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有风雨了。”
“父亲，兄长。”奚令仪一见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三人相对而立，好一阵心酸垂泪。
待落座后，奚令仪问起家中事。
“前几日倒春寒，不知父亲与母亲可有吹了风？哥哥嫂嫂近日可好？”
奚世子闻言连声：“好着呢，就是母亲和你嫂嫂整日想你，都掉了眼泪……”
这话说得，如此耿直。
奚伯爷瞪了儿子一眼，又转身笑眯眯道：“无碍，为父身子骨一向硬朗，你母亲也康健，你哥哥嫂子一向都好……仪儿……你在东宫可好？”
奚令仪知晓父亲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不多言，只是回他：“女儿好着呢，吃的好睡得好，太子殿下对我……也算恩宠。”
她说起太子时，不由想起那日梦中所见所感，语气下意识一顿。
奚伯爷与奚世子敏锐觉察出什么。
奚世子拧眉：“怎地，你受委屈了？”
说着，奚世子不由愤愤：“当日你入东宫，太子口口声声会妥善待你，虽不是正妃，却也绝不会给你委屈，这才几日功夫，他就食言了？”
他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神色俨然带上几分恼意，甚至撸起袖子，仿佛只要自家妹妹说“是”，他就要以下犯上去质问太子。
万幸奚令仪已挥退了宫人，否则这大逆不道的一番话传出去，奚世子讨不着好。
奚伯爷见状沉下脸：“不得鲁莽！”
亲爹训斥，奚世子才静下心来，心中志气偃旗息鼓。
只是觑着奚伯爷的神色，分明对儿子的话音有几分赞同。
奚令仪看得好笑，心中也有动容。
一向沉稳的大哥如此激愤，都是为了他。
她温声道：“父亲，大哥，你们安心，殿下待我很好，女儿在东宫并未受什么委屈。”
奚令仪话音一顿，又道：“只是在宫中这段日子，女儿看清了许多事，如今回想在家中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心中难免有几分惆怅罢了。”
奚伯爷看着自己女儿，才进宫不久，依然沉稳下来，不复闺中活泼，不由叹气。
奚伯爷：“昌明伯府虽不及公侯爵府显贵，却也有几分底蕴。为父虽无军权，在军中犹有几分余威，你若是过得不好了，便往家中传信，为父为你撑腰。”
奚世子点头：“是啊。”
父兄一番话说得奚令仪心中暖融融，她笑意嫣然：“女儿知晓。”
几番关怀下来，奚令仪话音一转，提起一事：“记得王家太夫人寿辰就在月底，姐姐与姐夫可要往江北祝寿？”
奚令仪长姐夫婿是御史大夫王大人长子，王家本家在江北，也是传承百年的清贵之族。
王太夫人是王御史母亲，眼下在老家荣养，就要过六十寿诞，身为孙辈，姐姐姐夫定是要去一趟。
只是……
奚令仪思及梦中所见，虽然单有只言片语，她也从中窥见些许端倪。
“前几日你姐姐归府，倒也谈及此事，待随御驾归京，次日启程。”奚伯爷说罢，见女儿面色不对，不由疑惑。
不待他追问，奚令仪转身看一眼大宫女露珠，露珠心领神会，往帐外守着。
奚令仪这才幽幽道：“近日江北有水患，灾后疫病丛生，请姐姐姐夫务必当心。”
奚伯爷一凛，面色严肃了几分：“仪儿，此事你从何得知？”
水患之事属朝堂政事，可据他所知，近日朝中和御前并未有江北遭灾的折子呈递。
更遑论疫病之事。
难不成，是太子处？
可后宫规矩，不得干政。
可奚伯爷自认了解太子为人，他谨慎严肃，公私分明，心思缜密，断不可能与女眷透露如此隐秘要紧的政事。
奚令仪猜出几分父亲所想，正色道：“太子殿下也不知此事……确切说，江北水患和疫病的折子，还在路上。”
奚世子惊疑：“那妹妹你从何得知？”
奚令仪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欲多说，只道：“此事诡异，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请父亲与大哥信我。”
奚伯爷沉吟半晌，最终叹口气：“也罢，为父知晓。你在宫中，凡事以保全自身为要。”
不论消息如何得来，奚伯爷选择相信，但他也为女儿担忧。
父亲全盘的信任与关怀让奚令仪眼眶酸涩，她有些哽咽道：“您安心。”
眼看时辰不早，奚令仪又叫人拿出了为父兄以及家中母亲和嫂嫂备的礼物，包括晨起时太子赏给父亲的那柄长弓。
“好弓！”
奚世子看着自家父亲手上的长弓，眼睛发亮，手心痒痒，也想一试。
伸出的手却被奚伯爷挥开：“去去，乱碰个甚？”
奚世子腆着脸：“父亲，儿子拉一下就好！”
“这是弓拉开至少要十力，你如今连八力弓都拉不稳！”
“儿子回去就练！”
父子俩吵吵闹闹，原本低沉的氛围回暖几分，奚令仪心中才松口气。
不多时二人就要离开，出帐前，彼此免不了又是几番叮嘱关怀。
送父兄出了帐，奚令仪回到榻上坐下，露珠重新斟了茶水钱，旁侧矮几上放上一盘云片糕。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茶水，盯着点心愣神。
露珠见状安慰：“主子，日子还长，伯爷与夫人都是有爵位有诰命的，以后宫里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奚令仪闻言叹气：“是啊，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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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家父子走远了，刻意避开巡逻侍卫以及有人影之处，低声交谈。
奚伯爷：“事关重大，稍后寻机见一见你姐夫，让他们注意些……离京时带上杏林馆的老大夫，就说是一路舟车劳顿，你母亲不放心，你姐姐最听话，必定照做。”
奚世子：“儿子明白。”
奚伯爷：“为父记得你媳妇家中也有亲戚在江北？”
奚世子回忆半晌：“似是……有吧。”
奚伯爷睨他一眼。
奚世子一激灵：“有！”
奚伯爷：“往府里传个信，以世子夫人的名义遣人往江北探亲。”
“是。”
奚伯爷交代完，背手继续往前走。
今日厚云遮天，风也太凉，他边走边叹气：“又有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