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气得吐血
“楚昭昭没同你说过?”
吏部右侍来取公文,薛缙笑眯眯之路,又将几本卷文塞到他怀里,人声鼎沸间他轻飘的那句话好似幻觉。
晏乌就那么看着他,神色岿然不动,只有眼睫落下片阴郁暗色。
他声音轻描淡写的,愈发显得冷:“说什么。”
薛缙不信他能有这么平静。不然就不会因为他跟楚昭昭讲两句话就把他扯下水,直到现在他都还在这淤泥里头泡着,被安阳候府扰得头疼。
那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窃窃私语说起前太子的旧事,薛缙用目光制止手下人掺合到其中,那点凑到楚昭昭面前被拒绝的话成了手里的筹码,被高高拿起又放下,他转头道:“也没什么。”
楚昭昭就算是想换夫婿,难道就会给薛缙好脸色了?
无非是薛缙锲而不舍唱独角戏,拿不着四六的话挑拨离间罢了,无需在意。晏乌好似要笑,胸有成熟正室的派头,俄而勾唇只扯出点毒蛇似的阴冷。
“真是可惜。”
他眸子深黑,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话漠然吐出来:“酒楼门口的糖人师傅尚能得到内子的夸赞,薛世子为人兄长这般诚心,逐字逐句记着内子所言,她却从未提起过薛世子。”
“她这点脾气,回去确实应当关心家宅内院,教她下次碰到薛世子总要知礼,多少给个好脸色。”
“总不能令薛大人连无名小卒都不如,辜负了薛大人囚父弃弟的逾矩本事。”
好生难听的话,毒牙似的往人心脉上扎。手上也尽做些生杀予夺的事,偏偏面上还是那副冷肃模样,一张轮廓锋利的脸,侧身换副神色就能轻易令小姑娘倾心这副皮囊。
薛缙眼中笑意全无了,上下打量着晏乌冷然无波的神色,他似乎是真的平静,既无被此话气得失态模样,也无同楚昭昭闹了龌龊、她不在府上的咬牙。
楚昭昭是不是出事的疑虑暂且打消些,然而说他逾矩违背天理,薛缙咬紧了牙关:“晏大人莫不是忘了,曾经小小马奴侍奉在公主身侧,一个马奴生出觊觎之心,难道不是逾矩天理?”
旁边官员见他二人谈得有来有往,侧过头来有意加入,却见晏乌面上本无表情,闻言轻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的:“我就是觊觎她,又如何?”
不过几日,出城马车个个排查过了,那几个不同方向商队的马车都有人跟着,一旦发现楚昭昭的影子,就会连夜将人带回来。
净元查得很近,院里残香是宫中和太医留下的东西,他守着世子妃的那几日,世子妃一切如旧只见过柳元。
以防打草惊蛇,净元没声张此时,只暗地跟着柳元动向,同时将他过去踪迹再查一遍。
除此之外世子妃便真的没有异常,她那些天甚至比来要关心主子的多。净元见过那日主子可怖的神色,是不敢再提世子妃装作关心他的那些话了。
天幕漆黑,烛火下,晏乌轮廓分明的脸被映出几分鬼魅似的幽光。他只坐在书房案前,看着楚昭昭相关的那点消息混在前太子一党复起的风向中,是最淡墨不值一点的事。
看着只让人发笑,难为她左一榔头右一榔头,费力动脑凑齐这些东西了。她已小半月没归家,院里厢房的门被紧关着,落上把重锁般无人问津。
晏乌因对楚昭昭没了耐心,连带着曾经二人共卧的床榻也懒得踏步其中。只不分昼夜布署着手中棋局,手段脾性愈发吓人,再没主动问过一句楚昭昭的事。
夜实在深黑,净元斗胆请主子早些歇息,晏乌才从那卷文之中抬起头来。眼下些许的乌青令他面色愈发阴郁,他不多言,就在书房榻上躺下。
头枕下去的一瞬,接连几日强压着的疲惫潮水般席卷而来,神智却愈发清醒挑动,将白日往事历历在目展于眼前。
晏乌入了梦。他极少做梦,觉察入梦也只平静站在树下,等着梦境过去。耳边却听到鲜活耳熟的声音,思绪未动身子已然先侧了过去。
喉头滚动了下,想喊她的名字。刻意忽视了几日的面容影绰绰从他手边过去,仿佛看不见他,只自顾自在窝到树下去,很困倦打个哈欠,下眼睫都被泪珠打湿。
日光自树荫缝隙中去吻楚昭昭发丝,让人指腹生出痒意,也想这样碰碰她。然而下一瞬已有人先他走到楚昭昭面前去,晃着扇子问她句什么。
薛缙同楚昭昭说了些什么。晏乌眼眯起,嗡鸣声尖锐刺在脑中,连楚昭昭答什么也听不清。
无趣的场景。晏乌淡然折下树枝,随意划破了这碍眼的一幕。可下瞬场景又变了,变做楚昭昭一身喜服站在白雪之间,仰头同人说些什么,见他来后似乎有几分不自在。
她又在同谁说话?那树枝刺似的硌进晏乌掌心,令他胸腔起伏一下。
喉口被烛泪封缄般,发烫妒涩。
他目光铺天盖地网般笼罩楚昭昭,她终于有所察觉,朝他走过来,湿乎乎的眼望向他。晏乌还没发问,她就咬下唇不情不愿问:“你没听到什么吧。”
记忆中被略过的小事都如此分明起来,楚昭昭那日同谁说了什么话,他们都同楚昭昭说了些什么?
仅剩下那根弦绷得发紧,提醒他这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同谁说话又如何。就算真有人来引诱她换门婚事,她不同他提起也是常理之中的事,不预备答应的事不需多给眼神。
然而另个声音,他的疑心和妒意翻滚着叫嚣,质问他楚昭昭不提那些,会不会是她在给自己留条后路?会不会是陆家薛家的人在背后帮她?
退一万步来讲,楚昭昭不喜欢吃苦,不想跟人共苦难道就有错么,不让她吃苦不就好了吗。
放她出去,放她脱离手掌心,那她那颗心没给他,难道有朝一日就不能给别人?
这个念头只在梦中浮现一瞬,晏乌眼皮猛地撩起,下瞬心头涌出口艳红的血来。
“来人。”
外头下人听到动静端着烛台进来,烛火还来不及照亮他的脸。
“去盯着陆家和薛府,”他两指抹去血迹,一片漆黑中锋利皮相仿佛已容不下这癫骨,浓烈血腥和刺目的红诡谲交织,森然可怖, “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