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勇气可能来自想不到的地方

    “勇气可能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达兰·凯莱塔尔，军团第十三位将军

    当梅里尔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份工作时，杰泽尔感到很惊讶。

    “你确定这样吗？”她问，捏紧鼻子抵御马粪的强烈气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让你做一些其他的工作。上帝知道你可能会在一半的时间内完成它们。”典狱长今天早上出奇的体贴。也许她最终认为自己已经让他够努力了。

    “是啊，”他说。“我是说，是的典狱长。我以前见过尸体，所以我应该没事。”

    杰泽尔停顿了一会儿。“你？”她上下打量着他，从他打补丁的裤子到他头发上露出的干草屑。“好吧，我不再多问了，但如果你坚持的话。你要处理的是一些严重变形的尸体。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请告诉我。”

    “当然可以。我马上就去办。”

    梅里尔把这铲粪便倒进了桶里，递给了接手的男孩。然后，当他们骑出兵营去城里时，他爬上了监狱长身后的马车。

    他只工作了三天，但感觉就像他一生都在跑步。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地堡里每个人的名字——戴眼镜的凯夫和哈伦·沃尔，来自东部的黑皮肤男孩萨格·朗腿和阿迪特，独眼布莱恩和变态利昂，以及温和的声音像蜂蜜一样的山姆。他们中的一半人离开了要塞去执行任务，而另一半人被征召进了军团士兵喜欢称之为“清理队”的队伍。

    哈伦、萨姆和艾迪特现在和他在一起，当他们穿过奥尔多伦向山下滚去时，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又是一天，索尔福奇的黑色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城市的深红色树叶在晨风中摇曳。他们后面还有两辆马车，每辆车上有四个跑腿的男孩，总共十二个人。这是一个异常高的数字，但这也是不寻常的情况。

    毕竟，遗族最终采取了行动。

    当商队驶过大门时，萨姆拿出鲁特琴开始唱歌。他曾经是一名吟游诗人，在他的父母在寒冬中被强盗杀害之前，他和他的父母在一个又一个城市流浪。失去了旅行癖的他决定在最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即使这意味着加入军团从事最肮脏、最艰苦、报酬最低的工作之一。他的声音给整个景色投下了一种诡异的颤栗。

    它们像玫瑰一样火红，

    破碎的天空下。

    扭动、摇摆、扭动的虫子

    饥饿地等待轮到他们。

    内脏散落一地

    黑色和蓝色，粗鄙的装饰

    为什么乌鸦会飞来飞去

    在这些花儿凋谢时摘下它们？

    当他们经过战俘营时，萨姆渐渐沉默了。这是一个小型的帐篷聚集地和一个大型医疗站，位于一个浅滩边上，在那里，阿里恩河开始向海里延伸。高大骄傲的奥尔多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一丛丛接骨木树和大片碧波荡漾的草地。

    士兵们盯着经过的男孩们，用浸满鲜血的绷带护理他们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喝着一瓶瓶水。他们有一种难以忘怀的表情，灰白色的脸凝视着远方，眼睛下的阴影表明他们没有睡觉。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许多人仍在重温这场战斗。

    最后，他们到达了黑色和绿色相遇的地方——草的尽头和枯萎的开始。在死土中有一个大坑，底部衬着热煤，仍然冒着闷热的烟。一个被打败的士兵在监狱边缘碰到了监狱长。

    “我们烧了他们，”他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把他们都烧了，烤焦他们的肉，把他们的骨头加热到裂开。他们不会很快回来。”

    杰泽尔点点头，目光越过坑向尸体所在的地方望去。“损失了多少人？”

    男人闭上了眼睛。“太多了。夜深人静时，他们骑着长角的战马，嚎叫着向我们扑来。有三只狮子和他们在一起，它们都是血肉之躯，每只相当于十个人。我们没有准备好。”

    “我明白了。”她向第二节和第三节车厢的司机挥手致意。“把孩子们送出去！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然后回到士兵:“国王陛下向你表示哀悼。一个新的小组将在今天结束前到达这里，他们会带着一把王者之刃。”

