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璟易准备离去，白夫人担心璟易，于是就让阿砚跟在他身边，一同前往长安。阿砚自小跟在璟易兄弟身后，与他们感情深厚，这次要去长安，自然欣喜非常，高高兴兴帮着璟易拿行李。他们两人乘坐车马出发前往宋州渡口，行至符离西五里处的茶铺时，璟易命车夫停下。然后下车坐在茶铺里慢慢饮茶，似乎在等什么人。不多久，阿砚见到二公子身边坐下一名身型较为单薄的男子。

    璟易呆看了来人许久，说：&34;我竟认不出你来！&34;

    &34;这样毕竟方便些，你就当我是你身边的小厮&34;那人说，

    &34;嗯！&34;他们又喝了几杯茶，然后坐上马车，阿砚知道公子与此人定有要事相谈，识眼色得坐在车夫旁边。

    马车内最初两人都不说话，璟易见李页心事重重，也不想再给她压力，只安安静静得陪在她身边，偶尔说一些在长安写书的事情，李页想来自己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小说也不少，于是就跟璟易讲了起来，璟易专心得听着，虽然他有时听不大懂部分词语，但大致也清楚了，于是心里又有了新书的构思。

    &34;我又有了新的构思&34;

    &34;是吗？&34;

    &34;你讲的很好，我在你这些基础上重新提炼，然后润色就可以写出一本新的书来，长安有很多人都在等着我出新书&34;璟易说，

    &34;看来我以前看的那些在这里全都派上用场了！&34;李页心中的歉疚稍微有些缓解，

    &34;嗯！不止这些，你可以想象那边有的这边没有的物品，说不定可以做出来让你生活更方便些&34;

    &34;对，我想用牙刷、洗面奶、洗头膏……这边统统没有&34;

    &34;也有些可以替代的&34;

    &34;我要好好想想，比如牙刷可以用竹子、木头等做，香皂可以用猪油、草木灰、香料做&34;李页越说越兴奋，

    &34;你脑袋里是一座宝库！&34;璟易赞许道，

    &34;以前想着跟你学学写诗，现在完全不用了，那些朝代的人写的诗多了去了，我又背了不少，现在随便一首都可以碾压你！&34;李页得意起来，

    &34;哦！？那你说一首我听听&34;

    &34;你说个主题，我想想&34;

    &34;就现在四月吧&34;

    &34;我只记得一首《大林寺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34;

    &34;佳作！&34;璟易赞许得说道，

    &34;你绝对想不到这是哪位诗人写的&34;这就是白居易自己写的嘛，李页心里暗自得意。

    &34;是想不到，再说一首你最喜欢的吧&34;

    &34;最喜欢一首词《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34;

    &34;这！我竟似曾相识&34;璟易心中顿时感慨万千，下意识得拉住了李页的手，李页默默地看着他，想到他那么多年寻找一个人的事。

    &34;从麟德殿归来，我每逢十五都会去右银台门等你，长安城72坊都被我找遍了，后来却在符离和你不期而遇，真是&34;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34;，可惜，我竟写不出这样传神的句子来&34;璟易既感慨又唏嘘。

    &34;我最开始听到这首词时，也这样感慨！&34;

    &34;你为什么最喜欢它&34;

    &34;因为有一个国学大师，将古往今来成大事的心路分为三境界：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34;

    &34;你说的，我确实一个都比不上&34;璟易有些沮丧，

    &34;哈哈，这下服了吧&34;

    &34;嗯！&34;璟易认真得点点头，他看见李页眼中迸射出的星子，那么迷人！

    马车行驶了大半日，就到了宋州，璟易、李页一行人付了车马钱，然后在宋州城里找了家客栈，准备休息一晚，第二日去宋州渡口乘船前往长安。正值暮春时节，出去游玩踏春的人比较多，宋州城里的客栈大部分都满了，阿砚找了许久才找到这家偏僻的四海客栈。客房只剩下两间，李页住一间，璟易和阿砚一间，这让阿砚有些不满，后又想估计那男子身份不一般，二公子都对他礼遇有加，后续自己也要多多留意与他亲近亲近。

    夜晚李页和璟易吃完饭后到宋州城街散步，宋州是大唐十望州之一，人口近百万，颇为繁荣。这里水陆并济，河道通达，璟易和李页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湖边坐下。他想到近几日李页的反常以及他们那日在陈母去向上的破绽，见四下无人，思索了片刻认真得说到：

