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章 不寻常的囚犯
杨启第早早的下了山，从寨子里骑快马到县城，足足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趁着天色还没暗，赶忙寻到了衙门里的薛刚，打听起了押送武贞仪父亲武元衡的事情。
薛刚听到杨启问到这事，也不知杨启是要作何打算，仍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细细讲了起来。
“团练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前几日州里专门发来的公函知会，说是押送河北犯官要经过咱们这，听说是贪污了朝廷赈济的钱粮，要一路发配带虔州呢！”
杨启听到薛捕头所说，察觉到不一般。
“听薛捕头的意思，押送人犯的事这州里一般是不会公函的？”
薛捕头嘿嘿笑了两声，慢慢朝杨启解释起来。
“这个事我老薛是最了解的，寻常押送人贩，只需衙役拿着公文和腰牌，一路穿州过省只需要出示一下就行，当地衙门就会帮着安排食宿和牢房，倒是用不着特意下的公函，这回确实是不同寻常。”
薛捕头的话引得杨启侧目，杨启好奇的追问起来。
“哦？薛捕头可曾知道些什么？侯县令对此事又有什么话呢？”
薛刚见杨启一再追问，也是满脸神秘的凑到杨启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一般这州里上官下了公函，想必都不是寻思罪犯，一般来说要么是极为重视，要好生照料，要么……呵呵……怕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要特意严加看管，虽然这回压的是个犯官，但也不是什么朝中大官，这回多半是要挨整了，就连侯县令都私下谈论过，说这次押送的犯官保不齐出了咱们县衙就得死外边了……”
杨启听了薛刚的解释，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事没他预想的简单了，恐怕这回真的要小心安排一番。
薛刚瞧着杨启脸色转变，也琢磨杨启是不是在打押送犯官的什么主意，仍旧小心的提示着。
“团练，我老薛也不多问您想干什么，可是我老薛还是要告诉您一声，这押送队伍可不一般，公函里说了，和我老薛交接的可不是什么寻常衙役捕快，这回押送犯官的，可是是右骁骑卫的军士，瞧着公函里所讲，要县里提前置办二十多人的伙食，普通犯官，哪里需要军队押送，看来是牵连了大事，团练，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趁早打消了比较好，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招惹的……”
杨启心里虽然也觉着此事不寻常，仍旧面色镇定，假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忙摆手否认。
“薛捕头多想了，我也是听人说这次押送的犯官是因为河北水患的事处理的不好，才被流放，只是有些外来商户谈起，听说这押送的官在河北官声不错，这才有些好奇，心里觉得弄不好这犯官是受了冤屈呢，这才找上薛捕头打听一二。”
薛刚听了杨启的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两颗眼珠眯得都瞧不见了，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缓缓的朝着杨启小声的叮嘱着。
“团练，这有没有冤屈的事，在咱们这里，肯定是没法做主的，这朝廷是个什么样子，咱们就看侯县令稳坐了这么多年大概都是知道的，有个词叫上行下效，咱们没少给侯县令送银子，侯县令自然也没少给上面送银子，我想这天底下的官都差不多的……”
薛刚说完，又拿出水壶和茶杯摆到桌上，给杨启慢慢倒上一杯茶水，端到杨启身前，这才接着说了起来。
“都传咱们大魏朝的皇帝陛下，清心寡欲一心修道，只是这道观一座接一座的修，恐怕要好些钱财木料吧，这清心寡欲的说法就像这杯茶，眼看上面都是水，可这里面泡着的茶叶子，快赶上泡那白花花银子了……”
薛刚自己也捧起手中的一杯茶，浅浅饮了一小口，闭上眼咂摸着其中滋味，脸上弥漫着放松和愉悦。
“我老薛觉得，咱们这衙门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外面看着规规矩矩的，有县令，有衙役，有律法，可是咱们这衙门里头……也泡着不知道多少种滋味呢……只是这些滋味，都是拿百姓煮出来的，我老薛谈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算坏人，咱从不欺压百姓，行那敲诈勒索的下三滥事，这个团练你是知道的，可是咱们在这世道又能如何呢？”
薛刚把眼前的茶壶盖子揭开，指了指茶壶里面湿漉漉沉浸的茶叶，展示着壶中荡漾清澈黄亮的茶汤。
“这世道都煮成这个颜色了，咱们也都成了这个样子，就这么勉强活着呗，团练，你要是想做什么，我老薛肯定会替你遮掩，但是我老薛还是要提醒一下，咱们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何不索性就这么过着呗，既然做了茶水，就实在没必要想着变回清水了，你说是不是呢……”
薛刚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告，杨启自然是明白他的好意，毕竟这件事情实在不像看着那么简单，如果处理不好，自己这山中百姓都会被牵连，到时候可不是小事了。
杨启端起眼前的茶杯，也饮了一小口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到末尾又变化成丝丝甘甜，这大概就是苦尽甘来的滋味，杨启慢慢品味着，点了点头，默默思索了一会，又把茶杯放下，转头朝薛刚说道。
“薛捕头，等押送队伍进县城里，你就派人通知一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自然会小心的，还请薛捕头费心了。”
杨启说罢就朝薛刚行了一礼，这就告辞要走，薛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应承了下来，薛刚一路将杨启送出门口，二人就此分别，薛刚目送着杨启远去的背影，惆怅的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杨启一直想着薛刚的话，他明白薛刚这一副谨小慎微息事宁人的处事道理，可是杨启无法同他一样，他如今再世为人，上辈子也是薛刚这样的活法，虽然平静，但总觉得短暂的二十多年似乎从来没有酣畅淋漓的活过，就像个泥人般被操弄被揉捏。
可是这一世，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可自己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自己下定主意要做的，就拼尽全力的去做，好像转生让他失去一切，他就彻底成为一个不在乎一切束缚的光脚的人，能够放肆的，自我的，勇敢的活着，他好像在这一世，隐隐看到自己的路……一条曲折但是通向光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