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行礼，不问安，不称谦辞，不跪太子。
那跋扈的王护卫听见自家主子责斥，当下垂首，恭敬道：“是属下的不是，惊扰了姑娘，属下只是想尽快入城，才想着驱散那些低贱之……”
那声音悦耳的姑娘打断他道：“闭嘴！你我皆是凡人，人人当平等视之，何来低贱之说？”
那王护卫闻言，眸光闪动：“是属下的错。”
那姑娘皱眉：“都说了你我平等，说什么属下不属下的，称你我便是！”
护卫闻言动容：“我都听姑娘的！”
话罢，那姑娘转身看向奚令仪与容琅。
确切的说，是看向负手而立、面容俊朗的容琅。
那女子面带羞意，打量容琅的目光却直白极了：“方才惊扰了公子，是小女子失礼。我是晋东顾家之人，名唤兰韵，今次随家中兄长往京城做生意……不知公子名讳为何？家住何处？改日小女子定将登门告罪……”
“……公子你好生俊俏，可有妻室？理想之人是何种类型……”
一番话越说越直白，顾容琅却不曾搭理这位顾家姑娘。
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在身侧奚令仪身上。
方才这女人一出现，他敏锐察觉到，娇娇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这位公子……”
容琅皱眉，侧头看向那聒噪的女人。
“离远些。”
顾兰韵闻言一顿，似乎没意料到他如此不客气，不满道：“我只是表达心意而已，公子缘何如此？”
她转头看向奚令仪：“这位是公子的夫人？这位夫人，虽然公子已有家室，可如今社会，想必也只是父母之命，你不能阻止他追求爱情，世间唯有真情不该受桎梏……”
疯言疯语……
容琅看一眼面色沉沉的奚令仪，不欲再搭理这疯女人，眼神示意身侧的李都。
李公公当即领着护卫上前，将这位不知廉耻的顾姑娘与自家主子隔开。
“哎呀，你做什么？”
“不要碰我！”
推攘之时，顾家马车上一直不曾露面的顾家兄长也下来了。
他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行止间温雅客套，将自己的失于矜持的妹妹护在身后。
“家妹言辞虽直白，但她天真质朴，满怀真挚之心，望二位莫要在意她失礼之处。”
李都笑得见皮不见肉：“……贵府家教倒是与众不同。”
与伺候的人说甚么平等，与陌生男子透露闺名，直抒心意，还口口声声甚么追求爱情……
呸！
简直厚颜无耻！
三言两语打发了顾氏兄妹，李都重新回到自家主子身后。
经此一遭，奚令仪已经没有心情再看义诊摊，她侧头对容琅道：“殿下稍后还要去何处？”
她声音有些冷淡，容琅顿了顿，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带她上了侧边的东宫车驾。
被留在城门口的顾氏兄妹相对而立。
顾兰韵目光流连在容琅的背影上，直至他进入马车，转身对自家兄长娇声道：“哥哥，我想嫁、不，我我是独立自主的女性，应当坚持自己，我要娶这个男人！”
顾家兄长有些无奈，语气却没有丝毫妹妹说了甚么惊骇之话的责备：“回头哥哥打探一番此人身份品行，再做计较。”
顾兰韵嘻嘻一笑：“我们顾家富可敌国，谁人不趋之若鹜？无需计较，届时只须将顾家背景摆在那俊俏男人面前，谁敢拒绝？”
“你倒是得意……”
这厢东宫马车行驶起来，却不是往城内去。
容琅道：“夏日宫中暑热，孤带你去京郊庄子里住几日。”
奚令仪勉强提起精神：“皇庄？”
容琅颔首：“庄子在京郊宁山半腰处，周边环境清幽，比京中凉爽几分。”
奚令仪语气敷衍：“殿下有心了。”
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专注，容琅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可是困倦了？离庄子还有一段路程，不若歇一歇。”
“好。”
奚令仪躺倒，闭眼，容琅在车厢一角寻出柔毯，盖在她身上。
半晌后，她呼吸沉缓了几分，容琅起身走出了车厢。
马车内空间大，车架处也宽敞。
李都候在车门处，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起身，同时示意车夫放缓速度。
马车驶在平坦的官道上，周边是繁茂的灌木高树，再往外，便是片块整齐的乡间田地，有农人在地里弯腰劳作。
容琅目光看向缓缓倒退的郊野景致，淡声道：“晋东顾家，是那家富可敌国的皇商？”
李都谨慎道：“姓顾的人家繁多，但晋东乃至大晏，最出名的当是这家。”
容琅沉吟半晌，道：“查一查顾家之事。”
李都闻言不语。
他知晓，殿下这句话，并非是说与自己听的。
旁侧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上，绿叶无风微动，似乎在应答。
容琅在车外透风，车厢内奚令仪睁开了眼。
她听见了容琅在外头说的话，心中也在想着顾家。
再具体些，她想得是那位顾家兰韵。
梦里这个女人也曾出现过。
这个言辞惊世骇俗，行为与众不同，却得了梦中太子十分青睐、万般荣宠的女人。
按梦中轨迹，顾兰韵本该于今夏选秀入宫，在御花园中偶遇太子，两人一见钟情。
那时东宫李良娣依旧张扬，与奚令仪斗得激烈。
东宫太子妃和两个良娣位置有人占着，顾兰韵委屈自己居太子良媛之位。
但她却毫无尊卑之心。
面对品级高于她的奚令仪和李氏，尚敢置之不理，而对上太子妃周氏，依旧我行我素。
不行礼，不问安，不称谦辞，不跪太子。
她直白地同太子表明心意，理直气壮要求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都应了。
梦中的奚令仪，满心只有太子，只想得太子眷顾。
她既嫉妒顾氏得太子喜爱，又羡慕顾氏的坦荡与直白。
可也因她的这份直白，太子妃颜面尽失，东宫主母的地位形同虚设；原本的备受恩宠的奚良娣被厌弃，为不碍顾氏之眼，永远禁足玉华殿。
又因顾氏偶然一句醋话，道凭甚奚氏能占据太子良娣之位？她不配。
于是她父兄被陷害夺爵撤职乃至流放，而失去家族依仗的她，被强硬灌了一杯毒酒，含恨而终。
只是为了给顾良媛让出太子良娣之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