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怀抱美玉等死
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几声窸窣的虫鸣声，刘十三甚至怀疑他处在阴曹地府里。
他勉强站起身来，双手在黑暗中四处摸索，发现除了自己屁股底下那块平地，四下里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闭环境中，即便他有一米八的身高、一身的肌肉和蛮力、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仍旧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慌。
刘十三的脑子一片混沌，求生的本能指挥着他的举动。
“救命！”
“有人吗？”
“来个喘气的拉我一把。”
……
“救……命！”
嗓子已经冒烟，却仍旧没人回应他的呼救，一阵干灼的刺痛感涌上喉头。刘十三仿佛嗅到了死神的味道，终于放弃这种徒劳无益的挣扎。
他只得坐在地上歇息一阵，让心绪得到稍许平息。
稍后，他又仔细探索了一遍周边环境。这一次，除了在角落里摸到一个被丝织物包裹得四四方方的一坨东西，剩下的仍旧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凉的石壁。
那个像砖头一样的四方玩意儿，似乎对走出困境提供不了多大帮助，他便直接对其进行了无视处理。
我这是在一口枯井里！难怪脑子被摔得晕晕乎乎的。直到此刻，刘十三才对自己的判定结果确信不疑，内心的恐惧也随之褪去一大半。
但我是怎么掉进来的？
一个大大的问号进入他的脑海，同时也激发着脑细胞拼命运转，试着将那些模糊的记忆慢慢调度出来。
随着脑子渐渐清醒，他终于将那些记忆碎片连成一条完整的线条。
今日早间（或许是昨日早间也不一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了多长时间），刘十三正帮着爷爷加深院坝中间那口前几日突然干涸了的水井，试图让它重新涌出甘泉。
正当他下到井底准备干活时，发现了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他当时还以为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家伙往井里投的死老鼠之类的东西，便用手锤去挑，不料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井底连带着他急速往下掉落。
记忆永久性地停留在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我的手锤、还有绑在轱辘上的绳索呢？
刘十三再次爬起身来仔细查探，没发现它们的踪迹，只有那个神秘的包裹还在脚边。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先看看这个让自己跌进无底深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刘十三依然认定那里边极有可能是某种恶心人的秽物，便一边憋着气，一边摸索着将外层的包裹物慢慢揭开。
在打开一个小木匣之后，一块四四方方，微微泛着绿光、晶莹剔透的石头模样的东西呈现在眼前，触感滑如凝脂、寒似冰霜。
这可是个宝贝啊！刘十三感觉到心跳有了明显的加速。
即便他没见过真正的奇珍异宝，但电视上的鉴宝节目，多少还是给他普及了一些常识。
毋庸置疑，这是一块玉石。虽然他判断不出其质地如何，但从其块头大小和泛出的光泽来看，应当价值不菲。
可是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谁会将这么值钱的宝贝扔进我家水井呢？刘十三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老天爷见我刘家的日子过得太潦倒，而大发慈悲，要赏我万贯家财，从此走上财富自由之路呢？他的思想已经有些天马行空。
刘十三越想越兴奋，捧着那块绿莹莹的石头摩挲了许久，还凑上干裂的嘴唇亲了几口。
可是兴奋劲头没持续多久，他便被不堪的现实处境浇了一头冷水。
他再次扯开沙哑的嗓子呼救了一阵，依旧没人前来搭救。
这就想难倒我刘十三？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他将宝贝重新包裹起来，系在腰上，准备凭借一膀子蛮力爬上井口。
尝试几次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井壁间距太宽，若要用双腿轮换蹬着用劲的方式将身体往上挪，除非他有丈二身高方能办到。如果换用攀岩的方式往上爬，四壁不仅非常湿滑，而且整个井体呈底宽上窄的结构，根本就无法借力。
刘十三放弃了最后一线希望，他认为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未免有些过分，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过去十八年来的那些点点滴滴。
眼看这短暂的一生就要划上句号，他心有不甘。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打他记事起，爷爷就说他是捡来的遗孤。
他知道，爷爷那时是因为鳏居多年，且身后无子，看着自己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给我取一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他曾这样问过爷爷。
“因为我姓刘，捡你那一年是闰年。”爷爷回答得也很干脆。
好吧，这符合爷爷的做事风格，老爷子向来都是这样随性，但刘十三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朗朗上口。只是到他上小学之后，同学们写他的名字时，便直接用汉字加数字的方式代替，变成了“刘13”。
再后来，他读初中和高中时，大家就直接称呼他为“牛b”了。因为把那两个阿拉伯数字之间的距离拉近，就变成了阿拉伯字母b，再加上很多人鼻音边音不分，所以就成了这个结果。
同学们的戏谑和调侃，不仅并没让刘十三气恼，他反而享受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在他看来，天生“牛b”的人，除了自己，可能古往今来不会再有了吧。
难道是自己名字取得太大，老天爷看不下去，要故意戏耍自己？直到这个时候，刘十三还在对自己人生进行自嘲。你如果真有那么牛b，咋不长一双翅膀？有本事你飞出去呀！
饥饿、困倦、寒冷慢慢袭来，刘十三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怀抱着那块仍旧释放着绿莹莹的寒光的石头，先前那些激动和兴奋荡然无存。
他多希望那不是一块美玉，而是一块发糕，或者是一块西瓜。
刘十三顿时觉得抱着一块凉冰冰的石头也没多大意思，直接将它撂到了一旁。
不过，他发现用来包裹玉石的布料竟然是一身长袍，便将其穿上身，虽然有些潮，但聊以解决避寒的问题。
真别说，这长袍还挺合身，就像专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刘十三袖着双手，合衣躺在井底，静静等死。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了满天繁星，还有两个黑影慢慢靠近井口。
原来牛头马面就长这模样啊！刘十三已进入似梦似醒的状态。
他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略微有些兴奋和好奇，想看清他们究竟是如何将魂魄从活人的躯体里勾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