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疗伤
幽深暗淡的屋内。
灵素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熟，苏言则坐在她身边守候。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身边，灵素睁开了眼眸。
她面上还挂着迷蒙的神色，一幅刚睡醒的样子，微微歪过头，眯着眼睛扫向一旁。
一袭黑影端坐在自己左侧。
灵素心中当下‘咯噔’一声，平躺着的身躯蓦地打了一个摆子。
“呀！”
轻呼出声，她当即就撑起身体向后缩去。
举动间，那精致的小脸上檀口微张，神色中挂着惊慌。
白色素裙于苏言身前划过，如墨般的发丝缠起一抹独特体香挥发；扑面而来。
若要忽视那面上的慌意……
还别说，身为魂体，对方长久与阴气相伴，确有一股清冷如仙的意境。
前提，别那么憨。
“哈哈……”
温润的音色响彻在房间里，苏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嗷？”被这么一吓，迷蒙的神色褪去，灵素脑中清醒，见到苏言在那儿大笑，气急，“嗷！”
她抓起手边的枕头就是一甩，“苏长生！太贱了你！”
伸手挡下飞过来的枕头，苏言面上依然盈着笑意，“刚才闲着无事，抓了只兔子，我寻思着你不是挺喜欢这玩意儿嘛，所以就进来看看。”
说着，他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是没想到，你这鬼……还……”
言尽于此，苏言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瞧向对方的眼神中带着调笑。
懂得都懂。
灵素憨是憨了那么点儿，但她绝对不傻！
聪明伶俐如她，自然看出了苏言话里隐含的意思。
心中反驳的意味明显，但想到经常被对方抓住，一拳反打而至。
她也不与苏言多做争辩，决定换个法子。
这般情况下，转移注意是最好的办法。
苏言坐于一旁，只见对方缩在墙角慢慢端起身子，以一种极为雅致的姿态说道，“嗯，是，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人家有些个人习惯也很正常……”
说道这里，不知为何，灵素语气微微低了一些下去。
但转而，她又高高昂起下巴，声调蓦地高了一截。
“可现在这深更半夜潜入女子闺房，不知苏公子有何指教？”
语毕，灵素收起那副雅致姿态，还不待苏言如何反应，便又嘟起小嘴，弱气娇娇的道，“呀~苏公子，你不会是观摩了哪些圣贤书后，想……”
灵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道这里，她整个小脑袋都埋了下去。
下方，只见灵素细嫩的双掌摆在腿上合拢，几根青葱玉指死死纠结、缠绕。
苏言看在眼里，脸色一黑。
那简明的肢体动作，就差没指着人鼻子说：臭流氓了。
而且，现在明明是大中午好不好。
还闺房？他转头看了一圈乌漆嘛黑的西屋，对此不做言语。
这破房子，说它是鬼屋，鬼都觉着在寒掺鬼。
还指桑骂槐说他观阅皇叔。
“行，我认输，懒得跟你说。”翻了个白眼，苏言起身。
他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只亮白毛发的兔子被他提起耳朵抓在手中，其身下扑腾乱蹬着的四肢在半空中蹬了个寂寞。
一边回身往外走，苏言一边伸手戳了戳被抓在手中的兔子。“这玩意儿我算是省了，正好，可以中午加餐。”
“哎！别走呀你！”
听到身后着急的声音，苏言暗自发笑，回过身去疑惑道，“怎么了？其实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男女独处一室，确实不好。我还是先出去再说，影响不好。”
“哎哎！苏长生！长生！长生哥哥~”
灵素缩在角落见此一慌，急忙口中叫着，转瞬间，连换了好几个称呼。
她一边呼叫苏言停下，一边腾起身子飘了过来。
“其实吧，我们说得都对，但是呢……”灵素身形径直挡在了苏言身前，她低下头瞪着bulingbuling的大眼珠子瞧向吊在半空的小兔子。
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口中无意义的嘟囔着，“嗯……我是鬼呀！鬼怎么可能有什么闺房呢！”
说完，灵素紧盯着兔子的同时，还不住点着小脑袋，无比坚定的表态。
表完态后，她便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苏言，“长生~哥哥~”
见此，苏言哼笑出声。
那张精致的面容于此时看去，带着一些憨憨傻傻的娇气。
莫明的，苏言伸出食指在对方头上一敲。
当！
“哎呀~”
灵素口中不满的喊道。
随后，一道阴郁气息充盈在身躯内部，她便眉开眼笑起来。
抬起手来便朝着苏言手中的兔子抢去。
苏言见她兴致这么高，笑呵呵的松开了手。
兔子一经入手，便被灵素整个抱在怀里。
她伸出手去不住抚摸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兔，感受独属于活物的律动，整个鬼都变得乐不可支。
空灵的笑声在屋中响起，驱散了萦绕在空中的森然鬼气。
见她如此高兴，苏言也不催促。
一人一鬼又坐回了床铺上，灵素饶有兴趣的玩着兔子，苏言则坐在一边看着，他时不时的在对方身上一点，渡去自身的力量，让她足以碰触到活物。
玩了一会儿，灵素神色中又稍显疲态，她揉了揉眼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便把兔子递到苏言手中。
“乏了，我再睡会儿。”
苏言点头，伸手接过兔子，见对方径直躺下，他也准备起身出去。
就在这时，轻柔的声音自灵素口中传出。“你不许走，我要听故事。”
