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伏虎的野望(上)
天刚蒙蒙亮,马队众人便起身粗催着喽啰们醒来,唤醒的方式不是马鞭就是脚踹,尽管哀嚎求饶此起彼伏,但是效果斐然,不一会百号人就忙碌起来,收拾着行装,牵着牲畜拖拽着沉甸甸的木车,向树林更深处进发。
马队的骑士巡查点检完队伍,留下几人在队伍后方压阵,余下几骑驾着马汇拢到了虎爷身旁,一人向虎爷问到:
“虎爷,刀子他们赶过来了,后面没官军,接下来咱们往哪去?”
虎爷目光向深山里远眺而去,清晨山间的白云围绕在山峦肩头,给峰顶蒙上一层细纱,早晨的露水滋润着绿叶,密林的青翠一望无际,是大山的华服。
扬起马鞭,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山峦,
“跟弟兄们说,再走些时日就在这多云山立下寨子,老子想过了,弥勒教的那几个神棍讲的有几分道理,欲做大事,没自己的地盘不成。”
身旁几骑得了令催促起了行军,又分出两人策马去前边探路。
杨启这个少当家全然没有少当家的样子,虽然不似其他贼寇需要背着行囊推着木车,但是虎爷极具恶趣味的把自己的佩刀让杨启背着,随行在自己身侧,像是要给他一个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选的路,自己就要服气。
杨启也不做声,脸上表现的既无喜,也无忧,跟随着队伍翻山越岭,中途停下歇息时,虎爷让他去给自己打水,他也乖乖去做,刚一蹲在水边,假借捧水喝的机会,伏身往后面瞟了两眼,就看见不远处蹲了两个喽啰。
呵,还是不放心自己,让自己打水就是想看看是否会趁机逃跑,只是手段太过粗糙,找这么几个货色跟踪自己,也不藏好,大喇喇的蹲在林子里。
杨启接完了水,提着水囊就往回走,远处的喽啰慌慌张张的躲进大树后面。
虎爷接过水囊,喝了两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了看低着头立在身侧的杨启,心中有几分得意。
“知道为啥要往山里钻吗”虎爷发声问到。
杨启摇了摇头,心想这强盗进山,无非寻找一个藏身之处,这上百号人四处流窜太过招摇了,但此时自己也吃不准虎爷的心态,只能沉默应对,想得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前些时候得了高人指点,说这多云山是大别山脉里险要之地,山高林密,居高临下,北至弋阳,南走安陆,东进庐江,扼豫州南下,阻江南北上。”说到最后几句虎爷竟摇头晃脑拽起斯文。
“只要在这扎住了根,到招兵买马,也能称霸一方了”
“好孩儿,你给老子忠心做事,到时候给你安排几十号部曲,只要你有本事,地盘上我老大你老二!”
说到这里,虎爷又疯疯癫癫起来,眼里的贪婪闪烁,好似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山大王,振臂一呼,成千上万的人马汇聚在自己的旗下。
杨启一听这虎爷明目张胆的在这画大饼,或许是上辈子大饼吃撑了,这会心里是古井无波,毫无波澜,但还是要有些表示。
急忙往地上一跪,仰头向虎爷表起忠心来,“爹是天生的大王,孩儿我肯定为爹冲锋陷阵,为爹的大事出死力。”
虎爷看杨启这顺服的模样颇为满意,哈哈大笑
“好啊,你果然懂事,一会赏你一把弓,我教你用,过些时候立住了寨子,就抓些娃娃,你做他们的头,跟爹学学战阵上的本事,操练几年,等你们出师了,保准这周边再无敌手,你抢多少,就拿多少。”
听到这畜生竟还要行凶,专掳走些小孩给自己做手下,杨启心里一阵发苦,没想到自己卧底山里反害得更多孩子陷入自己的这般困境,不由愧疚起来,但此时不能发作出来,只能连连称好。
不一会,一个喽啰送来了一张弓,几支箭矢装在破烂的的皮子箭囊里。
这张弓制作很是粗糙,弓身也不像骑手们用的上了大漆,自己这把是单纯木弓,完全比不上他们用的角弓,但是心想自己终于能学到一门有用的技艺了,还是大喜,至少练好了,更多一分复仇的把握,这张旧弓,是自己未来的依仗了。
百来号人的队伍向多云山进发,因为掳掠的辎重太多,行进速度快不起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竹村的屠杀像是没发生过一样,血液和哀嚎从中蒸发,化作烟云飘散。
