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皇上，太后娘娘她，去了！”
太后卧床已有六日，眼看愈发虚弱。
景隆帝的情绪也愈发暴躁，叶氏废后被慎刑司审过再审，奄奄一息，也说不出解药和南疆游医的下落。
一早，承恩公夫人携两个孙女进了慈宁宫，正对上发怒的景隆帝。
起因是一小宫女不慎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惊醒了闭目养神的李太后。
“拖下去！打！”
慈宁宫内人心惶惶，气氛紧张，小宫女遭了惩罚，甚至连哭出声都不敢。
这两日，景隆帝一下朝就往慈宁宫来，亲自为太后侍疾。
刘全德见景隆帝实在太过劳累紧张，有心想让他歇息，正巧看见宫门口几道女子身影，连忙道：“皇上，承恩公府的人来了。”
景隆帝：“请进来罢，母后出身承恩公府，见了李家人，想必能欢欣些。”
刘全德：“是。”
承恩公夫人得了传召，转身看向自己婀娜娇艳的两个孙女，轻声道：“稍后谨慎些。”
“祖母，我们知晓。”
这两位姑娘，一人是承恩公世子庶女，也即东宫李良娣庶妹，生得花容月貌，面如桃花，身姿娇柔，家中行六。
另一人是承恩公不受宠的三房儿子的嫡女，家中行七，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因为父亲是庶子的缘故，她这庶嫡女在府中并不受多大重视，因此她身上并未半分骄矜之气，反倒十分沉静。
进了慈宁宫，三人同皇帝见礼：“见过皇上。”
承恩公夫人也已年老，景隆帝连忙叫她起身。
她身后的两个李家姑娘娉娉袅袅，随着起来，在景隆帝扫过她们时，微微侧首，不着痕迹露出一段皎白如玉的脖颈。
承恩公夫人此次进宫，虽另有打算，但她还记得应当做什么。
她并不着急介绍自己的两个孙女，而是一脸忧心问道：“不知太后身子如何？老身同夫君自打听闻太后卧床，心里便一直忧心着，太后凤体有恙，李家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景隆帝闻言，深觉欣慰：“来人，领承恩公夫人连同小姐去面见太后。”
政事繁忙，承恩公夫人到来，另还有后宫妃嫔侍疾，景隆帝不再多留，离开了慈宁宫。
稍晚时候，太子容琅前来问安。
容琅进了宫门，穿过连廊，在风景正好的拐角处遇上了一个人。
那女子面容姣好，身姿绰约，气质柔和，目光定在廊外一丛不知为何枯萎了的牡丹上，面有愁绪。
容琅脚步微顿。
那厢女子察觉了来人的脚步声，连忙抬手拭了眼角的泪意，转过身看来。
她见来人一身杏黄蟒袍，神情微愣，连忙福身：“小女见过太子殿下。”
“小女忧心太后身体，一时落泪，让殿下看笑话了。”
声音温柔，如春日和风，十分悦耳。
容琅淡淡瞥她一眼：“起吧。”
那女子起身，还待再说些什么，容琅已经迈步而去，余留背影。
那女子，也即李七姑娘蹙起细眉。
太子殿下，竟当真无情冷漠。
只是……李七姑娘勾了勾樱唇，纵是冷心冷清，她也势在必得。
李七姑娘不急不缓回到供她们小憩的侧殿时，一进门，迎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见了太子？”
李六姑娘皱眉：“莫要忘了家中让你我进宫的目的！”
闻言，李七姑娘道：“总归是有一个身怀李家血脉的皇嗣，那皇孙同皇子有何分别？日后太子继位，吾儿也就成了皇子。”
李六姑娘嗤道：“你怎知道太子必定能登位？”
李七姑娘不再言语。
李家若想继续把控朝中，太子便不能成为新皇，但……
李七姑娘不甘心。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怎么比得上俊朗挺拔的壮年人？
她不愿将余生绑在一个年老色衰的老皇帝身上。
“你好自为之！”
李六姑娘见她神情，就知说不动她，只丢下这么一句，出了侧殿，去代承恩公夫人侍候在太后身边。
-
奚令仪身为东宫妾，没有资格同太子妃一起往慈宁宫侍疾。
近日她安生待在玉华殿内，冷眼看着后宫风浪升起，姿态悠闲，十分惬意。
眼下，她让人搬了躺椅放在竹下，手边放了一碟润红的樱桃，身侧露珠正握着话本轻声念着。
朝霞又自小姐妹口中打听了时新的消息，巴巴凑到了自家主子跟前。
奚令仪吐了口中樱桃核，挑眉问道：“又打听出什么了？”
朝霞也不卖关子：“今日，承恩公府的人进了慈宁宫，连同的还有两个花容玉貌、年纪正好的李家姑娘！”
奚令仪挑眉：“这是要送进宫了？”
朝霞“嗐”一声：“显而易见就是如此！太后娘娘若是当真不好，承恩公府日子便没有之前好过了。”
奚令仪回想曾经在御花园见过的李贵妃和莲美人相处的情形。
李贵妃日后八成是要抱养莲美人的孩子，届时，这孩子也算得上是李家的后路，若是生出的是皇子，有李贵妃和李家支持，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可李家似乎更愿意有一个带有李家血脉的皇子。
李贵妃同李家，似乎并没有那么同气连枝。
……
太后中毒第七日。
当夜，李太后细若游丝的呼吸渐渐停滞，那干瘦如枯枝的手臂骤然下垂。
守在一旁的花嬷嬷见状，嚎啕大哭：“主子！”
乾清宫，景隆帝将将入睡，就听外头嘈杂声传来，心底咯噔一声。
刘全德进了殿，哭腔道：“皇上，太后娘娘她，去了！”
宫中丧钟响起，二十七声悠长的悲鸣后，阖宫哭声一片。
玉华殿内，奚令仪身披外裳，走出门来到廊下，对候着的露珠和朝霞道：“换下一应摆件、帐帘，尚宫局送来丧服后即刻换上，让宫人行事谨慎些，另外……准备些烛火纸钱，随我走一趟。”
朝霞和露珠有些疑惑，自家主子准备烛火纸钱作甚？
她们愣了愣，才应下道：“奴婢这就去。”
……
奚令仪穿上一身不显眼的深色斗篷，走了小路，避开因太后薨逝而行迹匆忙的宫人，来到了御花园的莲花池。
此时正值夜半，御花园内草木葱郁，影影绰绰，寂静的不见半点人影。
奚令仪走至莲花池东侧一处假山前，在地面凸起的石头前蹲下，亲自点燃了白烛，烧过一沓纸钱。
奚令仪看着轻飘的灰烬随风扬起，越飘越远，融入漆黑夜色里，好似有人欢快地带着纸钱悠扬而去。
奚令仪仰头看着黑不见月的夜，心中念道：“李氏已经咽气，愿我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