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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奥索同妹妹却放慢了速度先是由于快马奔驰不便交谈;后来由于坡路陡峭只好下马步行,方才谈起刚刚离别的两个<u>朋友</u>高龙巴兴致勃勃说起内维尔小姐的美貌,她那金色的秀发和优雅的举止接着,她问上校是否真的很有钱,反正看上去很富有,又问莉迪亚小姐是否独生女
"这倒是一个好对象,"她说,"她<u>父亲</u>好像对您很友好"
奥索一声不吭,她便继续往下说:"我们的家族过去曾经很富有,如今在岛上也算得上举足轻重;那些老爷(科西嘉封建贵族的后裔统称"老爷"在"老爷"家族与"伍长"家族之间,为争贵族荣誉经常发生冲突原注)都是杂种只有伍长出身的家族才是真正的贵族血统,您可知道,奥索,您是岛上首批伍长的后代您可知道,我们老家在山那边(所谓"山那边"是指东边这话是常用的口头语,其含意随说话人所处方位不同而变化科西嘉岛由北向南被山脉分成两大部分原注),是内战迫使我们迁移到这边来的我要是您,奥索,我就毫不犹疑,我就向上校提亲要娶内维尔小姐(奥索耸了耸肩)用她的陪嫁,我就把法尔塞塔山林和我们家下面那些葡萄园统统买下来;我要用方石板盖一幢漂亮的房屋;我要把那座古塔加高一层,在亨利贝尔米塞尔伯爵时代,桑比居奇奥(桑比居奇奥与亨利贝尔米塞尔伯爵,都是古代科西嘉英雄)在那里杀了多少摩尔人"
"高龙巴,你疯了,"奥索回答,策马奔跑起来
"您是男子汉,奥斯安东,您该干什么,您无疑比女人更清楚不过,我倒想知道,这位英国人可能提出什么理由嫌弃我们提亲在英国,也有伍长吗"
就这样边走边聊,兄妹俩赶了一段很长的路程,来到一个离博科尼亚诺不远的小村庄,在他们家的一个朋友家里歇脚,吃饭,过夜他们受到科西嘉式的盛情款待,科西嘉人生性好客,只要亲身体验,就无不交口赞誉这家主人原来是戴拉雷比阿夫人的教父,第二天送他们上路,一送就是三四公里外
"你们看这些林木,这些绿林,"临别时他对奥索说,"一条好汉即使闯了祸,躲进去也可活他十年平安无事,宪兵轻步兵不会来找麻烦这些树林同维扎沃纳森林连成一片,如果你在博科尼亚诺或附近有朋友,你就什么都不缺了嚯,你们有一支好槍嘛,射程肯定很远圣母老祖宗!多大的口径!用它打野猪未免大材小用了"
奥索冷淡地回答说,他的槍是英国货,射程的确很远于是拥抱告别,各奔东西
我们这两个归客眼看离比埃特拉那拉不远了猛然发现,前面必经的隘口上,有七八个持槍的汉子,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躺在草地上,几个人站着好像在望风他们的马正在就近吃草科西嘉人出门,都备有一个大皮囊,高龙巴从大皮囊中掏出望远镜,对他们仔细观察了一阵
"是我们自己人,"她高兴地嚷嚷了起来,"皮埃吕奇奥办事真不错"
"什么人"奥索问
"我们的牧羊人,"她回答,"前天晚上,我叫皮埃吕奇奥先生先走,召集这帮好汉护送您回老家您进比埃特拉那拉没有护卫怎么行,而且,您该知道,巴里奇尼一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高龙巴,"奥索说,口气严厉起来,"我几次三番请求过你,不要再对我提巴里奇尼和你那些没有根据的怀疑我岂能自供笑料,同这帮游手好闲之徒一起还 乡,而且,我很不满意,你把他们集中起来,事先也不同我打个招呼"
"我的<u>哥哥</u>,您已经忘了您的老家了我当仁不让保护您,是因为您麻痹大意会出事我不得不这样做"
此时,那帮牧羊人看见了他们,立即跑步上马,快马加鞭直冲下来迎接他们
"万岁,奥斯安东!"一位老当益壮的白胡子老汉高呼起来,天气虽热,但他仍然披着科西嘉土呢子大衣,比他的山羊穿的还 厚实"简直是他父亲模子里倒出来的,只是更高更壮多帅的槍!咱们得好好谈谈这杆槍,奥斯安东"
"万岁,奥斯安东!"所有牧羊人都齐声欢呼起来,"我们早就知道他最终要回来!"