逃出去的刘秀才第二日就到了县衙,县令听到大竹村被偷袭,浑然不知有这样一伙强人溜进了自己辖区,连忙催着衙役和县里的兵丁,浩浩荡荡赶往大竹村。
只是刚到村落看着满地尸骸,焚毁的房屋,刘秀才嚎啕大哭,不少士卒看见这惨状直接吓得当场呕吐,刘秀才带着人在村里检索一番,确认自己全家蒙难,钱财被人劫掠一空,竟是一只活鸡一粒米都没留下,恨急了忙催着士卒进山,誓要剿灭贼寇,报仇雪恨。
领兵的县丞却另有打算,本是承平日久,手里这帮人马都是样子货,追上打赢还好,打输了到时候自己如何是好,看这伙贼人手段残忍心里又惧怕了几分。
更何况如今这秀才家财尽失,为这么个失了势的秀才卖力干嘛,何苦吃力不讨好,心下打定主意,带着人马缓缓而进,走几里路就歇歇脚,遇到有水的地方就休整一番,这一天下来,竟没走出十里路。
刘秀才看这县丞做派心里虽然恨急但也无可奈何,那县丞只说是怕遭埋伏,行军谨慎云云,一拖再拖,竟然就这么放任贼寇进了大山,等官兵赶到山口时,一望满眼的荒山野岭,树木遮天蔽日,刘秀才就知道再没有追上的机会了,看县丞如此推诿拖延,心知是自己失了势,拿不住这狗官,就是闹到县令哪里,也讨不到好,当即打马回走,投奔自己洛阳的老师去了。
官军如此放水,这大包小包的队伍一路走的大摇大摆,离多云山越近,这一伙贼寇心里越是欢呼雀跃。
杨启到没有这么自在,这虎爷虽然说教自己练弓,但其实除了教自己如何开弓之外就没有再教别的,只要队伍停下歇脚,就让刘启不停的拉弓。
“小子,这是老子从猎户手里抢的软弓,你如今身子还未长开,先拿这弓练手。”
虎爷边说边指点着杨启练习开弓。
“这开弓射箭,首重臂力,这臂膀开合,站姿指法极为讲究,你只有把这练好才谈的上放箭中靶,要开硬弓百发百中,拿不稳弓可不行。”
虽说是软弓,但也就相较于硬弓而言,年仅十二岁的身体在这不停开弓用力之间也是实在支持不住,只要动作邵微松懈,盯在身旁的虎爷就是一脚踹来,接连一阵臭骂。
杨启胳膊拉的酸痛,手指拉的生疼,但是也没有怨言,就是被踹倒在地,也不出声也不求软,只是站定,继续拉拽起弓弦。
耐心和坚韧是自己最后的武器,想想惨死的父母,深藏的恨意给自己全身打起了气,即使手指被弓弦勒破渗出鲜血,臂膀肌肉撕扯的疼痛,也只当成自己坚定复仇的鞭策,杨启每一次张弓,目光里像是射出无形的箭,狠狠击碎那些疯狂邪恶的脸。
虎爷看杨启这么听话很是满意,吃饭的功夫又让人从自己锅里分了些肉食给他,愈发觉得自己找的爪牙很合心意,又卖力又顺从,像是条忠心的大狼狗。
一伙贼人终是到了多云山,选了山脊上一处天然的山洞做了寨子,洞口狭窄,只能一人一马而进,让喽啰们伐了些木头,简单做了桌椅板凳,在洞口立上栅栏,洞内生起火把,竟然有了几分样子。
等到山寨落成,虎爷将百十号人聚在一堂,生起了火把,将肉食和酒分发下去,准备庆贺一番,自己高座在堂内上首,手下们整整齐齐围坐大堂两边,心中欢喜,环视四周都是自己的家当,得意至极,胸口涌起几分豪气,端起酒碗,准备慷慨激昂一番,到底是粗人一个,话到嘴边,一时卡住了,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等着首领发话的喽啰们此时也不敢做声,只等虎爷张口,就应声叫好。
现场陷入了滑稽沉默,尴尬的气氛慢慢弥漫而出,身侧的杨启一看这场面,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一激灵,扯着嗓子大喊:
“虎大王威武!”
底下陷入呆滞的喽啰们被这么一喊,也是如梦初醒,纷纷应和起来。
在手底下人奉承里,虎爷脸上的微热稍稍褪去,此刻当真是志得意满,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宴席开始,一群人热闹起来。
虎爷只是饮着酒,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未来飞黄腾达,一回头看到杨启抱着酒坛过来要给自己斟酒,看着自己这称心的干儿,更加满意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