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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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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虞舟想替易扶玉赎身的想法是真的,他当夜回到府上还在考虑着寻钱的事,连带着在容冠书的书房被询问课业都未用心。

    一连错了五十个。

    容冠书今日难得出宫早,当下品着碧螺春,掀了掀眼皮子瞧着底下的朽木,恨铁不成钢之意俨然藏匿不住:“呵,愈发厉害了,原本还能对一个,今日全错,衣冠还不整。”

    乱了心的容虞舟不敢言语:“……”

    在风雅人看来,容虞舟的衣衫不如之前那样板正,胸前的衣领被敞得微乱,总之不入严苛的丞相大人的眼。

    容虞舟一手捧着书,一手扯着歪了的发带:“父亲,我还欠着珍宝斋五百两银子,爹这次多给点,我先去把欠了的还上吧,以后我都不买了。”

    容冠书冷笑一声:“没有,滚。”

    容虞舟:……

    待他走后,容冠书手中的书册久久不曾翻页,朝堂之上面不改色的丞相大人长叹不已。

    这小废物都照顾不好自己,日后可怎么办。

    容冠书口中的小废物并非照料不好自己,至少他已经会手洗帕子了,怕洗不干净,春寒之中还通宵洗了快一夜。

    本来这种天气帕子一晚上是干不了的,但他举着帕子在烤炉边烘烤了许久,火光直烫的他满面通红,连带着他一晚上都犹如开火一般。后来无了睡意,熬了半宿看画册。

    以至次日早食,容虞舟无精打采。

    容盈见容虞舟吃饭都吃的不得劲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了,我听孙叔说你昨夜自己洗衣裳了?”

    容盈其实是想问容虞舟是不是梦-遗了,她读医术古籍,也曾看到过书里记载的男子到了年岁就会这样。

    只是她是个姑娘家,也不方便问得那么清楚。

    容虞舟愣了愣:“也不是自己洗衣裳……就脏了块帕子,我这不是流鼻血了么。”

    “流鼻血了啊……”容盈讷讷,“那就不是了。”

    容虞舟抬头,他总觉阿姐话里有意思,可他听不出。

    “阿姐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喝了这么久的补汤,鼻血流了几回了,昨晚烤火的时候还流了一次。能不能不喝了啊。”

    补汤喝不喝的事被按下不表,容盈笑道:“既然都会自己洗帕子,以后的衣裳也自己洗?”

    “……这倒不用。”

    容虞舟硬邦邦地拒绝:“我还要学习。”

    因为上一轮月测过去了,三月的月末测验又快来了。

    容虞舟上次答应师长这回不考倒数,所以每日都在努力温书。

    别人看书,一册书,一根笔,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他看书,看完两行就要歇一歇,每翻一页睡一天。

    虽然不得章法地学了好几日,容虞舟已然有了莫名的自信。

    等容虞舟在考场看到昏睡过去的好友,还给了自信一脚:“睡什么睡,起来《记青牒坛夜游》。”

    王穆瑜垂头丧气:“记个屁的夜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容虞舟落座。

    这次考试他可做了充足的打算,还特意软磨硬泡,让韩子越给他画了书上的重点,回去以后不懂的地方还问了他阿姐。

    想他如此努力,测验的题目定不会有所辜负。

    一盏茶后,师长携卷入门,分发试卷。

    少年瞥向第一题。

    考的是卅安诗者。

    很好,很不错。

    韩子越同他说了,这个诗人是这次考试的重点,所以他才把《记青牒坛夜游》背的滚瓜烂熟。

    容虞舟自信凿凿地继续看了下去——

    问:除了《记青牒坛夜游》外,诗词《醉春楼》全篇是什么。

    容虞舟险些把手中的笔都给撅断了。

    授人以《记青牒坛夜游》,却考之以《醉春楼》,这和授人以国策军论,却考之以百家姓千字文有什么区别?

