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要把压箱底的货抖搂给你们
魏远被两人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他总不能说,我是重生回来的,上一世的那些旧书报杂志,早把廉一可这段时间的文学创作和思想变化写得清清楚楚?
这样说且不说他们信不信,把他当成神经病倒一定是真的。
当然,如果循着廉一可的创作轨迹,他的判断也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魏远咳了一声,道:
“廉老师,您之前创作的明王朝帝王系列,深得读者喜爱,影响不单是中国读者,在东南亚、扶桑等国,影响也非常深远,至于大夏高层领导,也非常喜欢阅读您的小说。”
廉一可虽说对各种奉承早习惯了,但对于自己作品影响力的表述,他听起来还是很受用的。
“你读过我的哪些小说?”
“基本都读过吧。”魏远开始背书名,“我在燕京大学读夏语言文学的时候,就读过了老师的《洪武大帝》,《永乐王朝》、《弘治时代》了,这几本书都非常精采。
特别是老师对明史的研究,可谓入木三分,作品的细节,大到明朝冷兵器、热兵器的制作方法,小到市井小民的日常用品,甚至韭菜多少钱一斤,都描写得精到准确。
可以说只有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才能写出代入感如此之强的历史作品。”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泛泛而谈,廉一可对眼前这位年轻记者,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但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创作计划?我最近的创作,可从来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的。”
廉一可高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什么时候溜进了自己的书斋?那也太可怕了,自己的隐私不是完全大白于天下了?
“廉老师,我阅读了大夏通讯社以及《大夏文学》对您的多次采访,对老师的创作思想和心路历程略有了解,因此做出的合理推测。”
“哦?你是怎么推测的?”
魏远的话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就连郭蕊也饶有兴致的看着魏远,心说:你一路藏着掖着,这些采访准备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过?
魏远略一斟酌,道:
“我记得在《大夏文学》里,有过一篇对您创作思想的详细介绍。
您曾在一个座谈会上说,对历史小说,你基本上可以说已完成了自己心中的目标,接下来你将会把视觉转向现实,对自己的创作模式进行一次颠覆式革命,从现实描写入手,转而进行人类灵魂世界的探索。”
廉一可此时开始对眼前这小子刮目相看了,一般的记者,要么满口溢美之词,要么就是想挖一挖他的私生活,而眼前的这个记者,倒是一下子抓住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他之所以数次拒绝了之前日报社的那个记者的采访,便是因为浏览了一下他递上来的采访提纲,全是些老掉牙的问题。
这些问题还需要采访吗?抄抄过去的报道不就行了?
与其跟他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腾出点时间笔耕一番,因此他数次都是打发他回去抄抄报就行了,连院门都没让他进。
“你凭这些,就能猜到我写的书名?”
廉一可虽然言辞带有质疑的成分,但面色和善了不少,完全是一个师长对晚辈交流的味道了。
“老师,我大夏国现代文学,其实最早肇始于上世纪初的青年运动,当时国力贫弱,知识阶层内心焦灼,那个时代的创作,多是对现实的回应,也就是所谓的现实主义。
而现实主义,其实是以十九世纪法兰西作家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为代表的,但进入本世纪,西方文学已开始从现实世界转入内心世界,从卡夫卡的《变形记》、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到昆德拉最新出版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西方文学对传统文学进行了多次解构……”
“昆德拉写了新书?”廉一可听得越发迷惑,这本书的名字他还没有听说过。
郭蕊这回及时补充道:“廉老师,我在水木大学读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过资料,昆德拉的这本书是前年出的法兰西文版本,目前还没夏译本。”
廉一可这回有点吃瘪了,虽然眼前这两位记者不是搞文学创作的,但听起来见识却未必比自己差,特别是这个魏远,不但对西方文学史信手拈来,甚至还了解西方现代作家的创作动向。
自己刚刚的态度是不是太刻意、太无礼了、太鲁莽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傲慢无礼在一个燕京才子、一个水木才女面前,显得浅薄可笑。
但他还有疑问没有解除,只是语气完全没有刚刚的咄咄逼人,而是微笑着说道:
“魏记者,你的学识修养出乎我的预料之外,真不亏是名牌大学的出来的。
但我还是有点好奇,我最近一直在闭门创作,没跟任何人交流过最新的写作动向,你却能猜到,是用的什么方法?易经八卦?”
“这倒没有。”魏远笑道:
“老师在座谈上不光谈到了当下热门的伤痕文学,还谈到了伤痕文学的优点和缺陷,谈到了文学应当对灵与肉的本质进行透彻的深度切入,谈到了你在大学短暂的文学教授经历……
既然您说过要转入现实文学探索,我猜你下一部书应当是写大学生活的,您又特别喜欢大夏国先秦的文学,您还谈到了大夏文学之源‘风雅颂’,所以我就想你一定会以诗经作为创作素材。
至于《风雅阁》这个书名,是我看了你书斋名信口蒙的。”
此时,郭蕊才抬头看到,在二楼楼梯走廊后侧墙面上,还真挂着一个不大的柚木匾额,上面镌刻的三个古籀文字,依稀应当是“风雅阁”?
刚刚因光线昏暗所以一直没有留意。
廉一可此时才恍然大悟,他也抬头朝楼上张望了一下,这回不是因为楼上躺着的美貌妹子,而是他那个书斋号。
他哈哈大笑,一把握住魏远的手说,激动的摇了又摇:
“神了,简直是神了,居然对大夏古文字还有研究!
你是我见过大夏国最牛的记者!
我虽然虚长你几岁,会写点文字,但论才学机敏,在你这个年龄,我比你差远了。
以后有空,我们要多走动走动,今天你们能屈尊到寒舍,我非常感动,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那么,我们就开始采访了?”
魏远朝郭蕊作了个微不可察的鬼脸,郭蕊会意的一笑,示意自己录音笔一直开着。
“老师,我现在想问的,还是一些老调的问题,也即您之前创作的大明三大帝王系列的创作感想,但我希望您能讲出新意。”
廉一可被魏远不经意的将了一军,但他一点也不在乎,而是再次哈哈大笑:
“好,我一定把压箱底的真货,全抖搂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