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章 团练
弋阳县县令早早在县衙门口等候着，刘正彦一行刚到，县令就凑过去要搀扶刘正彦下马，刘正彦年轻体壮，竟然被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强行搀扶，当真是又滑稽又荒唐，东都的五品通判到底是比偏僻角落的六品县令尊贵，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当真恐怖如斯。
等刘正彦下了马，县里的士绅们凑上前行礼搭话客套一番，在县令的引领下进了后堂，那县令姓侯，没什么本事，据说上一辈是给豪门大户当奴才的，因为意外救了主子的性命，被当时主子器重，自此是飞黄腾达起来，借着主家的名头，给自己的后人恩荫了一个六品县令，也算出人头地了，只是这侯县令实在不是当官的料，弋阳县境内这几年匪患横生，他堂堂一县父母官从没想过保护百姓，放纵流贼们做大，成了掌控群山的大王，逃命回来的百姓在县城门口汇聚成了庞大的乱民窟，他也不赈济，也不驱赶，放任他们在困境里受苦，那么问题来了，侯县令在忙什么呢？
当然是捞银子啦！刘正彦领着杨启和李愬进了后堂，着实是大开眼界，一个个小小的县衙后堂，进门一打眼就是四扇连在一起的上等红木打造的屏风，四扇屏风上依次雕刻着四尊菩萨画像，雕刻极为讲究，还点缀镶嵌着玉石，等一行人被侯县令招呼着坐下时，才发现屁股下的凳子，旁边的茶几，哪怕是旁边的书桌，挂衣帽的架具都是华贵的红酸枝，就连桌上的镇纸都是整块玉做的，当真是气派非凡，连在洛阳见惯贵人的刘正彦也被镇住了。
侯县令也看出这一行人脸色不对，忙招呼着上茶，一边喝着茶一边解释起来：
“本县听闻刘通判此次剿灭贼寇，大胜而归，为了迎接诸位，特意从县里各家大户手里借来这些精美家具，装点一番以示尊重贵客之意，诸位切莫多想，本县令两袖清风，断然是用不起这些奢华之物的，还请通判不要误会。”
刘正彦听了侯县令的话，也不反对，也不认同，只是微笑着饮了口茶，点点头。
眼看刘正彦没接话茬，侯县令眼珠子滴溜一转，转过话头：
“县里一众士绅，感念通判除了山贼，保护了百姓安危，特意备下了酒宴，还请通判一行赏个薄面，今晚能赴宴，也好让侯某聊表地主之情，侯某这次专程请了几位色艺双绝的美人作陪，还请诸位不要推脱。”
刘正彦这时候忍耐不住了，这正事一件没谈，就开始谈起吃喝享受来了，这侯县令当真不是寻常人，只是面上不好发作，呵呵笑了几声，客套道谢一番，才拉到正题上来：
“侯县令先莫急，公务尚未交接完，宴席的事先放一放吧，还请县令安排人交接我压来的这些俘虏，留待以后审问发落，还有后续上报州里平贼始末的公文，要和县令切磋一下细节，此事关系我等任上功绩，侯县令难道没有什么打算吗？。”
刘正彦缓缓放出鱼饵，等着侯县令上钩。
就是再笨的人听到刘正彦近乎明示的话，也醒悟过来了，侯县令这才张口逢迎道：
“此次剿灭山贼，刘通判运筹帷幄，定此奇策，当居首功，通判当真是诸葛在世，天纵英才，只等回去领功，就要高升了，如此青年俊杰，只怕是一飞冲天……只是通判能否替我在州里美言一二，州里上官多次因我剿贼不力，多有不满，如果通判能在公文上能替我说些好话，侯某自有薄礼酬谢……”
这侯县令满嘴废话吹捧，说的刘正彦心里一阵冷笑，只是眼下还要利用一番，强忍着恶心，接过了话茬：
“侯县令客气了，如此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刘某眼下还有些小事有求于县令，还望县令不要拒绝。”
话音未落侯县令就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只说是刘正彦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哪有什么拒绝的话呢，只要能互相帮助一下，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了。
眼看侯县令上了套，刘正彦才拉过一旁的杨启，和侯县令商量起来：
“这是我结义兄弟杨启，此次剿灭山贼，他领着麾下人马助阵，出力甚大，只不过我兄弟尚且是个白身，又不愿意和我去洛阳当官，才想请求县令照顾一下，如今山贼被灭，难免有一些漏网之鱼躲在山里，还请县令向州里举荐一番，为我兄弟某个团练的差使当当，他这一彪人马个个弓马娴熟，也能为侯县令辖区安定尽一份力……”
侯县令听完点了点头，此事对他而言自然是不难，一个不要县里出钱出粮，挂个名头的七品乡民团练使的官职他自然愿意给出去，只是这团练使归州里管，他倒是愿意替刘正彦试着办一办，只是不知道他想办的，刘正彦愿不愿意了……
刘正彦连侯县令的脸色都不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接着说：
“此次剿灭贼寇，我自当行文里提一提侯县令的功绩，不如这样，我兄弟这帮人马就说是侯县令招募的勇士，在侯县令的安排下，大军才得了指引，能在茫茫山林里找到贼寇的踪迹，一举歼灭，如此这般，侯县令的功绩自然也少不了，我兄弟领团练使的功名，也领的顺理成章，还请侯县令向州里推举，我自然也会写信去运作一番，如此下来，两全其美，不知道侯县令是否愿意啊？”
眼看自己白捡个功劳，侯县令当然是十分百分的愿意，如此水到渠成的事，何乐而不为呢？立即就应允了下来，还急忙拉着刘正彦商量着公文，这会就要写了报告，早早送到州里去。
刘正彦这会趁机提了个要求：
“还有一事，要劳烦侯县令，我兄弟本是大别山麓下土生土长的百姓，曾经也是糟了贼乱才流浪在外，如今贼乱已消，打算重建村庄，还请县令到时候能准我兄弟招徕流民，在山麓建起庄子，此举也是安置百姓的好事，县令也能支持一二，更是锦上添花了。”
这会满脑子领功劳的侯县令哪管得了这些，听到要领着流民去山里更加让他感到好笑，自己本来就烦城外的乱民窟，只是实在驱赶不走，才让他们聚集成片，如今有人要出头，那更是顺水推舟的好事啦，自然一并答应下来。
眼看着刘正彦跟着侯县令去了书房写公文，杨启也安心了，这事基本算成了，就退出了内堂，走进院子里透一透气，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李愬也跟着走了过来，这会却悠悠问起杨启：
“杨兄弟此举，是何打算？当真是去山里建村庄安置流民吗……还是说，杨兄弟要做另一个山大王？”
杨启听着李愬的盘问，心里也不生气，只是抬头看了看了湛蓝的天空，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说：
“李将军，我说我是去山里建村庄，还是去做山大王，你都信么，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算见过不少尔虞我诈，这人嘴巴说的，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这次选择，不为私心，只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你只看我到时做的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李愬听了杨启的话，想了想，然后微笑着拍了拍杨启的肩头，道了个歉：
“杨兄弟，是我想错了，虽说你我认识的时间不长，说来也怪，我其实也隐隐觉得你是真心为了百姓，是我见识浅了，还望原谅，只是日后要遇到难事了，有我李愬帮的上的只管开口，切勿忘了咱们的交情。”
杨启微笑的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约着出门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