    当梅里尔和其他人被带到战场上时，他忍不住偷听了剩下的对话。

    “他们无法被阻止，典狱长。记住我的话。即使我们躲在城里让他们来找我们，我们也没有机会。他们不受这个世界法律的约束。”

    “召集你的人休息，”她说。“你做得很好。这不是我的地方来评论，但我完全相信我的国王。”

    士兵摇摇头走开了，喃喃自语。

    这群退伍军人驻扎在福特附近监视敌人。在夜里的某个时候，残余分子从侧面袭击了他们，并发起了突然袭击，几乎摧毁了整个营地。士兵们险胜。

    这就是杰泽尔告诉他们的全部情况。他们不需要知道更多；他们作为“清理队”的工作是收集尸体，并帮助搭建营地以备替换。

    乌鸦大胆地在上面盘旋，潜入尸体中挖肉。梅里尔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是一名腹部被砍伤的男子。他的内脏像没有生命的蛇一样散落在地上，他的血在他周围的一个宽阔的水池中泄漏出来。山姆吐了。甚至黑暗的洞穴也变得苍白。

    它们真的很像玫瑰，梅里尔想。盔甲的碎片是刺，内脏是根，血液是花瓣。苍蝇像蜜蜂一样在尸体周围飞来飞去，用它们的卵给它们授粉，孵化出的蛆像一张活地毯一样密集。气味令人头晕目眩，就像那次他的父亲忘记了他们屠宰的一只动物，并将它留在地下室直到它开始腐烂。梅里尔知道他应该是生病了，脸色苍白，像萨姆一样呕吐早餐，但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毕竟，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他见过血人杀人。他见过狼人互相残杀。他见过男人被摔成碎片，被撕成碎片，骨头被折断，器官像熟透的水果一样破裂。

    “来了。帮忙搬家。”哈伦也没有受到影响。这个大个子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人生中的艰难时刻。他们不称他为墙，因为他很大，尽管这是一部分原因。他们给他起了名字，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一堵砖墙。

    梅里尔点点头，他们一起开始把尸体拖回马车。

    他们的工作持续到下午晚些时候，尽管他们从未冒险深入枯萎病。大部分战斗发生在距离边境大约100步的地方，运河在那里向阿里恩和大海扩展。这些尸体往往是十几二十岁的一堆一堆的，男人和偶尔出现的女人都是血肉、骨骼和钢铁的残骸。其他人很快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典狱长在营地里对他们大喊大叫，尸体慢慢腐烂，他们最好尽快完成任务，回到城墙的安全地带。梅里尔和哈伦做了大部分工作，撬开毁容的肢体，从尸体上扯下剑，尽可能找到身份标签。起初，它令人不安，感觉到冰冷的血肉和干涸的血液的触感，尸体被移动时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以及气体以邪恶的形式喷出时从骨骼和内脏中发出的各种爆裂声。然而，梅里尔适应得很快，不久他就迷失在无脑劳动的幸福怀抱中。

    当他们到达最后一堆尸体时，最后一缕阳光刚刚沉入地平线下。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美林估计总共有20多个堆放在枯萎的土壤上。一只血鬃犬在这里战斗过，甚至可能是两只。他意识到了尸体被肢解，血流成河的野蛮程度。山姆再次跪下，干呕，虽然没有出来。

    “安图里亚看着点，”哈伦拍着他的背喃喃道。梅里尔绕着这堆东西转了一圈，想找个地方开始，这时尸体移动了。

    它就在萨姆的头旁边，是半个斯皮尔曼的碎尸。山姆尖叫着，因为它滚下了堆在地上，露出了一个头下面的蓬松鬃毛浸透了血。眨着眼睛看。一只伤痕累累的鼻子嗅了嗅空气，残忍的双唇紧闭。

    血鬃兽咆哮着，喘着粗气从尸山下爬出。哈伦把吓呆了的萨姆拖了回来，他眉头低垂，目光坚定。

    “血”遗骨呼吸着。梅里尔意识到自己的双膝快要撞在一起了。就像那次他被困在燃烧的大楼里一样，当时残余势力袭击了费尔黑文。它又发生了。又一次发生了，艾恩却没能来救他。

