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生
平行宇宙，地星，1942年9月。
正午时分，郊外小路。
一个身着蓝白色道袍，头挽发髻的年轻道士从远处走来。
他身后背着一个书箧，整个人一颠一颠地缓步前行。
道士年岁不大，看上去约有二十岁，外露的脸庞与脖颈尤为白嫩细腻。
他的样貌也生得极为精致，细腻如画的五官，称得上一句俊美如仙。
放眼细瞧，这天下间的男人、女人与这道士一比，似乎皆有不如。
他比男人更俊，比女人更美，与男生女相的尽显柔美不同。
一身道袍入眼，倒是容易让人想起道家的‘万物滋长，天人化生’。
天人之貌！
视线转移，朝着身形看去，对方身高八尺有余，差了点儿就满上一米八。
但他的身形与容貌放在一起，似乎正好完美的契合。
高一点儿太高，低一点儿太矮。
五官、毛发、四肢……
聚合成为一体，呈现出完美之相。
以旁人感官来看，即便是少上随时可弃的一根毛发，都会破坏整体的完美。
背着书箧，苏言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回忆书中的内容，反复在脑中对照。
赶路无聊，他不由玩起了倒背如流的套路。
少许，自书中回过神来，这般无聊做派惹得苏言会心一笑。
阳光下，白皙如玉的牙齿微露，像扇贝一样，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段时间，他正在记忆繁体字。
学过简体，再配上超人的记忆力，这方面倒是十分容易。
正当苏言思考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他回头一看，是几个倭国士兵提着枪跑了过来。
苏言瞧了一眼几人，眉头微皱。
这些人他见过。
最近几月以来，经常在县城街边见到他们巡逻。
而他，因为要去周先生那里，反倒时常能见到接管了县城的一些倭人。
周先生，全名周礼，是一位教书先生。
一年前，因为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好碰见了周礼。
当时，苏言在县城二十里外的地方找了一处荒宅。
家中的一些家当购置，都是靠着周先生的帮助。
正巧从周先生家里搬东西时，发现他家中书籍不少，就起了在去人家里读书的兴致。
人不能总是无所事事。
而且，这个地方用的都是一些繁体字，多数的书面文字他都有点儿看不懂。
索性，人也不嫌弃他这个近三十的汉子。
可现在的情况，他不记得回来的时候得罪过这些人。
苏言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倭兵，疑惑道。“这位……有事儿吗？”
远处，县城门。
一些进出的人看到这边被倭人围住的情况，顿住脚步，有些会路过这个方向的人也止步不前，不敢再朝这附近走来。
众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道。
“那娃娃怎么了？”
“不知道，……惹到他们了？”
“￥￥！一群祖坟被刨了干净的王八蛋！”
“嘘！小声点儿。”
“……”
苏言开口的当下，六个倭国兵里有一人站了出来，他摊开一只手来放在苏言面前，用蹩脚的汉语说道。
“最近司令部下令要严查周围的住户，有人发现你昨天鬼鬼祟祟的在城里闲逛，把你从城里带走的东西交出来，今天可以放过你，否则，你要去司令部走一趟。”
苏言瞧着伸过来的手掌，微微吸了口气，有些无语。
打劫？这嚣张的神态和语气，长着幅一看就是爹妈近亲结婚的面容，连个理由都懒得想。
事实摆在苏言眼前，他倒也不慌，只是有些疑惑。
昨天晚上，用玉器换了一箱现金，应该没人注意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在脑中一转，查看了一下记忆。
脑海中，记忆如电影般重现，过去时段所有映入眼帘的事物、包括空间在内都一一浮现。
视线转动，暗沉沉的街道上，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影走过。
‘苏言’抱着个小箱子从一条街道中走出。
如同整个人进入一部电影画面内，他跟着身旁的‘苏言’一起向城门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查看周围的情况。
最后，他发现左侧街边的巷子里有身影一闪而逝，走之前似乎扭头朝这边看了下。
那个二流子。
看到此处，苏言了然。
叫啥来着？
麻……王麻子。
记得一年前刚来的时候，被自己打了一顿，报复？还是借刀杀人。
大概明白了前后因果，等对方斜着眼讲完话后，苏言接道，“这样的话……”
他顺手把搭在书箧上的盖子拉起，一个小盒子暴露在众人面前，等他腾出一个肩膀把盒子拿出来时，那盒子中发出‘叮铃’脆响的声音。
“这位小哥，昨晚家中仅剩的东西被我卖了，最后还剩下这些钱。你们要是手头紧……”
说着，看了一眼围过来的近前几人，苏言将盒子递到对方手中，“这样，这些你们都拿去，可好？”
“埃？”
下意识的掂了掂手中满满当当的口袋，那人一愣。
这么容易？
那士兵提着钱袋脸上一喜，听报信的人说这小子很能打，本以为要收拾一顿才好，结果这就到手了？
随后他提着钱袋哈哈一笑，大气道，“不错，你很不错！放心，有我在，保你没事！”
呵！
苏言暗自冷笑，摆手回道，“那我回去了？”
那士兵挥了挥手，便带着人往回走去。
末了，走了老远，苏言还能听到对方几人的谈话隐隐传来。
“就这？我还以为这支那人有多厉害呢。松本君，这不是到手了？”
“还是松本君厉害……”
“……”
苏言冷着脸瞧了几人背影一眼，视线的尽头，能看到城门那里还未散去的人群。
你们没福分享受这个钱。
随后，他转身默默向着家中方向行去。
