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说的不是真的
听到老郭发问时，魏远抬起头。
“老郭师傅，我这是做孵化箱的导热烟道的。”
老郭似乎对称呼他为“老郭师傅”特别满意，又仔细看了一下魏远递过来的孵化箱整体结构图，频频点头道：
“好，这个东西好。这是把热量圈在了一个大箱子里，比土坑干净还节省燃料。
有想法！
小伙子，这图是你画的？”
魏远点点头。
“你三天后来取吧。老梁，这东西咱没做过，有挑战性！
就像眼见着一个被敌人架着机关枪封着的山头，我老郭就喜欢干这事儿！”
魏远跟铁匠铺老梁谈好了两个孵化箱共八个导热管的价格，便和苏梅离开了。
刚走进村子，便远远听到吵架的声音。
快到魏远家时，两个人已能确定这声音是从魏远家院子里传出来的。
其实，不用听声音，单看魏远家院外围着一大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一切就明白了。
魏远心里很坦然，因为在他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几乎都是各种争吵找上门来，现在重生一世，这些争吵已不算什么了。
然而，此时的苏梅，脸色却刹时变了。
因为她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门，声调调高九度，正火力全开。
院子里争吵的那位妇女，正是苏梅的母亲秦香雪。
秦香雪个子不高，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五官仍然精致，这在农村妇女中是很难得的了。
此时的她因被愤怒挟裹，导致面目狰狞。
“王春花！我警告你，别打我家苏梅的主意！
你家一个疯子，跟我们家苏梅差十万八千里！看你儿子在城里有工作时你得意的样子，这就是报应！”
“嗨，秦香雪，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瞎叨叨什么？什么我儿是疯子，你才是疯子呢！”
王春花也不是善茬，回的话一点也不留情。
“你妄想！我们家苏梅可是订了亲的，我未来的女婿是在信用社工作的国家干部，你家一个疯子就不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癞蛤蟆吃天鹅肉？亏你说得出？是谁当年倒追我家魏仁年的？结果，魏仁年选择了我！”
王春花实在受不了秦香雪的叨叨，忍不住出了杀招。
噫！还有这一出？吃瓜群众听出新故事，个个跟着起哄。
秦香雪被王春花一激，气得脸色胀红，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的确，当年她追过魏仁年，十里八乡有名的帅哥，又是青年突击队队长，任哪个女孩不动心？
论长相，她一点不比王春花差，如果非要比出个高低，那就是王春花比秦香雪高出五厘米。
嗯，你别说，同是人民公社的社会主义“铁姑娘”，高出一厘米也算优势啊，高出五厘米那就是压倒性优势了。
毕竟，一般而言，个高的往往比个低的力气大。
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个高的步子也要大得多，可以快步迈入共产主义新时代！
就这样，秦香雪成功落败。
后来她也嫁到了魏家庄，为的是能天天看到魏仁年。
苏梅和魏远青梅竹马，她打小就反对，没少教训丫头片子不要找魏远玩，但挡不住孩子不听管教。
“妈，为啥不能跟魏远一起玩？”
“他妈是个恶婆娘。”
“可王婶婶对我很好呢！”
“……”
魏远考上燕京大学，而秦香雪自己闺女却落了榜，她虽然心疼闺女，但也庆幸以后这俩孩子终于没有接触的机会了。
没想到，魏远因为疯病被单位开除，这傻妮子又开始没事就往魏家跑！
老娘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信用社吃公家饭的对象，这要是因为一个疯子给搅黄了，那不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特别是听村人们说，今天自己的亲闺女跟魏远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后坡乡赶集了，她更是恼火的不行。
如今吵上门来的秦香雪，却听情敌翻出陈年旧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骂道：
“王春花！你嫁到魏家又怎么样？
魏家败了！
你儿子疯了！
公家天天来摧帐，我看要不了两天，你家的门就该被封了！
你就是个扫把星！
我再说一遍！你家的疯儿子配不上我闺女，你们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妈，你吵什么呢！”
忽然人群让开，苏梅和魏远同时出现在王春花和秦香雪面前，苏梅拉着秦香雪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拉。
“苏梅！”秦香雪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吼道：
“你能不能让你妈省点心？一天到晚往疯子家跑，你妈丢不起这个人！”
“谁是疯子？”
魏远脸色忽然变得冰冷，但因为这是苏梅的母亲，他也不好发作。
“婶，疯子是指失去理智的人。你和我妈年轻时有矛盾，上了年纪还放不下？”
秦香雪指着魏远骂道：
“你一个疯子，居然还来教训我？今天居然骗我女儿跟你一起去信用社贷款？
我警告你魏远，你要是存心坏了我女儿的婚事，当心我告你对我女儿耍流氓！”
“婶子，我要是疯子，信用社会贷款给我吗？”
魏远听得有点不耐烦了。
“贷个屁！我告诉你魏远，想找我女婿帮忙给你贷款还帐，门都没有！”
苏梅急得一脸的为难，悄声说，“妈，魏远今天贷到款了！”
“什么？”秦香雪把声音扯得老高，生怕院外的吃瓜群众听不到。
“大家都听着！魏远托我女儿帮忙到信用社贷款，我秦香雪把话撂这儿，今天非得让他把款退还回去不可！
国家的钱不能填他们家的大窟窿！
王春花，你们魏家到现在还利用我女儿，真不要脸！”
众人立即八卦心理澎胀，互相议论纷纷。
“苏梅帮魏远贷款？这女娃够纯情的！”
“是啊，最重要的是秦香雪的女婿大度，这是一点不嫌头顶一汪绿呀，要是我，不打瘸魏远就好，还贷个屁呀！一个疯子！”
“你娃别瞎扯，没看魏远不疯了吗？昨天就是魏远把李犟子和派出所的人打发走的！”
“不疯更不应该呀……”
“……”
各种难听的话传到苏梅的耳朵里，面对魏远，她难堪的抬不起头来。
忽然，苏梅抢过魏远身上的黄帆布挂包，将五扎大团结啪地一声甩在院子里的一张条桌上，大声吼道：
“妈！你别闹了！
这五百块是魏远直接找信用社张主任贷的！
跟你女儿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跟张三乐也没有一毛钱关系！”
五扎花花绿绿的大团结散落在桌子上，围观的人一下被震住了，说小话的声音停止了。
这么多钱！
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堆放在一起，有的人眼都直了。
真的是魏远贷来的？
那他不可能是疯子！国家信用社的主任不可能贷款给一个疯子！
既然魏远不疯了，又有这么多钱，那魏家……
不是要翻身了？
看笑话的人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议论是不是太失言了，一个个纷纷离去。
最尴尬的是秦香雪，女儿的当面发飚让她异常难堪，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梅子，你说的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妈！”苏梅羞愧的眼泪都快出来，“你要不信，我现在带你去信用社找张三乐，看他是不是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香雪失魂落魄的往自家方向走去，她无法理解，明明可以在王春花这里扳一局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