低头瞧着对方下唇高高昂起，抵着上唇，苏言也没反驳，又坐了下来。
“哼~”见苏言坐下，灵素喜意上涌，不自觉得哼哼出声。
“从前，有座山。”
坐在一旁沉思了下，苏言开口讲到，“山上有座庙。”
迷蒙着双眼躺着的灵素一听，来了兴致，她微微眯着双眼静静倾听着。
“这庙里啊，住着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
“滴答……滴答……那小和尚惊疑，这荒山野岭的夜半时分，庙里除了他和师傅，就没了别人。”
“可怎会有滴水的声音从房内发出？”
“他心中十分清楚，庙里是没有水井的。吃水，每天要去山下挑。挑完了水，也只够白天洗衣做饭用……”
“长生……”迷糊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娇弱。
“嗯？”
“深更半夜不要讲鬼故事，人家害怕……”
“……”
苏言一怔。
这……
心中微微措词，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无视了前面的四个字后，他竟难以反驳。
“那……从前……”
再度开口，念了两个字，苏言看到灵素眯着的眼睛兀自一合，小脑袋一偏，彻底睡了过去。
他薄唇径自闭合，幽暗的房间陷入了沉默。
一介魂体，又怎会保持着活人的习性？
坐在一旁，苏言静静看着熟睡中的灵素，面上残留着的笑意逐渐收敛，默默沉思。
过了半晌后，再次看了眼床头安静熟睡的人，苏言起身向屋外走去。
走之前，顺手提上了正躺在床边肚皮微微鼓动着的兔子，它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县城，安康酒馆。
这是一处可以投宿的地方。
酒馆二楼房间内。
马丹娜脸色苍白的端坐于床铺上。
她手中道印凝结，汇聚了灵力在身后涌动。
身躯中凝结了龍灵之力的异种能量自背部抚过，带起微弱的沉痛呼吸声。
“咳……咳……”
马丹娜身躯颤栗，背心处一股至阴之力在皮肉中翻滚，激起莫大的痛感袭身。
若是褪去衣物便能发现，在她背心处赫然印着一记墨黑色拳印。
那拳印深陷皮肉之中，其内阴邪诡异的至阴之力正朝着周遭散去。
几道漆黑如墨的细线顺着背心伤处蔓延，此刻已然走了小半背部。
吟！
嘹亮的龍吟升起。
滂湃的龍气自怀中净世龍珠内升腾，如烟雾般缭绕而上的龍灵之力自虚空中汇聚，化为一道虚幻龍影。
那龍影盘旋而上，最终定身于马丹娜面前的虚空。
龍形开口，音色中透着疲累，“马丹娜，你身上的伤势我会用龍气助你稳定，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龍神，你……”马丹娜见它如此，顷刻间散去周身上弥漫的灵力，担心的问道。
“无事，与那人交手，脱了力，回龍珠里修养一段时间就好。”龍神盘踞在半空中，它尾部自虚空中轻轻一摆，金黄色的龍气便朝着马丹娜身躯内涌去。
端坐在床边，马丹娜只觉一股清凉的力量在体内翻涌，顷刻间袭至背部。
滋滋滋！
背部蔓延着的阴邪之力遇到金色龍气，犹如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立时‘滋滋’作响。
霎时，消融的阴气在马丹娜背部升起，化为缭绕的黑雾，向着四周散去。
黑色雾气在虚空中扩散，阵阵阴冷气息自其内挥发，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下数分。
盘膝而坐的马丹娜经不住这突至而来的凉意，冷不丁打上一个寒颤。
见此，一道冷哼自龍神口中发出，它龍尾再次一甩，滂湃至阳的龍气四涌，充盈了整个房间内部。
刚刚还觉着冷的马丹娜，此时竟感觉到阵阵暖意侵袭全身，一如冬日下的暖阳，洋溢着令人舒心的温暖。
祛除阴气的时间并不久，十多个呼吸后，龍神便停下了输送龍气的举动。
盘旋在虚空中，它静静的感知了一下马丹娜身躯上残留的阴寒，开口叹道，“了不得啊，那人竟以道家手段御使玄阴之力。可惜……如此大才，要是走上正道，这世间便要清净许多。”
马丹娜听闻龍神如此言道，心中默然。
利用玄阴之气并不一定是邪道，可玄阴之气中深藏阴邪之力，那就一定是邪道无疑。
之前消散的玄阴之气，附在她背上极为难缠，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身躯，现在连龍神动用世间最为克制阴邪的龍气都难以清除。
马丹娜再次于手中凝结道印，体内的灵力蜂拥齐至背心处，已经极为浅淡墨黑拳印在灵力的消磨下，正一点点的消散。
终于不再跟之前一样，令她束手无策了。
细细感受了一下身躯上的伤势，眼见面前神龍疲色渐浓，马丹娜开口，“龍神，剩下的伤势，丹娜现在可以自行处理。你现在还是先回龍珠静养吧。”
说着，她伸手入怀，掏出了晶莹剔透的龍珠，平摊置于手掌上。
“那好。”龍神疲惫的开口，临进龍珠前，它还不忘了告诫马丹娜，“我现在力量降至冰点，你身上也还带着伤势，那卦象之事，不必放在心上。现在处于城中，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我会把最后的龍气藏在你身上以作保险。”
“最后……”说道这里，龍神迟疑了一下，“至于那人……你莫要再去理会。之前，我观那人出手，明显与这城中的阴邪鬼祟不是一路，你们之间或许是个误会。总之，我不在的时候，你定要远离那人！”
“嗯。”面对龍神如此凝重的交代，马丹娜重重点头应道。
“丹娜知道了，龍神放心吧。”
见她如此正色回应，龍神也就放下心来，它在虚空中龍尾一摆，整条龍便化为飘散不定的雾气，涌进马丹娜掌间放着的净世龍珠内部。
掌间一翻，马丹娜把手中的龍珠贴身藏好，再次闭目疗伤。
只是，心间凝结的一丝忧虑，却再也潜藏不住，兀自攀上眉宇。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