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名神箭手

    马战枪法的诀窍，往往体现在快与巧之中。赵云的每一击，看似轻巧，但其快与准着实让人难以招架。何况他的枪法中，还蕴藏着诡变这一变数。

    “回马枪”这招，属于各个枪法门派的必学技，但真要在实战中用起来，却并不容易，它对使用者的快慢衔接、体态和步伐转换等基本功要求极高。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使用者必须胆大心细、技高一筹，若是在正面交手那一刹那落于下风，根本就没有机会做出后续动作。

    正所谓“技高人胆大”，只有技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有做出大胆求变的底气。

    在赵云的重重一击之下，若不是靠着甲胄护体，张郃估计早已筋骨俱断、脏腑俱裂，哪里还能继续安坐于马上。

    见到敌将受到重创，赵云连忙调转马头，举枪朝张郃的胸膛刺去。

    眼见一名将星即将陨落，刘十三甚至不无遗憾地闭上了双眼，他即便有心留得张郃的性命，也完全来不及喝止赵云的动作，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但是战场形势总是瞬息万变，就在大家都以为张郃必死无疑之时，一支长翎箭悄然从敌阵中射出。赵云发觉到箭矢近身时，也被吓得不轻，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抽回长枪、仰身躲避的动作。

    这一幕，让敌我双方将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刘十三甚至已经暗自叫苦，对赵云能否躲过这支夺命之箭，已经不抱有多大的信心。

    在一旁助战的张辽却并没有被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干扰到，他奋力举起手中的长枪，飞快地纵马奔向敌方阵前。彼时，那位向赵云偷施冷箭的小将已经在弓弦上搭好另外一支箭镞，正准备引弓击发。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枪从张辽手中脱手而出，直直地扎向那名神箭手。这一幕，简直就是之前徐晃和张辽群挑赵云时的翻版。

    眼见那名小将就要被呼啸而至的长枪扎透，他身旁的一名近卫突然纵身跃出，为其挡下这支索命枪，当即被扎成了烤串。

    与此同时，场上的赵云也有惊无险地躲过先前射向他的那支翎箭。箭镞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将他的盔缨射飞至数丈之外。

    刘十三目不暇接地看着这几幕同时上演的精彩场景，心中的惊喜与惊吓碰撞在一起，脉搏跳动的频率几乎超出心脏负荷的极值。见到赵云已经脱险，他才将目光转向张辽那边，才发现敌方那名暗箭偷袭者，正是先前与赵云交手时早早败下阵去的慕容平。

    真是人不可貌相！刘十三心想，若是被慕容平偷袭得逞，历史上就再无常胜将军赵子龙了。一个无名之辈，差点就影响和改变了历史走向。

    这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惊魂斗将游戏，刘十三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理智很快战胜激动和兴奋，他见到敌方两员大将败阵，便高举佩剑号令三军同时向敌方阵营发起冲击。

    斗将这种行为，在冷兵器时代发挥的作用真不可小觑。在高昂的士气加持之下，刘十三身后这帮白衣军势如破竹般地冲破敌阵，半刻功夫不到，场上就留下一大片冀州军的尸体，余者皆作鸟兽般散去。

    而这些战果都不足以让刘十三感到兴奋，因为赵云和张辽还给他带来了更为振奋人心的消息：

    张郃、慕容平纷纷被擒。

    待到两名敌军俘将被押赴至身前，刘十三才有机会近距离目睹张郃、慕容平的容貌。但仅从相貌来看，张郃除了具备大多数燕赵人士粗糙皮肤、宽大眼距、厚唇阔嘴的特征外，并无出众之处。

    而慕容平只是一个看起来刚刚参军不久的少年，很难想象他如此年轻就凭借一身精湛的弓法，当上了张郃手下的一名裨将。

    像赵子龙那样的燕赵俊男，恐怕也是世间少有了。不过但刘十三可不会以貌取人，先前慕容平那冷不防射向赵云的一箭，就给他留下了这个深刻的教训。

    “向场上偷施冷箭者是谁？”刘十三明知故问道。他没有第一时间在言语上“关照”张郃，是因为已经从史料中大概知晓此人底细，而对慕容平却是一无所知。

    被张辽擒缚着的慕容平挣扎了几下，毫无惧色地昂首答道：

    “放箭者乃我慕容平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十三深表赞赏地点了点头，“能数百步之外命中快速移动的目标，也堪称是神箭手了，只可惜明珠暗投，跟了袁绍那无志小人。”

    “自古以来，战场上只有成王败寇的说法，休要拿言语羞辱我们。”旁边被五花大绑的张郃义愤填膺地插话道。

    刘十三依旧没理会张郃，而是将目光继续停留在慕容平这位自己完全未曾听过名号的小将身上，眼神中满是好奇。

    “没射死敌人，就证明我的技艺尚不娴熟，现在成为阶下之徒，我无话可说。”慕容平说完，昂首挺胸地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刘十三大喊一声，将身边众人震得一愣，“临死之前还在自省不足，这样的人才难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能三箭之内射下百步之外倒悬的佩剑，我便放你们二人一条生路。”

    对刘十三而言，此次冀州之行的主要目标是招纳赵云，而现在目标已经达成，又碰上这么一个难得的开眼界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想就此放过。

    刘十三说完，便让一名骑士纵马跑到百步之外，在地上伫立一戟，用麻绳将腰间的佩剑倒悬于戟牙之下。

    慕容平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他眯缝着双眼仔细盯着远处的目标，两只招风耳不时地微微一动。围观的人们亦是屏气凝神，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取我弓箭来。”慕容平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和手腕，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对手下人发号施令，更流露出一种坚定的自信。

    刘十三单手一挥，一名侍卫便将檀弓和箭壶递到慕容平手中，对方接过檀弓，随意抽出一支箭矢来。

    慕容平将弓身拉满，牛皮筋绷得弓身吱吱作响，大家只听得“啪”的一声，箭矢便从慕容平手中脱出。人们只看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飞出，渐渐成为一个黑点，奔向百步之外的倒悬佩剑处。

    但是，谁都没有听见金属碰撞之声传回，但那炳亮锃锃的佩剑已经悄然落地。

    弓箭这种兵器，算是投身军伍之人的必修课，大家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场的沉默终于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打破。

    就连弓马娴熟的赵云、张辽、徐晃，都不住地为慕容平这百步穿杨的箭术拊掌叫好。

    此等良将，刘十三哪舍得轻易放手。此刻的他，已经为之前许下的承诺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