    关键他那些百家姓千字文也不会……

    无得法子,他就把这几日背诵的东西都堆叠上去,写满了卷子。

    总觉不够,容虞舟想了想,态度一定要做好,于是再次熟练地抒发自己对君王的敬仰。

    这次该夸什么好啊……

    临到收卷的那一刻,容虞舟还在谴责着这次出卷子的人。

    不管是谁,能定出这样的卷子的师长……

    很好,你萎了。

    书院刚刚结束了测验,师长便带了卷子进宫面圣,老太监全德福从师长那儿接了过来,能侍奉在君王身边的太监哪能不懂些书墨,全德福也只是这么随意一瞥,头一份就是容家小公子的卷子。

    上回陛下看容家小公子的试卷时,小公子的卷面一塌糊涂,全是对陛下的吹捧。

    这次也不逞相让。

    虽然不是“陛下万岁,一代英明”,但也差不多了。

    全德福稍加思索,将这份不合格的卷子插在了这沓卷子当中。

    “陛下,书院的卷子送来了。”

    “嗯。”

    平铺好卷子,全德福看到陛下不动声色且又准确无误地从这数十张卷子里找出容家小公子的那一份,案前的男人不怒自威,修长有力的指节轻轻划过新鲜出炉的测验试卷,好似随意便能处置了完成这些卷面的人。

    这些苦读多年的书生们若知自己的卷子会入陛下的眼,考试前必定会更加努力。

    而这套卷子出得的确简单,还是萧御回刻意如此。

    再者他听说容虞舟近来学习认真,和同窗学习最好的韩子越交往也很密切,加上容虞舟从小就聪明,想必容虞舟会写得舒服些。

    心怀几分希冀,当下君王垂下视线,轻扫卷面。

    只见满页的“一柱擎天,气压乾坤”。

    萧御回:……糊了眼。

    片刻后,看完整张卷子的萧御回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原是他路走窄了。

    君王长叹之余,全德福适时进来,拱手送上了王大人送来的短涵:“陛下,这是节度使大人刚刚派人送来的。”

    萧御回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被上头熟悉的字迹伤到了眼睛——

    易兄可安好,娇莺楼闭馆日邀约一游,容虞舟留。

    萧御回手指托着信,若有所思。

    他这些日子公务众多,哪有功夫陪容虞舟在灏京四处闲逛。

    须臾后,帝王折好了信纸,对全德福吩咐道:“准备套便服,朕下旬要出宫。”

    -

    三日后成绩下来了,容虞舟另外两门成绩居然都还不错,加上素来头筹的丹青,拢共算下来的成绩还真不是倒数。

    容虞舟拿着卷子回府时,脚步都带着风。

    “爹,我能用这次的成绩换些赏钱么。”

    容虞舟踢门而入。

    容冠书陡然被风吹呲了头发,见自家小纨绔进来了,很快板起了脸:“考了多好的成绩,还敢过来讨赏。”

    “全院第二百五十一名!”小纨绔骄傲挺胸。

    全院三百人,第二百五十一的确进步了。

    容冠书的茶盏停在唇边,沉道:“想要什么奖赏?”

    “一千两。”

    “什么时候排得头名再言一千两。”

    “排得头名?”容虞舟吃惊,若有所思道,“可就不止一千两了,我要整个丞相府的家产!”

    “呵,小兔崽子梦还挺美。”

    容虞舟撅着嘴,现在不给就不给,左不过以后都还是要留给他和他阿姐的。

    “那七百两行么?”

    “没有。”

    “六百两?”

    “没有。”

    容虞舟最后抱着卷子,眼尾微微下摆地嘟囔:“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啪”的一声里,容冠书将茶盏搁回了茶托:“找孙管家去。”

    景婉言缓步而来,恰好瞧见的就是容虞舟喜气洋洋地离开。

    “舟舟刚才来作甚?”