    &34;我知你当前定有难事，若是寻常麻烦我自信可以帮你解决；若是江湖恩怨，我也可以寻人帮你斡旋；若是朝局阴谋，你被迫牵涉其中，以你对历史走向的熟知及我对当前朝局的分析，定可以帮你找到可以倚仗的助力，从而摆脱困局&34;

    李页原本还沉浸在宋州繁荣景象中，听到璟易这么说，倒也郑重沉思起来，先前她只被动接受命运安排，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应该好好分析一下，该怎么处理这桩麻烦事。见李页沉思不语，璟易说：&34;我猜测一定是第三种情况，所以我想以我那几年的记忆，稍微帮你分析一下当前的政治局势&34;

    &34;你如何得知是第三种？&34;

    &34;如果是前两种，我相信你一定会信任于我。且你消失了几个月后，归来时行为、谈吐皆已具有了大唐显贵的气息，今日又展露了易容术。那日我问起伯母何去，你闪烁其词，似要隐瞒。说起去长安时，又神情凝重。因此我想定是有人以伯母要挟，逼迫于你！&34;

    &34;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让你牵涉其中&34;

    璟易听李页如此见外，也不理会只径直说：&34;大唐经安史之乱后，藩镇、臣党、宦祸、边乱、民变等愈演愈烈，陛下朝臣常常头痛不已，与易容、显贵相关的大概只剩下臣党、宦祸了。这两项都可以按照历史走向选择获胜一方去解决&34;

    见李页不反驳，璟易继续说道：&34;我想你很有可能和朝廷、江湖等的情报组织相关，之前为了寻你，我接触过燕子楼，但显然她们并不是很清楚你的事，只提供了一些信息。所以你很可能进入的就是更加隐秘、危险且不为人知的组织，这让你不能泄露半句秘密，且再三拒绝我牵涉其中&34;

    &34;我被人常常监视，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接近你，与你同去长安&34;李页装作帮璟易掸去肩上花瓣，趁机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

    &34;哦！？&34;璟易听到李页这样说，有些诧异，他知道李页的担忧，于是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

    在湖边坐了不多久，他们俩就开始往回走，突然一个受了伤的黑衣男子疾奔而来，慌忙中撞到了李页，璟易忙伸手去扶李页，却在在一瞬间瞅见了那人脖颈内侧的枫叶纹身。似乎后面有人追赶，黑衣人并未多言就急急离开，不多久一队追兵举着火把寻来，璟易和李页被盘问了几句，二人心有合计，只说没有见到任何人经过，就回去客栈了。

    回到房间李页关了门，准备收拾收拾就睡觉，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黑衣人，赫然就是那会撞着自己的那位，李页心想真是什么破霉运都来自己身上了。正要上前查看黑衣人伤势，却被他一刀抵在脖颈处：&34;想要活命就闭嘴&34;，李页点点头。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示意李页帮自己包扎伤口，正好李页在杜门学过这些，便手脚麻利得拿过药瓶，又扯了些布条，帮着处理了伤口，上了药，然后又结结实实包扎好。黑衣人见李页从容淡定，不慌不忙，便问：&34;你常帮人处理伤口？&34;，李页点点头！

    &34;现在可以说话了，我问你如实回答就行&34;黑衣人语气不容置喙，李页又点点头。

    &34;见到我为什么没有惊慌？&34;

    &34;你如今身受重伤，又有追兵四处搜寻，你应该比我惊慌才是&34;李页就事论事得分析，

    &34;你就不怕我杀了你？&34;

    &34;要杀，就不会问这么多了&34;李页回答，

    &34;很好！&34;

    &34;你不怕我让人来抓你？&34;

    &34;你不会&34;

    &34;那你就别装了，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34;李页看着那人说道，

    &34;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我休息了&34;说着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来，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色苍白，嘴角一抹鲜艳的血迹，让他更添侠气。李页一时间有些被惊到，心想这容貌怎么着也应是个组织头目吧。

    &34;在想什么？&34;那人见李页没有动静，转过头来看了眼，问道，

    &34;侠士，你这相貌可真是英俊呀！&34;李页赞叹道，

    &34;呵呵，比起你那情郎怎样？&34;侠士非常虚弱但还是挤出这句话来，

    &34;你怎么知道我……&34;

