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当年之事
梅麟犹记得那日芸夫人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又舒服的，让他一刻都不想放开。
那天，芸夫人对梅麟说了很多，告诉小小的他，人间的生老病死皆是有定数的，无论贫富贵贱，都免不了走这一遭。芸夫人和自己说，既然生亦何苦，死亦又何苦呢。
这些看似芸夫人把一切都已看透的话，却更多的听上去似在交代着什么，让小小的梅麟越听越产生出了莫名的害怕的情绪。尤其是芸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里笼罩着很深的忧郁，眼底尽是悲悯之意。
所以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住在了芸府，陪着芸夫人，也伴着金旭迦。
直到有天他的母亲梅俪来了芸府。他待在芸府的时候听芸夫人和他说过，母亲在梅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家里的长辈都不支持母亲掌权，不停的在给母亲制造麻烦。
梅麟看着走进来的母亲，她的身体比之前看着消瘦了不少，眼眶深陷，面容十分的憔悴，看上去像是经历了无数场无休止的战斗，疲惫之色溢于言表。
母亲进府后，就和芸夫人独自谈了很久的时间，也没有做其他的停留，就准备离开了。她走的时候也就仅仅回头和站在门口的梅麟说了一句；“在芸府好好待着，你暂时就不要回梅府了，你替娘在芸府好好陪陪芸夫人吧。”
然后就不等梅麟说什么，快步离开了芸府的大门，走入了街道，直到梅麟看不见她的身影。
后来芸夫人告诉梅麟，生城的城主夫人给母亲出了个很大的难题，母亲将要面对的是个巨大的难关，所以才会让他先在芸府避避，梅麟很不理解，明明母亲可以亲自说出来让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母亲就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宁愿自己误会与她。
在芸府大概待了有半年，梅俪才有一次的踏进了芸府，梅麟看到母亲时，觉得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次过府时那么浓重的颓败之色，整个人精气了不少，但此时的芸夫人的身体确是更加的不好了，她已经开始像金旭迦一样只能躺在床上，需要靠着喂食而生了。
梅俪进府后，依旧是先和芸夫人单独在她房内聊了许久，然后梅麟就被唤到了芸夫人的房里，他再一次坐到了两位母亲的面前，和上次让他顶替金旭迦去见他父亲那次不同的是，这次的芸夫人是坐在床上靠着床背，自己母亲则是坐在床边，而他站在了窗前。
“麟儿，你的芸母想要再次拜托你一件事，她发不大出声了，就由我来替她说吧。”
梅俪率先开口，对着梅麟语气轻柔的说道。
“母亲，请说。”
还差两个月就满五岁半的梅麟已经变的更加沉稳了，说话做事也更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了。
“芸夫人想要你以后都能成为旭迦，三个月后能和旭迦的父亲回伽儿真正的家里去。”
梅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被要求替换金旭迦的人不是她自己的儿子。
“那旭迦呢？”
梅麟瞬时有点被这个话说懵了，他无法跟上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
“伽儿会成为你，和我回梅府生活。”
梅俪看着梅麟一字一句的告知他。
“这是为何？”
梅麟实在是不理解母亲的意思，问出了他的疑惑，他不懂芸母和自己的母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她们今后都不要他了吗？
“因为，伽儿的父亲需要一个聪慧的孩儿，而梅家则需要一个无竞争力的嫡孙。”
梅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一股无奈之意被她说话的语气带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芸夫人自己是没有任何力气说话，但她的眼角已经有眼泪在不停的滚落，看着梅麟的眼神是无尽的自责和疼爱，仿佛这么样的一个决定，对她来说是把利剑，已然把她压垮。
“那么如果我不愿意呢。”
梅麟虽然是喜爱芸夫人的，也把她当做了自己真正的母亲一样尊重，但是要去替换旭迦，跟着旭迦的父亲去他的家里，梅麟不想也不愿意去这么做。
“那伽儿和你就都会死。”
梅俪终于打破了毫无波澜变化的死寂表情，神色严肃表情庄严的看着梅麟。
“旭迦为什么会出事？”
梅麟能明白自己有危险可能是和梅家的争权有关，但他不懂为何金旭迦也会有危险。
“因为他的父亲如果不能带走一个康健有才智的孩子，就会灭了芸府里的所有人，让这里的一切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梅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她用自己的手抓住了芸夫人的手，她们互相交握着，仿佛是在给对方勇气。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只有五岁多一点的梅麟虽然聪慧，但毕竟还是年小，他对于刚刚听到的这些无法想到其他的办法去破解，书里和他的先生都没有教过如此的局面，他该如何去面对的。
“麟儿，你想要救伽儿，帮芸母吗？”
梅俪从床边走了下来，站到了梅麟的面前，小小的梅麟只到梅俪的腰间，这个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亲生儿子，原来他已经长高这么多了，这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变化让梅俪的眼眶有了一些湿润。
“想。”
梅麟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再看了眼床上的芸夫人，点头认真的回答。
“麟儿，是否也想要帮母亲呢？”
梅俪小心的继续问着，她不知道这个问题，梅麟会有怎样的答复，因为自己对他真的算不上是个好母亲。
“可以帮的。”
梅麟确实稍微考虑了一下，没有像之前那个问题一样回复的那么快，但也没想多久，就马上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了梅俪。
“那麟儿就要答应芸夫人的请求，和伽儿互换身份。”
说这话的时候梅俪蹲下了身子，和梅麟眼睛对眼睛的，平视着他。
“可这样的话，麟儿以后还能见到旭迦吗？还能见到芸夫人吗？还能回梅家吗？”
梅麟想了想，认真的问着自己的母亲他的问题。
“等你长大了，就能回来看我们了。”
梅俪伸手擦拭着梅麟不知何时挂在脸上的泪水，一把把自己儿子揽入了自己怀里。
“是不是我愿意了，就能救旭迦，就能帮母亲和芸母了。如果只有我愿意才能做到这些的话，那我是可以愿意的。”
梅麟从来没有被梅俪这么紧的拥抱过，靠着自己母亲的胸膛，他哭着说出了愿意两字。
“谢谢麟儿。”
抱着梅麟的梅俪也哭出了声，这个孩子毕竟是她怀胎十月产下来的，现在真的要送走他，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会心痛的。
“我替伽儿谢谢麟儿。”
坐在床上的芸夫人更是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用虚弱无比的声音努力的发出了声，而她的气息也因此更加的紊乱了。
梅俪略微辛苦的抱起了梅麟，走到了床边，把梅麟放到床上，梅麟则是轻轻地抱紧了芸夫人说：“芸母，麟儿一直就是您的孩儿啊，不用谢我的，您莫要再伤心了。”
屋外一片片落叶飘坠，恰如同屋内的凄凉之情飘散到了屋外，悲悯的伤感之意也似乎由此传了出来，悲凉之情四散开来。