    血鬃犬爬到户外，无视尸体的存在。它茶色的皮毛被鲜血染红，一只手臂在肘部被切断。三支长矛刺穿了它的胸部，一把长剑从它的大腿伸出，但它继续带着令人恐惧的目的移动。

    它的好手中拿着它的骨刃，又长又锯齿状，褐色带着结痂的血。它举起刀片，然后慢悠悠地放下。哈伦向后猛拉萨姆，刀片从他的小腿抽出血液时，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梅里尔一看到更多的红色就感到一阵眩晕。他突然感到恶心。

    上帝，真的吗？他想。他对他遇到的所有死去的士兵都无动于衷，然而一有危险的迹象，他就准备把自己的肠子吐出来。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在大声呼救了。

    典狱长和其他士兵一定听到了他的话，因为他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忙乱。当人们穿上盔甲，装备好自己时，叫喊声响彻营地的边缘。梅里尔不是唯一害怕的人。军团士兵也是，不确定地看着彼此，他们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加入战斗。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该死的！

    他抓着自己的大腿，感觉指甲流血了。疼痛似乎唤醒了他。环顾四周，他抓住了他看到的第一样东西——一个倒下的士兵的弓。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手中熟悉的重量。

    在他前面，萨姆正狼狈逃窜，在血腥的战场上奋力冲刺。哈伦正与遗骨搏斗，试图用他庞大的身躯压住它，但血鬃兽拒绝屈服。血从那个大个子被爪子咬到的地方一滴滴地流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坚定的表情。

    我不会开枪，梅里尔想，从地上的箭袋里取出三支箭。我会打他。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我在战斗。我真的要去战斗了。

    他感到奇怪的平静，即使他湿了裤子。这几乎就像一场梦。也许它是一个梦。也许他会眨眨眼，发现自己在逃跑，像山姆之前一样全速穿过枯萎。

    只需要一个决定就能让你走上正确的道路。

    “海伦！”他喊道，他惊讶于自己的声音之大。它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像河里的一根高高的芦苇，但它很结实。这是一根不会因任何电流而弯曲的芦苇。

    哈伦看到了梅里尔，看到了弓。他发出一声响亮的战斗口号，把残余物扔在他身上，钻入掩体。梅里尔迅速将绳子收回，然后松开。

    有一个弦声震聋了一只耳朵和一只耳朵砰的一声接下来。一支箭从血鬃的前额射出，从另一端射出，溅了一身血。这个生物转过身去，贪婪地盯着梅里尔。它把一只手伸到轴上，试图把它拉出来，但它已经深深地嵌入其中。

    梅里尔又射出一箭，这一箭穿透了它的手臂，将它钉在了原地。当血开始从脸上流下来时，遗骨痛苦地咆哮着，弄瞎了眼睛。它撕掉了自己的手，在额头上留下了一大块肉，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一样冲了过来。

    梅里尔没有离开他的位置。他扎根了；他的脚不肯挪动。他所能做的就是拉开另一支箭，拔出来，瞄准，发射。

    第三支箭落在血鬃的胸口。梅里尔很惊讶；尽管他抖得很厉害，尽管他的手被汗水弄得很滑，三支箭都射中了目标。这个生物在这一击中摇摇晃晃，动作越来越迟缓。它眼中的光芒正在消逝。它四肢着地，放下刀刃，仍在移动。

    然后，它把脸埋进地里，停了下来。血渗出地面，像墨水一样黑。如果体内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不管遗骸的恢复能力有多强，它都无法存活。

    梅里尔呼出，他的手臂垂到他的身边。他的大腿因小便漏入伤口而疼痛。他只能看到血鬃犬躺在地上死去，而哈伦含着泪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他听到风在耳边呼啸，士兵手里拿着燃烧的火把和盐袋冲向他的位置时发出的钢铁声。他感觉到典狱长在摇晃他，但他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那时血鬃兽的尸体已经远离我们了，和其他人一起在燃烧的深坑里。

    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战场上，梅里尔从膝盖上爬起来，笑了起来。这是一声宽慰的笑声，几乎是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