    “小讨债鬼过来要钱的。”

    景婉言也觉好笑,但不免忧虑。

    她就这么两个娇气的孩子,养尊处优惯了,容盈懂事还好,可这个小的……不自立,也不顶事。

    事实上这个不中用,也不顶事的小讨债鬼得了五百两,神清气爽,还在盘算着这两日的假该作何安排。

    每次测验出完成绩,书院都会放两天假,容虞舟思衬着他手上有小一百两,父亲给了五百两,若再去找母亲和阿姐凑凑,变卖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好些金玉玩意儿,易扶玉的一千两赎金也不是攒不上。

    但这样太慢了。

    去找阿姐要钱,阿姐定会追问,他也防不住阿姐的询问。

    所以他打算抽出一天给书肆出一波新的春宫图,剩下那天他要约易扶玉出来游玩。

    想当初他在外祖家头一回看这玩意儿时,那册春宫图直截了当,男女缠绵。

    瞄了一眼,他就小脸通黄。

    后来阴差阳错,他偶然开始了画春宫图。

    因为画风清俊朦胧,一点也不油腻的缘故而大受好评,连带着书肆的老板暗地里寻了他好几回。

    只是这活儿他平时是不乐意揽下的。

    写实易,写虚难,要画好不曾亲眼见过的东西不是件易事,他不曾人事,没见过女孩子家的身子,只靠那些艳色话本子来幻想,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有时候一天下来也画不了几张。

    可为了易扶玉早日赎身,他也不是不能再画一册。

    于是容虞舟再次翻出他的典藏,熬了一天作画,才舒展着倦怠的腰背歇下了。

    许是一连阅览过量的图画,容虞舟当夜的梦格外艳丽,他还梦到易扶玉穿着白衫,容貌雌雄莫辩,而他更是叽叽起立。

    次日醒来,容虞舟脑袋昏沉,还觉得着漫天世界都变了色。

    梦里也会有这番快感么……

    他手往下摸了摸,还好没有起立。

    小豆子进来的时候,容虞舟还瘫在榻上细细回味:“小豆子,现在几时了?”

    他前几日就给易扶玉递了信,娇莺楼每旬都会有一日的假,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带易扶玉出来逛逛。

    “公子已经,现在已经隅中了。”

    “隅中!”容虞舟当机从榻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些时候喊我?”

    “公子一向都会睡到这个时候……”

    容虞舟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衫,小豆子递了个香囊过去,容虞舟嗅嗅:“不要这个,今天还佩那个苏合香的小香包。”

    “公子不是一向不舍得带这个么?公子是不是出去约见姑娘啊?”

    容虞舟佩香囊的动作微顿,随即驳斥:“瞎说什么呢,我这是要去见我的好兄弟。”

    见好兄弟香喷喷的难道不行么?

    他偏要这么香。

    此刻娇莺楼大门紧阖,两旁的散摊零零落落,馄饨汤水的烟火气里萧御回独树一帜,冰冷又疏离。

    奈何他容貌不俗,左右经过的姑娘小姐以帕遮面,春心暗动。

    其中有一对闺中密友窃窃私语。

    粉衫姑娘:“这是哪家的公子,真俊俏。”

    紫衣姑娘:“俊是俊,但我方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故意掉了块帕子,他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人。”

    粉衫姑娘:“的确蛮凶的。”

    紫衣姑娘可惜道:“长的这么好有什么用,性子这么冷,又不是个能疼人的。”

    粉衫姑娘还在瞧着那处,突然惊讶道:“哎?你快看!他是不是笑了一下?”

    “笑了么?啊啊啊!真的笑了啊!”

    紫衣姑娘左右环顾,掐腰不服道:“我就要看看哪个绝世美人能让这个公子笑。”

    两姐妹昂首相视,只见春风和煦里,长街尽头走出的少年红衣加身,此番浓烈和张扬昭然而显,阳光和风都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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