"啊!奥斯安东,"一个色如红砖的大汉说,"您父亲如果能在这里接您,该有多高兴!亲人啊!如果他当初肯相信我的话,如果他让我去打吉于迪斯那场官司的话说不定您还 能见到他大好人啊!可他信不过我;他现在才知道我是对的呀"
"倒好!"老人又说,"吉于迪斯等得不冤枉嘛"
"万岁,奥斯安东!"十几响槍声一起欢呼
奥索十分恼火,被一群骑马的乌合之众包围在中间,只见他们七嘴八舌乱哄哄说话,争先恐后要跟他握手,一时间,无法让人听见他说话终于,他摆出一副长官神态,好像往日集合队伍进行训话并宣布关禁闭日期一样
"朋友们,"他说,"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厚爱,以及对我父亲的深情;但是,我想说,我要求任何人都不要给我出主意我知道我该干什么"
"他说的对,他说的对,"牧羊人又嚷嚷起来,"您很明白,您可以依靠我们"
"是的,我靠你们;但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危险威胁着我的家现在开始向后转,快照看你们的羊群去吧我认得比埃特拉那拉的路,不需要向导"
"什么也不用怕,奥斯安东,"老人说,"料他们今天不敢露面雄猫一回来,耗子就进洞"
"你就是雄猫,老白胡子!"奥索说,"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您不认识我了奥斯安东,我当初老把您带在身后,骑着骡子,骡子还 咬人呢您不认识波洛格里福了您瞧,敢做敢当的好汉,从肉体到灵魂都属于戴拉雷比阿家的您说句话,您的大口径槍一说话,我这管老火槍就不会沉默,槍和它的主人都是老家伙了相信我说的话,奥斯安东"
"好,好;真是,活见鬼!走吧,让我们继续赶路"
牧羊人终于散开,策马朝村子飞奔而去;但每到一处高地,都不时驻马观望,好像是仔细观察有没有埋伏,并且始终与奥索兄妹保持近卫距离,一旦需要即可救援
波洛格里福老汉对<u>伙伴</u>们说:"我理解他,我理解他他要干,但不说,但他干跟他父亲一个模样好!就让你说你不怨任何人!你这是口是心非好极了!我,我用镇长的皮结不出一个无花果不用一个月,那张皮做酒囊饭袋都不成"
就这样,由这支侦察部队开路,戴拉雷比阿的后代进了村,抵达伍长老祖宗们留下的老庄园早已群龙无首的雷比阿党人,成群结队欢迎他还 乡;而那些保持中立的村民则站在自己的门口看他走过;巴里奇尼党人则守在自己家里,通过自己的百叶窗叶片窥视动静
比埃特拉那拉镇与科西嘉其他村镇一样,建筑乱七八糟,要看一条像样的街道,就得到德马比夫先生(德马比夫先生(一七一二一七八五),法国将军,占领科西嘉其间,曾使科西嘉人接受法国统治,也是拿破仑家的有恩之人)当年建立的卡尔热兹去房屋布局七零八落,不成行列,雄居一座小高原顶上,其实是在一座平顶山上一棵郁郁苍苍的大橡树巍然挺立镇子中央,橡树附近有一个花岗石水槽,由一根木质水管把不远的山泉引过来这个公益建筑是戴拉雷比阿家与巴里奇尼家集资兴建的,但如果想从中寻找两家历来和睦相处的痕迹,那就枉费心机了恰恰相反,这是两家互相争气的结果原来,戴拉雷比阿上校曾寄一笔小款给镇议会,资助建立一个自流水蓄水池子,巴里奇尼不甘落后,也捐赠了一笔不相上下的数目,正是由于两家争斗慷慨,比埃特拉那拉才有了自流水绿树与水池周围,有一片空地,大家管它叫广场,晚上闲人在此聚集有时,人们在这里玩牌,<u>节日</u>狂欢,也在此跳舞广场两头,耸立着两幢高甚于宽的建筑物,全用花岗石和板岩石砌成这就是戴拉雷比阿家与巴里奇尼家互相敌对的塔楼双楼建筑结构和高度一模一样,可见两家针锋相对由来已久,不必由财产多寡分高下
提起"塔楼"一词,似乎有必要顺便解释一下这是一种方形楼房约四丈高,在别的地方,也许索性老老实实叫"鸽子窝"门很窄,开在离地八尺高处,进门先得爬一段陡梯门上面是一扇窗子,窗台类似陽台,开有洞口,很像城堡下向堞眼,若有外人贸然探门,里面则可迎头痛击而安然无恙窗子与门之间,可以看见两个雕刻粗糙的纹章牌一个原来刻着热那亚十字,但由于历尽磨难,只有考古学家才能辨认出来另外一块牌子,刻有塔楼所有者家族纹章还 有纹章牌和窗框上留有几处弹痕,也算是锦上添花了,这样,您对科西嘉中世纪小城堡就有一个概念了我刚才差点忘了,住宅与塔楼是相连的,内部往往有甬道互相沟通
戴拉雷比阿家的塔楼与住宅占据比埃特拉那拉广场的北边;巴里奇尼家的塔楼与住宅则镇守南边从北塔至自流水池,这是戴拉雷比阿家的散步场所;对面则是巴里奇尼家的散步区域自从上校妻子葬礼后,两家似乎达成某种分界默契,还 没有发现两家中有任何成员到对方领地走动为避免绕道,奥索正要从镇长屋前经过,他妹妹马上提醒他,让他抄一条小巷子回家,这样可不必穿过广场
"为什么自找麻烦"奥索说,"广场不是大家的吗"于是催马向前
"有种!"高龙巴暗自低语道"父亲呀,你的仇一定要报"
来到广场,高龙巴走在巴里奇尼家与她哥哥之间,她的眼睛始终盯住冤家的窗子她发现所有的窗门新近封死,而且已经开始使用"小窗眼"所谓"小窗眼",就是把窗子的下半部用粗木板钉死,其间缝隙就成了"小窗眼",形若城堡的"槍眼"因为害怕遭到袭击,人们往往这样加固窗户进行自卫,躲在暗处向进攻的敌人射击
"胆小鬼!"高龙巴说,"您看,哥哥,他们开始戒备了,他们躲起来了!但总有一天要出来呀!"
奥索在广场南边出现,顿时在比埃特拉那拉引起大轰动,被认为是胆大妄为之举,对于聚集在绿橡树周围的中立分子,这成了议论不完的话题
"幸亏,"有人说,"巴里奇尼的儿子们没有回来,他们可没有律师沉得住气,他们岂能轻易让自己的仇人大摇大摆地从自己的地盘上通过,恐怕非叫留下买路钱不可"
"您记住我的话好了,老街坊,"一个老头补充道,他是镇上权威的预言家"我观察过高龙巴今天的脸色她脑子里有点玩意儿我闻到空气中有点儿火药味不要多久,比埃特拉那拉的肉脯可有便宜鲜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