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王伏虎的野望(中)
匪首虎爷,自称虎大王,聚百余匪类在多云山上立寨,手段残忍,荼毒一方,以险山绝壁为屏,密林沟壑为障,昼伏夜出,劫掠四方,其害无穷,百姓遭殃。
此恶贼原名王伏虎,河北并州人,自幼父亲早丧,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母亲改嫁同村一村民,因其自幼顽劣,颇为不喜,继父多有指责,都被母亲庇护。
待其稍稍长大,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常常邀集村中少年,偷鸡摸狗,赌钱耍乐,为人好逸恶劳,不事农耕,十足的流氓做派,因他生的体型健硕,性格粗暴,常纠集村中闲汉和他人好勇斗狠,村中百姓拿他无可奈何,怕他报复,只得忍气吞声,看到他就关门躲避。
就这么在村中横行了几年,等到大魏承兴三年,胡人犯边,袭击边军,掳掠百姓,几郡之地焚为焦土,刚登基三年的大魏皇帝元善思震怒,下皇命,征召河北百姓,编练新军,准备御驾亲征,扫灭边患。
村长趁机把王伏虎大名报上了征兵的名单,就这样,村霸王伏虎成为了折冲府里的一名大头兵,但就是这么个机会,反而间接助力了他的命运。
承兴四年,六万大军随皇帝亲征,此时大魏朝兵精粮足,朝中名将如云,河北豪族出身的骁骑卫大将军韩定忠,武卫将军王世超,征北将军张孚,前将军郭训,关陇四姓的长孙烈,李鼎,都是力敌万人的豪杰,此战可谓轰轰烈烈,一锤定音,自长城开战一直打到草原,追亡逐北,连战连捷。
自此大胜之后,边关赢得十几年太平,可谓是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皇帝声望奠定,开启了“承兴之治”的盛世序幕。
王伏虎在这场战役里表现出色,斩杀了数个胡人,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逐渐因功劳升成了一名骑兵队正,上司见他孔武有力,打仗冲锋陷阵,把他调成亲卫,此时是王伏虎一生中最是得意的时候,在一次次厮杀中出人头地,被人艳羡的勇士。
战争结束后,王伏虎却并没有得到重用,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朝廷里关陇四姓和河北豪族斗起了法,相互争权夺利,而自己所在的这一部成为了权利漩涡中的牺牲品,连带自己的上司都被夺了兵权打发到河南做了一个闲官,而自己这个正是壮年的勇士也被塞到地方上做了一个小小的都尉。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贼的料,待在纪律严明的军队里对王伏虎这种人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监管,而待在承平日久,武备稀松的中原腹地,无疑是给王伏虎打开了欲望的牢笼。
盛世的到来,意味着安宁,没有厮杀,没有战争,让王伏虎这样没有靠山的武人也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人们沐浴在太平世间的温暖里,一切都是那么花团锦簇,生机勃勃,在这样的氛围里熏陶了十几年,从皇帝长安的朝廷到地方的县衙,人们都开始松懈了下来,不再具有积极进取的锐意,都追求着花花世界的繁华,奢靡之风日渐增长,朝中争权夺利,地方豪强穷奢极欲,再也没有人理会那些为约束邪恶的条条框框。
没有约束的王伏虎真的变成了被放归山林的恶虎,他借着手中的刀和身上的官衣,吸兵血,吃空饷,借着搜寻贼匪的名义勒索当地大户,自知晋升无望的他变着花样的疯狂敛财,只要打点的好,没有人会在乎的,衙门里的老爷实在是看不上他这九牛一毛。
欲望的大门打开,实在是填不饱,所谓欲壑难填,日益增长的胃口越来越难以满足,他想要更大的宅子,更多美艳的姬妾,更矫健的骏马。
直到大魏承兴二十六年,黄河水患,河南沿河州郡百姓受灾者多达十几万人,粉饰的太平被这场大水冲开了一层脂粉,田地被洪水吞没,朝廷赈济迟迟不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在泥滩里忍饥挨饿,嗷嗷待哺。
可是那些饿不着的人们在做什么呢?他们勾连着官府,私分赈济的粮食,就是朝廷监察来的天使,也吃撑了,回长安的前,都往老家送了几大车金银,豪强大族们等流民们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用少少的粮食收割他们的大片田地,那粮食吃完怎么办呢?当然是卖身了,为了求一条活路,百姓能怎么办呢,他们像是被人摆弄的蚂蚁,即使是人指缝里的一粒米,也能成为他们的巨大收获,一个个卖身为奴,出卖自己最后的生命。
可是不需要这么多人,奴隶太多也是种负担,饥饿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只需要细心遴选出来那些廉价的、精壮顺从的奴隶,要么就是颇有姿色、含苞待放的少女,毕竟人实在太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变成流民的百姓就这么被一刀又一刀的割着肉,实在割无可割了,还是找不到求生的希望怎么办?那只有反了!