    &34;……&34;侠士已经不说话了，李页理解他装作睡着了。

    黑衣人占用了她的床褥，她又担心有官兵过来搜查，所以一直坐在桌前看着烛火思索。正在出神，璟易敲门，李页看了眼床上，轻轻给璟易开了门。

    &34;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34;李页问，

    &34;我去楼下取东西，见到你门前有血滴，帮你处理了，又怕你有事就进来了。&34;

    &34;睡着了&34;李页指着床上，悄悄说，

    &34;我在这里陪你吧，按情况，一会会有官兵前来搜查&34;

    &34;到时怎么办？&34;

    两人正要合计怎么办时，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慌忙之际，他们将黑衣人往床里挪了挪又用被子盖好。然后璟易坐在床前，放下床纱，他笑着看了看李页，将坐在床上的她头发落下，又把两人衣服都拉扯得有些乱，然后脑袋便覆在她脖子上装作亲热的样子，正巧官兵破门而来，看到两人香艳的一幕，璟易慌忙松开李页，李页装作惊慌拉衣服的样子，哭着喊道：&34;啊！易郎……呜呜&34;璟易忙安慰李页，

    &34;官爷，请问何事突然闯进来，我与未婚妻……&34;璟易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忙从衣服里掏出些银两：&34;官爷，夜晚办公不免困乏……这里有些银两，请几位吃茶！&34;

    &34;哦！例行公事，惊扰到公子了&34;一个领头的官差上前笑着拿了银子，然后敷衍性得四处看了看，问了声：&34;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了重伤的黑衣人？&34;

    &34;回官爷，没有！&34;璟易答到，李页还装作惊魂未定，悄悄抹泪的样子。

    那些官差见到没什么问题，就去检查下一个房间了。璟易见众人离去，从容得关上门，然后有些抱歉得对李页说：&34;都是我不好，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了……&34;

    &34;嗨，没事儿……&34;李页满不在乎得说，突然里面被子里的人咳嗽起来，他拉开捂着的被子，露出苍白但英气逼人的模样，声音低沉得说：&34;你俩现在可以换个地方亲热了，让我睡会&34;

    &34;你！&34;李页瞪着他，有些想揍人，

    &34;侠士，若伤势好些，还请速速离开，夜晚宿在在下未婚妻房中，着实不妥&34;璟易却冷冷说道，

    &34;哦，我兄弟都还没说什么，你这未过门的倒聒噪起来&34;那侠士虽有羸弱，但嘴上还要逞强，

    &34;谁是你兄弟？&34;李页生气说道，

    &34;我说的，你现在就是我未结拜的兄弟&34;

    &34;听闻红叶阁二公子潇洒倜傥，言语多戏谑，今日怎落得如此境地？&34;璟易冷笑道，

    &34;什么？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叶阁的二公子裴白衣，谁能伤到你？&34;李页在杜门里训练时天天背诵这些江湖组织，红叶阁里高手如云，他们善于使用叶子作为兵器，叶过即染血是为红叶！

    &34;可惜今天碰上个老鬼！贤弟，为兄今日初次见你又没穿白衣又是重伤，还让你这未婚夫往出赶！&34;裴白衣说道，

    &34;好啦，你安心休息，我们自己安排吧&34;李页不想他们再继续唇枪舌剑，就止了话题。她看着璟易脸上难得一见的酸意，心里有些好笑。为避免客栈其他人察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璟易知会了阿砚后，就陪着李页一起打地铺。

    蜡烛熄灭后，李页倒头就睡着了，璟易静静地听着身旁女子的呼吸声，心里涌现着柔柔的温暖。他想日后他们成婚了，会日日都这么亲近，后来意识渐渐陷入模糊，他甜甜的睡去了。到了三更时，李页突然被梦惊醒，月光从窗格里照进来，房间里不至于那么黑暗，李页瞅了瞅四周，看到璟易平平的躺在自己身边，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在身上，手规矩得放在胸前。不由得起了个激灵，她轻轻得将手放在他鼻子去探他的气息，还活着！她有点生气，将璟易摇醒，跟他说：&34;睡觉时能不能别整得这么标准，感觉瘆得慌！&34;

    &34;什么？&34;璟易还在做美梦，听到李页这么说有些懵，

    &34;你睡觉时像躺尸，我害怕&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