱门口时，心绪难平，回想喊什么，但却终于没有喊出来。他无声的离去。
他面向全场，挥舞着拳头：“你们现在可以去死了！你们把仗打成这样。你们还有脸活着回去吗？你们一回去就会被人群用石头砸死！都掏出手枪来，拔出你们的指挥刀，现在就死在这！快点！别等敌人动手，别等着老百姓动手。不敢吗？死不是很简单吗？像我这样！”他拔出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眼睛通红的睁着，“抠下扳机，就一了百了了！没人再能追究你们的罪责，再也听不到骂声，再也不用面对敌人，再也不用去看未来国家变成什么样。快啊？举起枪来啊。杀敌人杀不了，杀自己不是还简单得很吗？这个国家要完蛋了，你们还活着干什么，趁早死了吧，那一切就解脱了！”
军官们一个个的出列，向阅兵台敬礼，转身离开。
后世会怎么评价这支舰队呢？怎么评价这场战争？未来的孩子们记住的是耻辱，还是光荣？或是只剩下悲怆和愤怒？
渐渐的，检阅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个人。
在这之前，没有人愿意去想，真会有这么一天。
“敌人的最后通牒已经到来，如不投降，进攻将在一小时后开始……想把战舰留给敌人吗？都傻站着什么，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他吼起来，虽然他比所有的人都更痛恨这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