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那坐着的姑娘是哪家的？”
太子来了？
昭贵妃有些意外，但转念想想，却也从容下来。
往日宫中有宴，景隆帝习惯提前传话，叫太子跟随在侧，以示对皇位继任者的重视和满意。
从前是昭明太子，后来是容琅。
如今皇帝对东宫冷淡下来，隐隐有提防之意，同时在朝堂之上愈发看重齐王，对其他几个皇子也不吝赞扬。
明眼人都知，皇帝对东宫有了隔阂。
至于为何如此，众人却有些云里雾里。
唯有历经沧桑的老臣，在看清当下事态后，一捋胡须，轻声一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即便是亲生子，也不可撼动帝王权势。”
“可太子长成雄狮，身强力壮，风采卓绝，陛下着相了……”
身为太子生母的昭贵妃原本对此等状况心中焦急，屡次请见皇帝，明里暗里说太子好话。
却几次三番适得其反，景隆帝不给她好脸色，连带翊坤宫也不来了。
容琅得知后，曾来过翊坤宫一趟，同昭贵妃独自长谈过后，安抚住了擅作主张的昭贵妃。
昭贵妃恢复以往的气定神闲，做派低调下来，连齐王生母贤妃的挑衅都冷淡视之。
她的心腹春姑姑心有疑惑，曾问过为何。
昭贵妃意味深长：“鲜花着锦虽好，但在皇家绝非善言。身体衰颓的帝王面前，示之以弱，才更安全。”
眼下，昭贵妃听闻太子来她处，而非伴在圣驾左右，心知这是景隆帝在故意下东宫面子。
但为了将来大计，委屈太子得此冷落。
昭贵妃定了定神，一面叫人快将太子迎进来，一面将怀中搂着的皇长孙送回冯氏手中。
殿门口杏黄色袍角一闪，太子容琅迈步进来，神色如常。
“请母妃安。”男人声音沉缓。
昭贵妃连声道：“好，好。快起来罢！”
容琅起身抬首，视线在殿内一侧的奚令仪身上停留一瞬，而后看向昭贵妃听着母妃絮絮关切。
面对昭贵妃满腔慈爱，他内心平静无波。
早年宫中，叶皇后与李贵妃斗得厉害，顶上还有个李太后，昭贵妃因容貌和性情得宠，却也因此遭了许多明枪暗箭。
昭贵妃家世并不出众，父亲只是一小小县令，兄弟皆是得过且过的闲人。
她为了争宠做过不少动作，包括容琅这个骨肉，也曾被她利用过。
譬如冬夜冷水浸湿巾布，擦拭还是幼儿的容琅头腹，让他染上风寒，并以此为借口请来景隆帝。
譬如将供容琅启蒙的典籍毁去，却对景隆帝道皇儿顽劣，需得严父亲自监督，好教景隆帝时常驾临。
容琅少时早慧，母妃明里暗里的心思手段，他看得清楚。
他也慢慢知晓，自己在母亲眼中比不得父皇垂怜。
他曾经渴望母妃的真切关心，可后来不再期盼了。
封王出宫、领兵出征、又被册为太子，他看见父皇和大臣眼中日渐盈盛的满意。
母凭子贵、一路升上贵妃尊位，得赐封号为“昭”的母妃在得意骄傲的同时，也因早年待儿子不好，而日渐后悔、开始弥补。
面对昭贵妃殷切小心的嘘寒问暖，容琅着实提不起欣喜之意。
昭贵妃将关心之话一股脑倾泻而出后，自觉满腔慈爱表达得清楚明了，才收住口。
她下意识忽视了容琅平静的神情，又同他提及了给冯昭训升位份之事。
“冯氏诞下皇长孙，也是大功一件，按规矩，也当升一升。”
她心里喜爱这个长孙，便盘算着给孩子母妃一个更体面些的身份。
正巧东宫的李氏被贬，太子良娣空出，冯氏堪当……
“冯氏生子有功，那便升为太子良媛罢，孤会寻机同父皇说明。”容琅不等昭贵妃说话，淡淡开口。
东宫女子升位分，若是太子良娣这等要上皇家玉碟的，需太子亲自向皇帝请旨。
若是低一等的太子良媛，则无需麻烦，只需同皇帝略提一嘴即可。
一旁周氏闻言，缓出一口气，她有意抱养皇长孙，却不希望孩子生母地位太高。
从昭训到良媛，正七品昭训到正四品良媛，冯氏算是水涨船高，她尚能压得住。
昭贵妃一顿，她张了张嘴，转念思及冯昭训只是宫女出身，娘家低微，深究起来，配不得太子良娣之位。
她便顺着容琅的话道：“如此甚好。”
冯氏升了位分，心中喜悦遮掩不住，连忙抱着皇长孙跪谢：“妾身谢娘娘荣恩，谢殿下荣恩！”
说过几句话，太子与太子妃一左一右，伴着昭贵妃往举行中秋宫宴的保和殿去。
奚令仪默默跟随在后。
原本昭贵妃有意让冯昭训抱着皇长孙一同前往，却被容琅拦下。
“宴会喧闹，孩子才将一月有余，恐怕受惊。”
加之眼下风大，婴儿的身子弱，不可多见风。
昭贵妃一想确实如此，便让冯昭训带着孩子回东宫。
奚令仪其实也想以身子不便为由，让太子同意她不去宫宴，话头却被太子妃周氏截住。
“奚妹妹，走罢。”
进了保和殿，各自落座不久，奚令仪听见不远处有争执声。
今日参宴者众多，男女左右分席，后宫妃嫔及内外命妇在西侧。
奚令仪的桌案在太子妃斜后，在往下，除了宗室女眷，便是王公重臣之妻女。
王公女眷那一圈桌案中，有一女子声音犀利，语气刁蛮：“怎么？叫你倒盏清茶而已，竟这般不情不愿，当自己还是千娇百贵的李家姑娘呢？”
那厢动静大了些，奚令仪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看去。
只见一身着大红衣裙的女子端坐着，神情轻蔑地看着侧边站着的一女官打扮的人。
那女官瞧着眼熟，奚令仪经过朝霞低声提醒，才意识到，那是李七姑娘。
承恩公李家一案中，得皇帝开恩，又得明阳公主与齐王庇护的李七。
奚令仪轻声问：“那坐着的姑娘是哪家的？”
朝霞仔细辨认一番，见那处桌案坐着的似乎都是定国公府女眷，便大胆猜测：“奴婢瞧着，似乎是定国公长孙女，未来齐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