渐渐地，身影远离了县城，周围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少顷，二十多里地走过。
一座破旧的房子出现在前方。
其整体由两间瓦房建成，外面立着了一堵围墙，让不算很大的房子多出一处院子。
这个年代，房屋不算稀罕物。
方圆几十里都没人烟的荒野中，找上这么一处荒屋暂时住下，苏言就很满足了。
更何况还有一处不小的院子。
吱丫~
伸手推开了破旧的院门，苏言进了院门。
正当他转身关门时，一道飘忽的女声传来。
“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闻言，苏言瞅着那被黑布遮着严实的西屋，翻了个白眼。
“这要搁一人在院儿里，非得吓死不可。”
“你……这不是没人嘛？”
“没事儿你就别咋呼。谁家鬼大白天跟你一样的？”
“你见过别家的鬼？”
苏言冷呵，“没见过，可我就是知道。人家的女鬼是清冷如仙子，你？呵呵。”
“没见过你说什么？”屋内，气急的声音传来，“去把那鬼找来！”
“呵呵。”
“啊！！！你气死我了你！！！”
懒得理她，搭上院门，苏言推门走进堂屋，书箧随手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扔。
发出‘哐当’的一声响动。
临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放置于桌面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打开一看，一碗呼呼冒着热气的肉沫汤面摆放在内，旁边还有几碟小菜，荤素搭配，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见此，苏言转头瞧了瞧周围，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外，再也没有能证明食盒的事物存在。
整个堂屋几乎是一览无遗。
事实上，就连东、西两屋也各有一张床，一张铺盖而已。
西屋，若不是某鬼哭着喊着要躺，苏言估计连床都懒得弄。
目光朝着周围扫了一圈，他没有任何发现。
瞧着眼前的食盒，苏言心中疑惑。
总不能自己飞来的吧。
至于指望西屋里的那玩意儿？
做饭？
那还不如靠他自己来的要好。
苏言转头看向西屋，问道，“这东西谁送来的？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哼！”
一声冷哼传来，鬼气森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
“不知道！烧了！”
语气中透着理直气壮，听得苏言牙根直痒。
“改明儿，我把你也给烧了。”
“哼，用你屁股想也知道，除了那个骚狐狸外，还会有谁？”
话音再度传来，透着不高兴。
“每天想方设法的骗男人。我告诉你，苏长生！我再发现她每天差人给你送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我……弄死她！”
俞茉莉？
苏言暗自点头，心中了然。
这个女人是一个月前在城里归途中认识的，家在城东，确实如某鬼所说对他有点儿意思。
话虽然难听，可以他现在的境遇来说，确实只有她才会送饭菜过来。
瞧着食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苏言有些头大，没想到那女人转变这么大。
这行为，属实超出预期了。
之前，她最多只是送一些小东小西来着，好几次还没送出去。
“哦。”
随意的哼上一声，苏言坐在了桌旁，他伸手端出碗碟，提起筷头。“等你晚上出来，我看着。”
“你还吃？！那种人送的东西怎么能吃？不许吃！”
“不然呢？”
听着传至耳畔的话音，叨叨的苏言脑仁疼，他有气无力道，“倒了？那多浪费。”
“你！不跟你说了。”
屋内声音静了下来，只剩下苏言‘吸溜’面条，咀嚼小菜的声响。
咔嚓咔嚓！
“长生。”
似是安静了一会儿没见到苏言搭话，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长生！”
咔嚓咔嚓！
“长生！”
“……”
嘴里嚼着青菜，苏言额前似有青筋暴起，嘴角直抽抽，“叫魂儿呢你！”
“让我安静一会儿。”
“你生气啦？”
“……”
“真生气啦？”
“生个毛的气啊我！心情不好，你给我闭嘴。”
“……”
灵素，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孤魂野鬼。
九个月前，苏言外出路过隔壁山头的时候，发现了对方。
看她可怜兮兮缩在几块石头搭建的野坟下，同情心泛滥，这才把鬼领回了家。
绝对不是对方一路尾随而来。
至于她口中的长生，是当时临时起意的字。
身份不同，名或字，也就是一个不同的代号。
那天晚上，他翻看书籍时，不经意间与她搭话。
意识还浑浑噩噩的灵素突然就兴致勃勃起来，一个劲儿的对他痴傻般叫着，“长生！”
“那是人快死了，才要起的字！除了特殊情况，谁会要这种字？”
“长生！长生！”
“……”
“随你。”
直到她灵智不再时常处于浑噩后，苏言才问起这件事。
歪着脑袋想了想，她竟然回了句。
“僵尸和长生很配哦！”
“……”
苏言很想开口问问，她是不是喜欢巧克力。
一个百多年甚至更久远的孤魂野鬼……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穿得那身破烂也不像是什么好料子。
知道个鬼的巧克力。
临了，苏言也随她去。
僵尸，不老不死不灭。
确实很配长生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