也不知哪里炸响了一声愤怒的嚎叫,十几万百姓在这黄河边点化成了惊涛骇浪,狠狠的拍向这些剥削者。
泛滥汹涌的流民海浪向四面八方涌去,求活的念头把他们逼成了凶兽,混乱、厮杀、劫掠、暴乱此起彼伏。
王伏虎所在的地方也被流民袭击,他感觉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他带着马队,肆意砍杀着那些饿殍,杀戮带给他无上的快乐,他实在是太久没有闻到鲜血了味道了。
直到遇到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契机,在某一天他奉命去解救一个被流民们围攻的大财主……
那一天天上下着暴雨,等王伏虎带着马队赶到大财主的大院已经被流民攻破,财主手下护院在内院里拼死抵抗,做着最后的斗争,大财主带着自己全家老幼躲在家中祠堂,祈求能得到老天护佑。
也许是他真的足够诚心,上天给了他回应,就在流民快攻到祠堂大门的时候,王伏虎领着他的兵丁赶到,此时的流民攻入内院已经是强弩之末,被神兵天降的官军堵住了更是在没有了斗志,纷纷做鸟兽散,王伏虎凶性大发,在这院落里四处追杀着流民,直杀到鲜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溢满了庭院。
等到一切平静,王伏虎走到祠堂禁闭的大门前,通告贼人已走,过了一会,祠堂里的身穿华服的大财主挺着溜圆的肚子带着仆人迎了出来。
“多谢将军搭救,若无将军神兵天降,在下这全家几十口恐怕都要遭了毒手了。”财主老爷拱了拱手,挂着弥勒佛样的笑容,五官都挤成缝,随后往身后一摆手,两个仆人左右端一个雕着精美纹饰的托盘走来,上面用一方丝绸盖住了这这座小山。
王伏虎一看见这份厚礼递来,自然是福至心灵,喜笑颜开,却是当下客气起来:“除暴安民,是本将分内之事,员外不必客气,这样厚礼,本将实在难当啊。”嘴上虽然推脱,后面兵丁手脚还是麻利,忙接过托盘,王伏虎看收了礼,双方客套推托一番,就打算告辞,走前在院里还打下包票,贼人若是还敢进犯,自己这麾下几十骑人马瞬息就到,一定保员外平安。
双方拜别,王伏虎收拢骑队伍,打道回府,只是还没走出大院,一阵风吹起托盘上的丝绸,王伏虎定睛一瞧,瞬间由喜转怒,他原以为托盘上堆的是金银,怎料这小山上除了四五个银锭,余下的是厚厚一堆成串的铜钱,周围兵丁这下可炸了窝。
“都尉,这可是把咱们当要饭的了”
“不能就么走,他看不起咱们,还看不起咱们手上的刀吗?”
一众士卒聒噪起来。
王伏虎眯着双眼嘴角一丝冷笑,让兵士们调头往内院走去。
一群人刚到内院门口,正要进去,一个老管家却挡在门口;
“将军折返而来,不知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